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上柳梢頭
李綾心不在焉的臨窗坐著，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那叢月季發愣。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做什麽都沒有心思，眼前總閃現著一張麵帶微笑的可惡麵孔。
十六歲的年齡，正是妙齡歲月，再是機靈聰慧，再是平靜無波，又豈能抵擋春風的撩擾？
“瓶兒，你說他是無意中出現，還是早有預謀？”李綾輕輕的問道。
也不知是第幾遍了，瓶兒歎了口氣，臉上堆起了笑容：“小姐，婢子魯鈍，哪裏分得清呢。不過不管是有意無意，張郎君救了咱們卻是事實，而且張郎君他確實英武不凡，是個難得的人才。”
“你呀！”李綾輕輕用手指點了點瓶兒的腦袋，嗔道，“也不知那個叫小六的家夥給你灌了什麽迷藥，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婢子沒有。”瓶兒羞怯的低下了頭。
李綾便不再理會她，而是對著那叢月季繼續發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個正直勇敢的英雄，而不是一個老奸巨猾的陰謀家。可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心為何還是這麽的亂？
一個仆婦出現在院中，瓶兒出門迎了過去，這些李綾全然不去理會。
“呀！”瓶兒好像驚叫了一下，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怎麽了？”李綾懶懶的扭過了頭。
“小姐，信！”
“什麽信？”
“據門子說是我家人給我的，我拆開一看裏麵還有個信封，卻是給小姐您的。”
“拿來給我。”李綾一下子直起身子，心中隱隱有著期待。
這是一個素白色的信封，封麵寫著李綾親啟，卻沒有落款。
隻看著那俊逸的字跡，李綾便知道這是誰寫來的心，她朋友本就沒有幾個，而能假借給瓶兒的名義給自己寫信，也隻有那個人。
用一柄銀刀拆開信封，抽出一張信紙，低頭看去，就見信紙上第一行寫著八個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李綾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當然知道這是詩經的兩句，後麵跟著的兩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赤果果的向自己示愛啊！
這一刻，她的臉有些發燙，有一種拋下信紙就跑的念頭。
終於，她還是拿起了信紙繼續往後看，第二行寫著十個字“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這是要約自己出去嗎？而且還是黃昏時分！李綾的臉更加的紅了。不得不說，這兩句的意境非常不錯，難得那家夥還有這麽好的文采！
再往下看時，第三行寫著六個字“崇德坊大槐樹”。
崇德坊李綾是知道的，就是她家所在的坊，在坊中間有一口井，井邊長著一一棵遮天蔽日的古槐。難道這混蛋想約自己去那裏見麵？
第四行是署名，果然是張仲堅那個可惡的家夥！
到底去是不去？李綾的心已然亂成了一團麻。
不知何時，瓶兒的頭也湊了過來，看著信紙，眼睛越睜越大。
“小姐，張郎君想晚上約你見麵啊。”瓶兒震驚的道。
“小點聲。”李綾連忙捂住了瓶兒的嘴巴。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意境想想都美。”瓶兒滿臉都是小星星，豔羨的道。那個該死的小六，平日裏油嘴滑舌，可打死他也說不出這樣浪漫的話語。
“去，小姐，幹嘛不去，他還能吃了您不成？”瓶兒鼓勵道。
