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承影劍
“大人,筒車打造完工,我可以回南山岔了吧?”
“哎,別急嘛剛公子,這次多虧了你,助老夫一臂之力,本官怎好如此讓你回去呢?且小住幾日,待本官帶你逛逛金城勝景,盡盡地主之宜,再去不遲耶!”
“不瞞大人,在下不是不想在這金城勝地多待幾日,可心裏實在火急,一是婚事不能再拖,二是莊稼快要收割,三是鹽坊學堂無人照料。”
“一個多月都過來了,何必在乎這三五日呢?來人,給我好好伺候剛木匠,不能讓他離開縣衙!”
縣令大人不讓去就是不讓去,說完揚長而去。
江濤等於被軟禁在了縣衙,整日價無所事事,隻好轉悠到學館去瞧瞧韓勝,給他些零花的銅子。順便讀讀書,消磨消磨時光。
這日一早,江濤剛洗漱完畢,就見仆役步履匆匆,說是縣太爺請剛木匠去大堂上。
“昨日州府來人,傳令嘉獎本官,賞錦緞五十匹。公子為本縣立下了奇功一件,今日本官就當著各位大人之麵,賞給公子錦緞二十匹,以茲嘉獎!”
“小民謝過大人!可在下這點雕蟲小技,能做成完全是撞運氣,因此小民我不能收。”
“剛公子,你這是嫌本官賞賜太少嗎?”
縣令故作責難狀。
“不,在下豈敢。額,我收了,謝大人重賞!”
“這就對頭嘍!散了,都散了!”
縣令捋著小胡子哈哈大笑,剛要轉身回去,隻見衙役來報:
“報告大人,守捉大人派人來請剛公子過去一趟,已經在門口了。”
縣令擺擺手道:
“剛公子,你先去吧,本官如果沒有料錯的話,守捉大人那邊一定有好消息等著你呢!”
“謝大人,告辭!”
江濤翻身上馬,跟隨兩名軍曹,出了城門,往金城關而去。
雄關矗立,大旗獵獵,營壘棋布,守備森嚴。“金城關”三個大字蒼勁挺拔,筆力千鈞。守捉的中軍大營就在旁邊,四周布滿崗哨。
守捉使身披銀甲,兩手抓膝,端坐於中軍賬內,虎視眈眈。
他身後是一張大方桌,桌子正中供奉著一尊三尺有餘的關公像。隻見那關老爺麵如重棗,長髯飄飄,手握青龍偃月刀,注視前方,目光深邃,威風凜凜。旁邊矮矮的燕尾翹頭案上,堆滿了簡牘文書。
“報,剛公子已到!”
守捉大人聞言,忽地站起來,一把抓住江濤的胳膊,把他摁倒在椅子上,道:
“剛公子,我的好弟弟,奇功一件呐!”
江濤著實吃了一驚,他胳膊上那點小肌肉被抓得生疼生疼。等他反應過來,才明白此人是個豪爽性子,並無歹意,過分激動而已。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不知大人喚小民到此軍帳,有何吩咐?”
“哎,弟弟你太謙虛啦!隴右節度府的嘉獎通令已到,鍋鍋(哥哥)我沾了你的光,立了大功嘞!”
守捉使激動得手舞足蹈,江濤生怕他鐵爪一般的大手抓住自己,本能地往旁邊閃了閃。
“鍋鍋是個直性子,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今日個高興,請弟弟過來,痛快痛快!軍中不能飲酒,吃茶總可以吧!來人,上茶!”
“是!”
“樂舞,上!”
守捉使大人一個手勢,幾位彪形大漢即刻上場,在帳前空地舞起劍來。旁邊有人鼓瑟吹笙,伴著舒緩的節奏,他們腳下踩出鏗鏘的足音,長劍劃出一道道寒光。
江濤一開始打了個寒戰,但很快就被這樂舞的原生粗獷感染了,他也心潮澎湃,躍躍欲試了。
音樂戛然而止,漢子們的劍懸在半空,擺成了一個驚險的造型,驚豔而又刺激。
“好,好!”
守捉大人一聲叫好,幾裏之外都能聽見,江濤耳朵裏嗡嗡直響。
“來人,今日鍋鍋高興,快去縣衙請胡大人過來,我們兄弟幾個熱鬧熱鬧!”
“是!”
江濤抿著茶,細嚼慢咽。守捉大人大口大口嚼著肉幹,吃著茶,展示著異常發達的咀嚼肌。
“大人,這是把好劍呐!”
江濤瞅著兵器架上的一把青銅寶劍,不禁讚歎道。
“哦,這是承影,聽過嗎?”
江濤搖搖頭。
“唰——”
守捉大人竟然右手握鞘,左手抽劍。寶劍出鞘,一道寒光逆時針劃過,令人心驚膽寒。
“此劍為商天子三劍之一,與含光、宵練齊名。相傳出爐時‘蛟分承影雁落忘歸’,因此而得名。由我孔家祖傳至今。”
“噢,真乃寶物!”
“什麽寶物不寶物,弟弟喜歡,拿走便是!接住!”
說著寶劍回鞘,胳膊肘向前一伸,寶劍就遞過來了。
江濤吃了一驚,這人沒毛病吧!祖傳的寶劍,怎麽說送人就送人呢?
“在下不敢,不敢,怎能平白奪人所愛!”
他舉起雙手,連連推辭,生怕碰到寶劍。
“你今天必須得收下,我孔武說出的話,至今還沒有食言的!你這是瞧不起我這個習武之人嗎?”
說著他將劍鋒輕輕一劃,右手中指指肚瞬間冒出一滴殷紅的鮮血。
江濤傻眼了,他知道再推辭不得,便雙膝跪地,雙手舉過頭頂,十分恭敬地接過寶劍。
我的老天爺,真重啊。仔細端詳這古董寶物,曆經幾千年,銅綠斑斑的劍柄,依然不失當年的精致優雅。
“弟弟,從現在起,這劍就是你的了,贈予何人與我孔武無關。可有一忌,你得給鍋鍋我記牢咧,此劍一出鞘,必飲人血;否則,有殃!”
“放心,兄弟記住了!”
江濤鄭重應諾,心間頓生敬畏。他突然領悟,原來人生在世麵對著這天地萬物,“敬畏”二字是要長放心間的。
從此,江濤將這承影寶劍佩戴在腰,人與劍須臾不離。
不大一會兒,軍曹回話,說真不湊巧,胡縣令接待州府頂頭上司,暫時騰不出身來,明日親自登門致歉。
傍晚時分,孔武領著江濤,策馬揚鞭,視察了千畝屯田的灌溉情況。
兩丈高的大筒車,在湍急的河水的推動下,徐徐轉動。木槽裏,水流不斷地淌進田地。
夕陽下,筒車巨大的影子投在岸上,一邊是千畝屯田波光粼粼,另一邊是滔滔渾流咆哮而下。
人和馬,顯得異常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