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洪武大帝愛耕田
南京皇宮。
朱元璋的心情不好，所以他在奉天殿外的一塊禦田中，奮力耕田。
明黃色皇袍被田裏的泥水染地滿是泥漿，犁刀在濕漉漉的田地中翻起一塊塊黑色的泥土。
健壯的老黃牛拉著木犁，“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身上白色水汽蒸騰。
幾隻牛氓不斷地侵襲他和老黃牛，但朱元璋並沒有趕，而是任其在自己臉邊“嗡嗡”嘶叫。
這是熟悉的味道，他是一個乞丐皇帝，也更是一個農民皇帝。
心裏有什麽事想不通，他就去奉天殿外的那片禦田耕地，一塊地耕完了，心事也就想通了。
太子朱標拉著臉，跟在朱元璋屁股後麵撿田裏的石頭，泥水將太子常服染地肮髒無比。
小公主坐在田頭禦桌前的石凳上，麵前放著一盤水果，翹著二郎腿，嘴上叼著一隻紅豔誘人的蘋果，眯著眼睛，看著大哥那落魄樣偷偷發笑。
“大哥要挨揍了……”
果然，朱元璋回頭一看，自己都黎了半畝地，狗日地才撿了三分田石頭，頓時氣地麵如死灰。
“今天撿不完一畝田石頭，就別吃飯了。”
朱元璋丟下木犁，上前揪著朱標地耳朵，朱標殺豬似地慘叫。
“別啊，父皇我餓。”
太子十分委屈，偏過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父皇。
因為父皇耕地的日子，早飯隻喝一碗稀粥，然後懷裏揣著幾塊幹餅就去田裏了。
幹餅生硬，難以下咽，朱標平日養尊處優，錦衣玉食慣了，自然吃不下去，就趁朱元璋不注意，將幹餅偷偷地埋進田裏。
朱元璋突然眼睛一緊，發現太子的腳底下泥土中，竟然有一塊熟悉的幹餅。
“逆子啊，你爹當初要是有塊幹餅吃，也不會造反了啊……”
朱元璋氣地暴跳如雷，對準太子朱標的頭，就是三個嘹亮的爆頭。
小公主看見笑地前仰後翻，幸災樂禍地道：“讓你糟蹋糧食。”
朱標疼地咬緊牙關，雙手捂住頭，在田裏上躥下跳。
“爹啊，你太狠了，我肯定是你親兒子。”
朱元璋陰沉沉的臉頰，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相比較於其他兒子，朱標其實一點也不像自己。
性格溫潤，心地仁慈，疼愛百姓，在朝野口碑最好，很適合當儲君。
大明需要這樣的繼任者。
朱元璋上前，大手摸了摸太子朱標的頭，上麵三個腫起來的肉疙瘩，清晰可見。
“不疼吧？回去讓你娘用熱水敷敷，很快就好了。”
朱元璋在自己家人麵前，都不喜歡自稱朕，也不喜歡稱呼秀英為皇後，那樣倒顯地太生分。
他很渴望親情。
“我回去就說你又打我，看娘怎麽對你……”朱標氣呼呼地道。
“你敢……”朱元璋牛眼暴睜，又給了他來了一個爆指。
朱標疼地眼淚滂沱，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你去文華殿讓宋濂教你讀書吧，不然那個老賊又要罵朕不務正業了。”朱元璋看著太子那個可憐樣，於心不忍。
朱標聽見父皇的話，眼淚頓時立止，如脫韁的野馬，“嗖”一聲就跑出田地，消失在奉天殿的轉角中。
“這個逆子……”
朱元璋氣地臉頰發白，又在裝可憐誆老子。
小公主走到田裏，撿起那塊幹餅，然後用茶壺裏的水衝衝，掰成兩半，一半遞給父皇，一半自己吃。
“還是自己的女兒了解自己啊……”朱元璋心裏感慨萬千。
父女兩吃著幹餅，喝著鳳陽老家送來的濃茶，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父皇，你啥時候派人去溧陽啊，再不派人去，王公子就要被人家害死了。”
“你很關心那個臭小子？”朱元璋故意這樣問。
“沒……沒有，就是女兒看不慣那些欺壓百姓的士紳惡霸，貪官汙吏。”小公主臉有點紅。
“女兒，你有所不知，父皇這天下，與其說是自己率兵打下的，倒不如說是那些元朝的士紳送地。”
“嗯？這怎麽可能？”小公主大吃一驚。
朱元璋大手狠狠地將幹餅揉碎，然後吞進嘴裏，抬頭看著已經快要落山的夕陽。
“他們可以讓父皇當皇帝，同時也可以讓別人當皇帝。”
“啊？”小公主更震驚了，“父皇不是天下的主人嗎？這群逆臣亂民。”
“父皇曾經答應天下士紳，不納稅，不服徭役，從而換取他們的支持，現在朕根基尚未穩，大明依然內憂外患重重，國土未收複，朝廷連年用兵，國庫急需用錢，隻能向浙江，湖北一帶的百姓收取重稅，光去年浙江就有一百多起農民起義，他們罵朕背叛了農民，是士紳的走狗和代言人，朕心裏苦啊。”
小公主沉默了，她想不到父皇的心裏竟然藏著這麽多不為人知的事。
“這一切都怪蠻元。”朱元璋突然咬牙切齒，陰狠地道。
“王公子也和父皇說過一樣的話。”
“嗯？”朱元璋有點驚訝，道：“那小子說什麽了？”
小公主聲音徐徐地道：“他說蠻元不會統治國家，還采取他們遊牧民族落後的統治方式，把統治權交給地方漢人地主士紳，自己隻負責享樂，收稅。
這樣就導致漢人地主利用手中權利，充當蒙古人走狗，大肆兼並貧民百姓土地，行成了豪強巨富，光河南李家就兼並整個河南省將近一半的土地，家裏蓄養農奴近十萬，形成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地主武裝，狗日的李思齊還和父皇爭奪天下呢。”
“沒家教，一點也不像你那些皇兄皇姐。”朱元璋樂嗬嗬地笑道。
朱元璋點頭道：“這小子說的沒錯，天下不光一個溧陽，現在大明有一千多個縣，幾乎都有豪強巨富把持地方權利的問題，這個難題已經是僅次於北元，大明必須要麵對的第二個頑疾了，一旦處理不好，大明都有隨時顛覆的可能性。”
小公主皺了皺美眸，道：“難道父皇就真地讓王公子去死嗎？他可不是那渣渣李泰的對手，縣令李濟那個狗日的，一定不會放過王公子。”
朱元璋瞳孔一緊，陰隼的眼睛冷冷地盯著那顆快要落山的夕陽，道：“明日就派劉伯溫去溧陽，他是青田士紳，不是最看不起朕和義軍嗎？經常私底下批評朕對士紳官吏太過苛刻，那就讓他好好去看下那些劣紳惡霸是怎麽對待老百地，朕一向討厭殺人，但這些人，朕恨不得將其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小公主道：“父皇，明天我也要去溧陽。”
“不行，溧陽將要變天，那裏太危險了，你就呆在皇宮吧。”
“父皇，我就要去，就要去嘛……”
小公主雙手緊緊抱著朱元璋的大腿，撒嬌賣萌求父皇。
“玉婷，聽我話啊，你要是在溧陽出事，朕會帶著金陵守軍，將溧陽踏平。”
小公主知道父皇這話不是嚇唬她，隻好吐了吐舌頭，不再懇求父皇恩準她去溧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