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福還馬

見張仲堅平安歸來,大雄呆了一會兒也告辭了。大雄家是府兵中的匠戶,其父是打製刀槍武器的一個好手,私下裏也做些私活,在家裏開了個鐵匠鋪為百姓們打製修補農具,大雄雖然才十六七歲還不到應征入府兵的年紀,卻不得不在家裏鐵匠鋪幫忙。

張仲堅把裝著白蠟的背簍放在西廂房中,開始準備製作蠟燭。這種白蠟融點很低,隻要稍微加熱便會融化,製作蠟燭需要的材料也簡單,一個是模具,一個便是蠟燭芯。

蠟燭的形狀一般都是圓柱形,所以用一節竹筒便可作為模具。自家便有竹子,張仲堅拿起柴刀砍了兩株粗細差不多的,削去葉子,再從竹節處截開,截成了一個個竹筒,仔細挑選後,選了粗細接近的十隻,而這便是製作蠟燭的模具。

至於燈芯,用油燈所用的燈芯草便可,這種草在關中又叫做野席草,很常見,可以用來編製席子,也可以用作為油燈燈芯。張仲堅家裏沒有這種草,卻有這種草編製的席子,隨便拆了一張席子就能得到很多。

就在張仲堅做好準備工作,正要製作蠟燭時,小六興高采烈的回來了。

“二哥,二哥!”

張仲堅放下手中的東西,從西廂房迎了出來。

“二哥,有消息了,李家小娘子明天會出門。”小六笑嘻嘻道。

“打探這麽快啊?”張仲堅很是吃驚的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咱小六是誰,辦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小六得意洋洋的道。

“快說,到底怎麽回事?”張仲堅打斷他的自吹自擂,不耐煩道。

“我剛到李小娘子家的門外,恰好碰到瓶兒出門,我便一下攔住了她,瓶兒一開始還不肯告訴我,我連哄帶騙許諾給她買胡商店鋪的脂粉,她這才告訴我說明天李家小娘子可能會去唐國公府,好像去找唐國公府三小姐玩。二哥,這胡商店鋪的脂粉老貴了,這可是為您辦事,您看?”小六舔著臉,眼影一眨一眨的看著張仲堅。

張仲堅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從荷包裏取出一串銅錢大約有二三十枚樣子扔進了他手中,“快去,快去,你個沒出息的。”

“多謝二哥!”生怕張仲堅反悔,小六緊緊攥著銅錢一溜煙的跑了。

小六父親隻是個普通府兵,靠著家裏一百多畝授田養活一大家子人,大興城中什麽都貴,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而張仲堅家人口少,二百畝授田都由佃戶耕種,光是交的租子便夠張仲堅花銷了,而張仲堅的父親張大力又是天子近衛軍官,每年得到的賞賜不是小數目,故張仲堅家頗為富裕,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兄弟有通財之義,張仲堅沒少幫襯小兄弟們。

小六走了,張仲堅關了院門,開始準備製作蠟燭,誰知道剛進屋,院門被人扣響,打開院門,卻見到李綾的那個老仆李福微笑著站在門外,老仆的手中還牽著一匹黑馬,正是張仲堅的坐騎黑風。

“小郎君可是讓我好找。”李福笑眯眯的說道。

“大叔快快請進,您的傷好了?”張仲堅連忙推開大門,請李福進來。

“一點皮外傷罷了,沒有大礙。”李福微笑道。

張仲堅把黑風從李福手裏接過,拴在了馬廄裏。李福則打量著院子,最後目光看向了西廂房牆邊那叢竹子。

“小郎君好雅興,竟在院中種了一叢竹子。”

“竹子是先師所種,我不過是一個俗人罷了。”張仲堅笑道,然後便請李福去客廳就坐。

“老朽不過是李府一個下人,當不起小郎君熱情,就在這院中站一會兒就好。”李福笑道,然後衝張仲堅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老朽此來,一是歸還小郎君的戰馬,再就是代表我家小娘子正式向小郎君致謝。”

“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一個謝字。”張仲堅連忙伸手攙扶,心想我要的可不是口頭上的一個謝字這麽簡單。

“我家男主人都不在長安,女主人和小娘子不便拋頭露麵,所以暫時隻能由我向小郎君致謝,不過小郎君放心,您的大恩我李家記在心裏,以後但有所需,盡管去李家便是,別的不說,隻要我李福能做到的,必然萬死不辭!”李福向張仲堅鄭重表示,態度誠懇的讓張仲堅很是汗顏。

然後二人又攀談了一會兒,得知張仲堅父親張大力也是府兵軍官,而且打過很多仗後,李福很是興奮,談性大起,遂講起了昔日的軍中之旅來。

“老夫這幾十年,打過突厥,打過回鶻人,打過吐穀渾,而最難打的當屬高麗。不是說高麗兵有多強,和咱們大隋的府兵相比,高麗兵也就那樣,實在是遼東的環境太過惡劣,距離大隋路途太過遙遠......”

李福興致勃勃講起了其從軍打仗時的故事來。他是唐國公李家的部曲,年輕時曾在李淵的父親身邊當過親兵,後來在軍中曆任當隊正、都尉,和張大力的軍職相似,征高麗時因為腿部中箭落了殘疾,這才從軍中退了下來,被安排到李家別院任職養老。

這是一個打慣了仗的老兵,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張仲堅知道自己以後不可避免的要進入軍旅,而李福現在講述的很多東西對自己會很有用處,當即興致勃勃的聽著,不時還進行提問。

直到日落西山黃昏時分,李福謝絕了張仲堅的管飯,這才告辭而去。

看看天色,張仲堅知道再做蠟燭已經來不及,不由得苦笑著搖搖頭。

不過和李福的一番交談,他的收獲很多,李福講述了很多隋軍的戰法,基層軍隊作戰時的配合,等等,好些東西連父親張大力都不曾講過。

趁著天還未黑,去西市食鋪買了二斤羊肉一斤胡餅,又買了一壇酒,然後回到家中。先給戰馬喂了草料,飲了清水,又把馬廄清理了一番,然後張仲堅自己才開始吃飯。

草草吃了酒肉後,天色已經全黑,張仲堅洗漱過後便上床休息了,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