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自殺式的新手開局(十三)

鐵籠子被打開之後,一個流浪漢模樣的人從裏麵走出來,麵對著喧鬧又迷亂的小廣場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邊上那麽多雙眼睛注視著他,他更是感到無比迷惑。

工作人員又把鐵籠子撤了下去,裁判也悄無聲息地退出格鬥場,隻把那個流浪漢留在了場上。聽到裁判的宣讀,原本在一邊打撲克、酗酒、打架的人群也跟著湊過來,幾百雙灼熱的眼睛幾乎能把那個流浪漢射穿。

陳裕仁站在屏風後回身,對著落座的眾人微笑道:“好了,我們的‘貴賓’已經上場了,各位可以開始了。”

在座的食客紛紛挺直身板,像是進入了嚴肅的工作狀態,而他們身邊的小廝也心領神會把錢袋往前遞去。

食客們隨手從錢袋摸出一排金幣,倒在了各自身前的碗狀凹陷處,金幣滑落在其中來回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像是狂流衝刷河岸。

陳裕仁沒有從屏風處回身,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座位邊上的小廝開始替他把金幣投入“碗”中。投入金幣之後,另一名小廝轉動搭扣,何尋昕這才發現那上麵還有一枚小指針,指針邊分別畫有三個不同的頭像。

一個是人頭,一個是機器腦袋,另一個自然而然就是骷髏頭了。這是一個選定器,搭扣的指針指向哪一個,就意味著“碗”裏的金幣就押在了哪一方身上。

下注完畢之後,眾人紛紛對視點頭,用力地摁下搭扣上的旋鈕。隻聽見更清脆的一聲響,桌子底下旋轉上來一個透明的半球外殼,正好和之前的“碗”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上麵透明下麵漆黑的空心球。

空心球開始轉動,就像是福利球抽獎一般。隨後空心球沉入桌麵,消失在桌子中部,就聽到球體滾動和金幣碰撞的動靜,一直到那些動靜都匯到了一處,就像是歡快的溪流歸於洶湧的大海般。

桌子這才安靜了下來,這說明下注已經完成了,所以人都望向屏風後的格鬥場,接下來他們隻需要關注戰鬥結果就行了。

何尋昕一時眼尖,看到陳裕仁的小廝替他下注的是“人類”他賭的是人類能贏。

何尋昕和落照的視線也跟著轉向了格鬥場,這時候何尋昕還在小聲念叨著:“不是說禁止觀賞下注人類格鬥嗎?這裏怎麽還整這麽一出了?”

落照說:“他們鑽了係統的漏洞,一般人與人之間的格鬥稱為PK,在特定場所內PK是允許的,而對這種PK下注賭博的行為自然是被禁止的。但他們這裏不是PK,人類與機器人或者魔法傀儡戰鬥,係統隻會判定為‘打怪’。係統不禁止對打怪行為的下注賭博。”

“還真是有夠現實的,居然還有人能鑽係統的漏洞。”何尋昕撇撇嘴,這遊戲也太貼近社會了吧。

“要開始了!”落照低聲道。

隨著裁判在台下吹動哨響,最為熱鬧起來的不是格鬥場上,而是圍著格鬥場邊的觀眾們。他們揮動著手中沒喝完的啤酒瓶和手槍,高聲吼叫著,似乎是在為戰鬥助威。

站在台上的流浪漢不知所以,還沒能從精神恍惚的狀態裏恢複過來,他隻是在街口要了一碗飯而已,怎麽一眨眼自己就跑到這裏來了?這些人是幹什麽的?為什麽他們一直在喊“打啊上啊!”這些詞,是什麽意思?

機器人和骷髏最先動了起來,骷髏仗著武器的優勢,直接轉動手中的長鐮,一抬手,一道由骨頭和鐮刃結合的小型飛刀朝著流浪漢擲了過去。

流浪漢嚇了一跳,根本沒看清那是什麽,隻覺得疾風割麵,下意識抱頭蹲地,旋轉的飛刀擦過他的頭頂,割開了破舊的兜帽,順帶削下了幾縷髒亂的碎發。

觀眾們發出長長的噓聲,啤酒瓶在地上砸個稀碎,不知道是因為骷髏先發製人還打空了感到遺憾,亦或者是因為他們押了這個人類,對這家夥的軟弱表示失望。

加持了骨頭的飛刀與一般飛刀不同,骨頭上蘊含一點魔法能量,在越過流浪漢頭頂的時候,那柄飛刀在空中突然轉過了一個大彎,借著餘力又飛向了機器人。

機器人一抬頭,冰冷的麵甲背後泛出兩道紅光,合金骨骼打造的手爪在空中一抓,將那柄飛刀夾在了手指之中,隨後反手丟向骷髏。

麵對著機器人的“借刀殺人”操控骷髏的巫師手藏在袍子裏暗暗結印,骨頭上的魔法能量爆開,把骨頭連著飛刀一同炸碎,骨頭的粉末從空中灑落,全都落在了流浪漢的頭頂,像是下了一場雪把他給埋住了。

