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話和你一起浪跡天涯（七）
何尋昕抱著落照，他完成這個動作時候立馬就從電腦麵前彈了出去，飛向**，鑽進了被窩裏，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裹成一隻“活”春卷。
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連人帶車墜落山間可是會很疼的，因為【通感】的緣故，這些疼痛會直接反映到他本體身上，所以他下意識地躲進了一個柔軟的“避難所”裏，以求減輕傷害。
但就算如此疼痛還是在所難免。【通感】反映到現實裏不是簡單的過程，而是直接反映結果。
就像是在遊戲被BOSS擦了一下，扣了99點血。【通感】的效果就是直接把擦傷的損失和傷痕連接現實的本體上，無論何尋昕怎麽躲都躲不開的。
何尋昕剛剛用被子裹緊自己，整個人就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他整個人騰空了起來，離開床麵足足有四五厘米的樣子，完全與床麵分離開來。
在下一秒，他又橫飛了出去，把衣櫃撞翻了，各色的繪本和史書灑了一地。
何尋昕眼冒金星，還沒站起來就又是一下重擊，像是被一根巨柱掃中了腹部，整個人再度被拋飛出去，砸到了擺在門廊邊的魚缸。
魚缸落在地麵上碎了，幾尾金魚掙紮地彈跳著，眼珠子鼓得老大。
再接著連廚房的灶台、陽台落地門窗、電腦辦公桌、全玻璃的茶幾……全部都難逃劫難，他就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般在房間四處橫飛亂撞，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一片狼藉。
門後傳來了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再是鑰匙打開門鎖的動靜，優兒姐急衝衝地跑進屋子裏來，不耐煩地喊道：“你究竟在搞什麽……玩意啊……”
優兒姐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驚呆了，就看到屋內裏翻箱倒櫃，玻璃破碎飛濺，淩亂到了極點，而何尋昕則奄奄一息地倒在了走廊中間，看起來已經快不省人事了。
“這……這是遭賊了？”優兒姐怎麽也想不出別的緣由，趕緊把何尋昕扶起來，“你……你不要緊嗎？小昕！小昕！”
她感受手中有些粘膩，攤開手心一看，發現已經沾了一手的血，何尋昕的腦袋就像是破瓢的西瓜般露出鮮紅又渾濁的瓤來。
“啊……啊啊啊啊！”優兒姐萬分驚恐地尖叫起來。
這時候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輕柔地說道：“別喊了，還有救的。”
“哦是嗎？謝謝……”優兒姐應著，忽然瞪大了眼睛：“你……”
搭上她肩膀的手正是何尋昕的，他正努力把眼睛撐開，對優兒姐露出勉強的笑容來。
“你你你你……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優兒姐驚慌到話都說不清了，原本淚水幾欲奪眶而出了，但麵對何尋昕這莫名其妙的笑容，她的眼淚都縮回去了。
“這個解釋起來就比較複雜啦……”何尋昕在地板上蠕動著，“你看我這傷，像不像從山上掉下來的人？”
他這麽說著，額頭上又流下兩條殷紅的血跡來。
“你沒事？”優兒姐逐漸平靜下來了。
“有點痛，倒是還沒死。”何尋昕抹了抹落到眼皮上的血，“特效化妝啦，別介意別介意……”
“你有病啊！你弄成這樣……搞得我還以為還以為……”優兒姐的聲音哽咽了。
何尋昕心說不用以為，就是你想的那樣……不過當然不能說實話了，否則就更加難解釋了。
他爬到電腦麵前，遊戲裏他們似乎終於摔倒了一個低估裏，沒有再下墜的傾向了。他打開背後，索性上次琉璃給的止血劑還剩一些，他把剩餘的藥劑給自己和落照都注射了進去。
效果斐然，就連現實裏的何尋昕也感到身上一陣輕鬆，他對著鏡子裏端倪著，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血液也不再瘋狂地往外湧了，算是暫時止住了出血。
但止血劑無法消除疼痛，他此刻是感到渾身像散架了一樣無處不痛，站都站不穩，隻能趴在地板上。
“看！這不就好了麽？”何尋昕向優兒姐展示著自己，“真的是特效化妝啦！”
“那你這屋子是……”
“哦，我是在模擬一個人從山崖上摔下來的痛覺啦……”何尋昕又開始滿口胡謅了。
優兒姐看著他，忽然有些擔憂起來，何尋昕似乎把腦子給摔壞了。她摸出手機來，準備叫救護車，但又猶豫著要不要把精神病院也叫來。
“哎哎哎！我真沒事！不用叫救護車了！”何尋昕阻止她。
“不！你真的有問題！絕對有問題！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說什麽COSPLAY，也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你究竟在幹嘛啊？你不會是有……自虐傾向吧？”優兒姐淚眼汪汪地看著何尋昕。