“可是......”李綾很是猶豫，她一個大姑娘家的，大晚上的去見一個男人，好說不好聽呢。
“小姐別怕，夫人天不黑便上床睡覺，沒人知道咱們出去，我會陪著您一起去保護小姐您的。再說，張郎君對小姐您有救命之恩，怎麽著也得聽聽他想說什麽啊。”
“對，是要把話說清楚。”李綾終於拿定了心思，卻不知她自己對見麵內心中便充滿了期盼。
好容易熬到黃昏時分，府中下人早已吃過了晚飯，整個宅內靜悄悄的，李綾和瓶兒悄悄打開院門，閃身出現在街道上。
一輪圓月掛在空中，清冷的光線灑在大興城中，光暗斑駁。主仆二人走在寂靜的街道上，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讓人感到心慌。
好在沒走多久，便看到那棵大槐樹，以及站在大槐樹陰影外的那道英挺的身影。
“來了。”
“嗯。”
簡單的交談，確定了彼此身份，不約而同的走了幾步，躲在了大槐樹陰影之中，便是有人從街道經過也看不到他們，隻不過兩人的身子離得稍微有點遠。
“其實我今天約你來是向你道歉的。”夜色中，張仲堅充滿了磁性的聲音響起。
“道歉？”李綾很是驚訝。
“我聽說過你，上巳節那天無意中看到你出門，便跟在了你的馬車之後。”
夜色中，張仲堅的話語繼續傳來，李綾的心卻一下子沉了下去。果然，上巳節的相遇是他有意為之！
“知道你唐國公府的身世，我確實起了攀附的心思，不過我沒有什麽歹意，隻是想借著上巳節踏青的機會製造機會和你認識。對我們這些普通人家來說，出人頭地的機會太難，若是能攀附上豪門貴女，便能輕易獲得榮華富貴，這樣的**沒人能夠忍住。”
張仲堅的話語繼續傳來，李綾的心已經無比的冰涼，原來，原來他真是這樣的人！
她真想就這麽掉頭便走，可是......
“你為什麽現在告訴我實情？”李綾強自冷靜的問道。是啊，既然你抱著這樣的目的，眼看目的便要達成，為何又要和盤托出？
“因為我現在喜歡上了你，自從和你相識以後便深深地被你吸引。你的聰慧，你的天真，都深深吸引了我。若說一開始我想的是唐國公府的權勢，現在想的完完全全就是你這個人！所以，我不想欺騙你，哪怕你現在唾棄我、哪怕你再也不想看到我。”張仲堅深情的道。
“嚶”李綾一下子捂住了臉孔，她何曾聽到過如此赤果果的示愛，原本冰冷的心一下子融化了起來。
“可是，你真的不擔心我不願再理會你嗎？”李綾竭力定下心來，聲音顫抖的問道。
“當然擔心。可是我必須向你說實話，因為我內心非常的煎熬，男子漢大丈夫，有無數的辦法求取功名，可靠著攀附權貴這樣的辦法讓我感到羞愧！阿綾，我要堂堂正正贏得你的心，堂堂正正把你娶進家門！”夜色中，張仲堅發出了自己的宣言。
李綾的心已經定了下來，語氣也恢複了往日的調皮：“那你可要加油呦，唐國公府的門檻可是很高的。”
“小姐，張郎君對您真是情深啊，竟然把最初的想法都告訴了您。原來我還以為他是個陰謀家，現在看來卻是正人君子呢。”房中，瓶兒一邊鋪著床鋪一邊歡快的道。
“是啊，便是我都差點誤會了他。”李綾的臉上掛滿了微笑。
哪個人沒有糊塗的時候，能及時改過來也不失為男子漢大丈夫！
“二哥，怎麽樣？”
西廂房中，數支手臂粗的蠟燭點燃著，把室內照的亮如白晝，伍小六一邊把融化的白蠟倒進模具，一邊笑著問剛回來的張仲堅。
上午時伍小六忍不住和瓶兒見了一麵，從瓶兒那裏知道了李綾矛盾的心思，便立馬告訴了張仲堅，於是才有了約會。
“應該沒有問題。”張仲堅回憶著李綾後麵說話的語氣，肯定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伍小六鬆了一口氣。唐國公府對兄弟幾個的未來太過重要。
“二哥，你真的喜歡那個小娘子嗎？”一直沉默的大雄突然問道。
喜歡嗎？當然是喜歡的，可張仲堅腦海中突然又映出另外一張麵孔，和李綾同樣的美麗，卻更加的英姿颯爽！
“小六，你明日給瓶兒父母家送五貫錢去。”張仲堅淡淡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