而他還在瑟瑟發抖,似乎真的被寒意凍到了。

何尋昕看著他無助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擔憂。機器人和骷髏都很強,它們本身不分上下,而這個流浪漢卻像是誤入了一場神仙大戰的螻蟻般,稍有不慎就被哪一方給順手拍死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機器人和骷髏都是人為操控的,當事人躲在幕後,就算輸了也跟他們沒關係,這家夥可是直接暴露在攻擊裏的啊!”何尋昕感到不悅。

落照卻說道:“這就是格鬥賭場最殘酷的地方,每個在格鬥場上戰鬥的人,都是把自己的命押在上麵了,勝者為王,敗者即亡,如果他們的傀儡被打敗了,他們也會沒命的。

“參加的人裏有的靠技術有的靠法力,這些都是能力的一部分,沒有這些手段的人就隻能肉身上陣,真要說他們靠什麽的話,恐怕是靠上帝的眷顧吧?”落照麵色僵硬,“大家都是殊死一搏,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的。”

“說白了就是看運氣?”何尋昕咬了咬嘴唇,“真夠殘酷的。”

格鬥場上已經打得無比火熱了,流浪漢見狀不妙就就此趴下滾到一邊,而機器人和骷髏在中途遭遇了,索性就纏鬥在了一起,把人類放在了一邊。他們本來就是三方會戰,任何一方都是敵人,都是死鬥的對象。

一塊被砍下來的金屬片被骷髏從機器人身上拆解下來,橫飛戰場,貼著流浪漢的臉側劃過,把他的左耳割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流浪漢被嚇得屁滾尿流,顧不上喊疼,手腳並用地朝著格鬥場邊緣爬去,一個啤酒瓶飛過來砸在他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流浪漢身形一停。

看來是有人不想讓他爬出場外,但流浪漢為了活命早就鐵了心,換了一個方向繼續爬著,酒瓶的碎片紮入膝蓋裏鮮血淋漓,在身後脫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就在他抓到格鬥場邊緣的麻繩準備爬起來的時候,裁判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那是一張素白又掛著沒有溫度的笑容的臉,裁判的右手中還提著一把左輪手槍。

裁決溫和地笑著,把手槍抵在流浪漢的腦門上,也不顧流浪漢的求饒,扣下了扳機。

血液以對角線的方向橫濺出去,落到死鬥中的機器人和骷髏身上,像是塗上了醒目的紅漆,雙方都沒有多餘的反應,還在殊死搏鬥,電火花和骨頭在拳腳相交中不斷崩飛。

觀眾群裏死一般的寂靜,三秒鍾後,他們爆發出了最大聲的喝彩叫好,把氣氛推向最**。他們的歡呼建立在鮮血飛濺的基礎上。

“啊!”落照捂住嘴低低地喊了一聲,盡管她對這個項目的了解不少,但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而且還有人就死在了她的麵前。

何尋昕暗自握拳,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裁判開完槍後回到裁判席敲響了銅鑼,比賽暫停,機器人和骷髏分開,回到角落裏休息。工作人員從一側鑽進來,用拖把打掃戰場,還有人負責把流浪漢的屍體從台上拖走。

陳裕仁轉過身,遺憾地攤手:“今晚的質量看起來不太行呢。”

“最近幾次都是這樣的了,五次裏麵有一次能有一場還算不錯的戰鬥就是萬幸了。”一名食客回應道,臉上雲淡風輕,顯然是早就適應了。

桌肚子裏傳來連貫的響聲,空心球浮出桌麵,有些人的球裏空空如也,不見一枚金幣,而有些人則是盆滿缽滿,得到的明顯比投進去的多幾倍。

這就是一張賭博桌,自動化地幫賭客計算結果,再將結算完的籌碼分發給贏了的客人。

陳裕仁的空心球也是空的,他押的人類,但流浪漢被裁判崩了。

看來裁判的行為也是合乎情誼的,不會有人因為裁判出手害得他們輸錢而惱火,這個格鬥場裏應該有著一條“擅自離場者死”的隱性規定。

比賽暫停的時候,又有人抬起一個鐵籠子上來,依然蓋著黑布。很明顯,裏麵應該還是一名人類,看來他們為了比賽準備了不少的人,不過在這場沒有懸殊的戰鬥裏,上多少人類都隻是炮灰的存在。

裁判換了一副新的白手套上來——原來那副被流浪漢的血染髒了,他直接丟掉了——裁判伸手揭開黑布,準備宣布比賽將繼續進行下去。

而在他抖開黑布的那一刻,何尋昕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仿若凝固般,他感到一陣惡寒席卷全身。

在籠子裏的是一名少女,衣衫襤褸,破口很多,她身上還有毆打的痕跡,幹涸的鮮血落在她身穿的白裙上,很是刺目。

但最讓何尋昕震驚的是……那是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