第九章 討厭的王國正
早晨……
王明將一把香槐製成的牙刷，像獻寶一樣送到小公主的房間。
小公主拿著那把香槐木牙刷，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猥瑣，厚厚的牙柄上，用細密的金絲纏著一撮柔軟的豬鬃毛，上麵還塗了一層晶瑩剔透的東西，隱隱約約有一種田七薄荷的藥香……
宮中太醫院也有用草藥搗碎製成的牙膏，隻是沒這麽晶瑩剔透地，而且很苦澀。
她經常在宮中和一群穿著開襠褲的小弟弟玩耍，見過男人的那玩意兒，忍不住秀臉一紅，罵了一句：“下流……”
手卻很誠實地將牙刷塞進嘴裏，開始刷牙……
這隻牙刷是王明以前製作好留著自己備用的，那些牙膏，也是他自己閑暇時和小紅一起鼓搗地……
精鹽，水，小蘇打，田七，薄荷……
小蘇打的製作方法非常困難，化學式NaHCO3，王明好不容易收集了一些天然的碳酸鈉晶體，然後加入水，二氧化碳，高溫加熱，最終形成了白色細小晶體的碳酸氫鈉，但這種製作方法費時費力，成本極高，而且失敗率特別高，還非常危險。有點得不償失。
因為二氧化碳的製作方法，是直接將石灰石加熱，王明采用的試管，都是價錢昂貴的水晶試管，而且受熱不行，一旦受熱不均，就爆炸了。
他花了半年時間，也隻弄成功了不到三兩，平常連自己都舍不得使用。
牙膏甜甜地，還帶著薄荷香，清涼爽口，不像宮中那些搗碎的草藥牙膏那麽苦澀。
小公主刷完牙後，對這隻牙刷和那些牙膏愛不釋手，對王明道：“趕我走之前，多製作幾隻，還有那些牙膏，留著給我父皇和兄弟姐妹。”
一旁冷汗直流的王明，見小公主對這牙刷和牙膏很喜歡，糾著的心才舒展了開來，但要牙膏，卻又讓他的蛋開始發疼了起來……
……
昨天，小公主學做了肯德雞和雪梨酒的製作方法，雖然她不說為什麽要學這些，但王明也猜得到，肯定是為那位日理萬機，宵衣旰食的父皇。
光祿寺的那群庸廚……
王明想下就覺得特別好笑。
他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不敢顯擺的太多，以免朱元璋和錦衣衛對他的真實身份產生懷疑。
所以，他隻教了她肯德雞和雪梨酒的製作辦法，而且雪梨酒的製作非常繁瑣，小公主也隻學了皮毛，至於漢堡，山藥薯條，蛋撻，冰淇淋……
他覺得還是算了，活命要緊。
本以為自己技窮後，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就會離開，沒想到她竟然對那些流行歌曲和勁爆的舞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
一周後，王明感覺自己都快被那大明小公主折磨瘋了，自己上輩子也算經曆了很多大風大浪，可從來沒這麽疲倦過。
趁著小公主在院子裏練習《隔壁的泰山》，王明偷偷地溜出了府，站在田埂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打了一套太極拳，疏鬆疏鬆全身的筋骨。
王國正帶著另外三個窮秀才連忙走了過來。
他們有求於王明，隻是王府門外錦衣衛守著，進不去，現在看到王明自己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王明兄……”
“國正兄……”
一番寒暄後，王國正指著身後那三個瘦骨嶙峋，衣著邋遢的中年男子道：“這是蔡子陽兄，張政兄，範子文兄，溧陽有名的三大才子。”
“哦，幸會，幸會……”
其他的兩個人沒聽過，但範子文好像在曆史上挺有名地，大明最耿直無私的諫臣。
曾經氣地朱元璋翻白眼，下令秋後處斬，不過臨死前，這個貨竟然抱起了祖先範仲淹的大腿，又讓朱元璋免死了。
王明連忙多看了幾眼範子文，頭戴白襆頭，一身白色的絲質長袍，上麵還打著幾個布丁，腳上穿著露出大拇指頭的布鞋。
王明越看越覺得範子文就像是八十年代，在香港廟街提砍刀打群架的小混混。
雖然穿著普通，長相也一般，但眸子裏卻透露著某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光輝。
那種光輝，放在讀書人身上是神聖，但放在混混身上，就是殺人的恐怖眼神。
王明覺得更多的是對命運不公的憤懣和對那些比他厲害的人仇視。
這種人性格偏激，內心狹隘，自尊心特別強，而且容易記仇，說是小人也不為過，王明初來乍到，抱著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態，小心應付著。
王明趕緊朝他拱手，故作驚訝地道：“這位可是名相範仲淹的後代？”