何尋昕無言以對，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件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麽。
【通感】到底是什麽？他忽然想到了琉璃，那小妮子似乎對遊戲很了解的樣子，如果下次再遇到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我真的沒事啦。”何尋昕起身，查看遊戲上的場景。
他和落照似乎掉入了一道山穀之中，兩邊都是陡峭的岩壁，越野車幾乎是在掉落的時候不知道被卡在哪裏了。
頭頂有一道光從高處落下來，照亮了嶙峋的岩壁和形態怪異的山石，還算看得清周圍的形勢，但想要出去就有點困難了。
從光亮照過來的角度來看，他們距離掉下來的公路帶起碼有十幾米的落差，一路上在石頭處磕磕碰碰落下來，沒死算是命大了。
“呐，小昕，答應我，我們去看醫生好麽？就這一次，好嗎？”優兒姐幾乎是在哀求了。
“好好好。”何尋昕隨口應道，注意力還放在遊戲裏，他摸了摸落照的身體，意外地非常冰涼，他嚇了一跳。
仔細觀察下來，發現她連呼吸都停止了，也沒有脈搏，除了外形細節刻畫得栩栩如生以外，整個人像是一具沒有溫度的人偶。
何尋昕手都在顫抖，但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是和落照一同從山崖上掉下來的，盡管他第一時間就把落照抱住了，但不可能一點傷都不受。
但落照身上確實沒有受傷，連一絲擦傷都沒有，皮膚光潔細膩得像剛雕琢出來的玉器。
他查看了落照的角色狀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已經下線了。
如此說來，沒有【通感】的人下線就可以直接避免傷害的嗎？不僅現實裏不會受傷，遊戲體製內的傷害機製也無法作用在離線的角色身上。
何尋昕托著下巴思考，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但又像是什麽都沒想明白。
有幾個關鍵詞在他的腦海裏隱現，明明謎底就在藏在那裏，可他始終不得要領。像是捏著一連串鑰匙的門衛，一時忘了麵前這道門是對應的那把鑰匙。
優兒姐收起了手機：“我已經預約好了，明天放學就帶你去。”
何尋昕回過神來，怔住了：“預約什麽？”
“醫生啊，明天下午放學我去學校接你，你可別亂跑啊！”
何尋昕沒想到她居然當真了：“不是，我沒病我去什麽醫院？真不至於啊！”
“小昕，你就幫優兒姐一個忙好不好？我是真的擔心你。”
優兒姐睜著無比晶亮的眼睛望著他，那一刻優兒姐終於展現出她楚楚可憐的一麵，這是當她麵對何尋昕才會有的姿態。
看著那無比令人動容的模樣，何尋昕歎了口氣敗下陣來：“好吧。”
話音剛落，優兒姐霍地起身：“既然這樣那就說定了，明天見，今晚早點睡。”
“好吧，等等……你手裏拿的是什麽？”何尋昕眼尖地問道。
“哦這個啊。”優兒姐手裏牽著一條灰色的繩子，“是你電腦的網線，為了讓你早點睡，我幫你把網線拔了，晚安。”
“又拔網線？！”何尋昕難以置信，“你是魔鬼嗎？”
“我是為了你好，你不能一從學校裏回來就知道打遊戲，都沒見你學習！”優兒姐叉著腰教訓道。
“你怎麽知道我沒學習的……”何尋昕輕聲嘟囔著。
“我看到你丟在門口的書包了，連課本都沒拿出來你用什麽學習？”優兒姐淩厲地發問。
何尋昕徹底沉默了。
“就這樣，明天去上課，放學再去看醫生，要乖一點，聽到沒？”
“聽到了。”
門逐漸關上，優兒姐帶著網線走了，把何尋昕丟在一個似乎與世隔絕的小屋子裏，漆黑的房間裏沒有點燈，仿佛被人忘卻的世界，如同一個被剝離開的宇宙，被無聲的黑洞沉默地吞噬著。
何尋昕無力地躺在幾乎被他折騰到解體的**，身下似乎壓到了什麽，他摸出來一看，發現是兩張悠明穀歡樂主題樂園的門票。
話說回來，之前好像有答應帶優兒姐去遊樂園吧？既然這樣，要不就這一周周末去吧，也免得她總是那麽憂心忡忡地想著自己。
優兒姐就是這樣的性格，因為何尋昕總是一個人生活，也活得太粗糙，導致優兒姐對他就從“姐姐”升華了“母愛”級別。
他也不怪優兒姐囉嗦，有這麽一個老是操心他的姐姐，還是一個沒有親緣關係的姐姐，應該是件幸福的事吧？
他憋到房間的一角，那是倒著一副相框，是父母模樣的人和孩子時的何尋昕合影留念。說白了是一張全家福，可何尋昕卻無法感受到裏麵的溫情，那兩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遠太遠了。
“爸媽，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他這樣說著，忽然就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