“哎，慚愧慚愧，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為人不能替國家著想，每天無所事事，實在是丟先人的臉，讓王員外見笑了。”
“那裏，那裏，子文兄前途無量，今年八月“秋闈”，子文兄一定會高中舉人……”
沈子文一臉愁容，歎了口氣，道：“王員外有所不知，本秀才勤懇讀書，頭懸梁，錐刺股，隻為有朝一日報效朝廷，所以沒有機會從事生產，隻靠小娘子一人操持……”
大明初期，為了讓國家盡快恢複生產，稅收極低，所以朝廷並不富裕，也沒辦法給天下讀書人發放補助。
沈子文話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下來，眼睛看了看王國正，蔡子陽，張政，似有難言之隱。
王明一下子看出了他們的心思，笑道：“四位是缺少進京考試所需要地盤纏嗎？”
四個人麵麵相窺，連忙點頭，帶著期盼之情地看著王明。
王國正拱手對王明笑道：“聽聞王員外樂善好施，如果能資助下我們四人，待他日我們金榜題名，一定好好報答王員外深恩。”
“好說，好說……每人大概需要多少兩銀子？”
“一路舟車，住宿，吃住，報名……最少三十兩銀子。”
“我給你們每人五十兩，你們跟我來吧……”
四個人心裏一驚，這個王員外可真夠傻地，他們接連考了二次，都沒有考中，同鄉資助他們的士紳地主早已經對他們失望了，一個子也不借給他們，這人倒好，一下子就免費送給他們五十兩銀子。
溧陽四大才子緊緊跟在王明的屁股後麵，身體彎地成了一張弓，姿態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就像下賤的傭人奴仆一樣，全然沒點讀書人應有的傲骨。
貧窮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做人的尊嚴……
王明回頭看了一眼對他恭敬十足的沈子文，心裏疑惑地道：“這人會是大明洪武一朝最有骨氣的諫臣？”
王明忍不住想起明朝滅亡的罪魁禍首—東林黨，這些以匡正皇帝過失，造福萬民為己任的國之棟梁，最後卻恰恰將自己的國家送進了墳墓。
府外兩個錦衣衛對四個秀才一番詳細的盤查後，才讓他們進去了。
進到內院，王明叫住了正要出去的管家王成龍，在他耳邊細語了一下。
王成龍眼睛特別鄙視地盯了盯四個東張西望的窮酸秀才，越看越覺得討厭，這些人不事生產，整天之乎者也，到處蹭吃騙喝，就像寄生在樹上地蛀蟲一樣，比那些二流子還不如……
二流子起碼還知道下地幹活啊，身為一個熱愛大明的好農民，王成龍越想越覺得遲早有一天，大明會毀在這些人手中。
……
不一會兒，四個窮酸秀才每人懷裏揣著一隻沉甸甸的錢袋，喜滋滋地從賬房走了出來，嘴上洋洋得意地念著……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四個人看見王明正在教小公主跳街舞，紛紛搖了搖頭，覺得一副不務正業的樣子，王國正對王明道：“明兄，在咱大明，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我覺得明兄還是應該多讀書，不要留戀那些粗脂庸粉，奇巧**技……傷身不說，還耽誤前途。”
“……”
王明嚇了一跳，連忙咳嗽了一聲，大叫道：“閉嘴……”
小公主聽到王國正的話，果然停下了舞步，小小的拳頭攥緊，眼看就要衝到王國正麵前，嚇地王明趕緊拉住了她，回過頭對他們道：“四位既以拿了錢，還是快走吧……”
王國正見王明突然語氣不善，心裏不悅，抱了抱拳，帶著其他三個人朝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又回過頭對王明道：“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溧陽詩會，江南第一才女蘇小妹也會參加，她可是去年的詩魁，不僅文名遠播，而且姿容無雙，王明兄要是見了那等女子，定會對眼前的貨色棄之如敝屐……”
王明眼前一黑，心想這下完了……可惡的王國正啊……褻瀆陛下千金，誅滅九族的大罪，完了，徹底完了……
王明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閉了眼睛，全身僵硬，伸長脖子引頸受戮……
他千算萬算，千小心，萬小心，還是栽了，早知道第一次見到這個貨，就應該學習那些士紳，叫門子用扁擔打出去……
他終於理解史書上大明窮秀才為什麽那麽招人恨了。
這簡直要人命啊……
果然聽見院子裏“砰砰”幾聲大響，好像有重物砸碎了水缸，水嘩嘩地往外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