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自殺式的新手開局(十一)

陳裕仁從小巷裏出來了,身後的跟班卻換了一人,不再是那名扛著重劍的戰士了,看起來是隨便丟到哪個賭坊裏去了。

新的跟班身形矮小,長相猥瑣,是個專門服侍人的小廝,提著一個滿滿的錢袋,跟在駁爺後麵亦步亦趨。

“怎麽換人了?”何尋昕問。

“你應該問,他帶著錢袋去工會做什麽?一般雇傭兵去工會不是領任務就是領賞金的,還沒有聽說有人自己扛著錢袋去工會的。難道他要發布任務?”落照在一邊說道。

“他發布什麽任務?家裏後院有隻老母雞翻籬笆跑了重金懸賞捉雞?”何尋昕胡言亂語。

他們說話的功夫,陳裕仁來到工會的正門,也不敲門,伸腿踢了兩腳門板。門板後就有人掀開布簾出來,熱情地迎接著駁爺,駁爺進了門後,小廝也跟了進去,門板在他們的身後重重地合上了。

“你打算怎麽做?繼續等他出來還是?”落照問。

何尋昕則是托腮思考了一番:“你說那錢袋裏嘩啦嘩啦響的,能有多少錢?”

“你果然是個守財奴吧?”落照無奈地說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這叫劫富濟貧,懲惡揚善!”何尋昕說。

“看你對錢袋的興趣比對陳裕仁高一點……”落照揭露了事實。

何尋昕心說還不都是因為你這身行頭!我身上就剩40枚鋼鏰了!不然我至於落到這個地步麽!

“跟上吧。”落照替他做了決定,兩人從服裝店出來,躡手躡腳地靠近工會大門。

何尋昕想起之前陳裕仁踹門的動靜,想來應該是暗號,一般電視上不都是這麽演的嗎?敲門說明是一般客人,踹門的肯定就是熟客了!

何尋昕不假思索,抬腳在大門處踹了兩腳,幾乎完美照搬陳裕仁的動作。

落照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打暗號啊!”何尋昕興致勃勃。

門板像是彈射般地打開,露出一個身高兩米多,虎背熊腰,肌肉健碩的**來,他的肌肉膨脹到快要爆炸的樣子,隻有半蹲才能從窄窄的門板後麵擠出來。

**回頭看了一眼門板上新鮮的鞋印,居高臨下地瞪著何尋昕:“你幹的?”

空氣裏充滿了火藥味,仿佛一個動作就能點燃戰火。

何尋昕身子一僵,這跟預想的不太一樣啊!難不成是我踹錯節奏了?

這時候落照發話了:“麻煩讓讓!我進去有事!”

她一副假裝不認識何尋昕的樣子,隻覺得擋在前麵的兩人有點礙事,上前一步不耐煩地把何尋昕撥到一邊,也算是幫他救場了。

**看著落照,露出狐疑的目光:“你是?”

“你好好看看我的信息,我前不久還在這裏接過任務!”

“啊,你是那個漁……你和駁爺組過隊是吧?那應該是自己人了。”**站到了一邊,似乎是沾了駁爺的光,給落照放行了。

“其實我也是來工會找任務的。”何尋昕也想跟著落照溜進去,被**一隻鋼筋般雄壯的胳膊攔住了:“你先把門擦幹淨了再進來。”

何尋昕無可奈何,隻能趴在門外擦自己的鞋印,門裏傳來落照的輕笑聲。

**則在一邊叉著手監督他,何尋昕擦得無比認真。

可惡!你一個NPC這麽拽!長得跟熊一樣了不起啊!

一直折騰了半天,何尋昕才進到工會內部,外麵的門板一合上,裏麵的空間立馬變得陰暗許多,像是夜場的酒吧一樣,但沒有喧鬧的音樂和耀目的燈光。

內廳都保留了剛施工完的水泥牆壁和瀝青地麵,突出一股野蠻、生硬又強勁的風格,牆壁上到處都是淩亂的線條,用朱砂色或墨色的顏料胡亂塗抹,看起來就像是隨意甩上去的。

在一個類似吧台的地方,一個酒保模樣的服務員在擦拭著透明器皿。他的頭頂上垂著一盞低功率的燈泡,燈泡散出來的光線把漂浮在空氣裏的塵埃照得纖毫畢現、

眼前的場麵像是籠罩在聖光沐浴之中般靜謐,但事實卻是完全相反。

整體給何尋昕的感覺就是簡陋、粗糙和冰冷,再夾帶一些叛逆的元素。這很符合一些地下組織或者恐怖分子的風格,讓何尋昕有些不寒而栗。

何尋昕四下掃視,工會內部空間不大,他能盡收眼底。但看來看去,就是沒有發現陳裕仁的身影,仿若憑空消失了。

酒保背後掛著一塊塊小黑板,上麵不是酒水飲料的名單,而是不同分級的雇傭任務,成員可以挑選其中適合的任務執行,完成了會得到相應的酬金。

酒保抬頭看了一眼何尋昕,立馬“嘖”了一聲:“怎麽回事,老馬?1級的新手你也給放進來了?這不是搗亂麽?”

被喚作“老馬”的肌肉**尷尬地撓了撓頭:“一沒注意,看他踹門的樣子,還以為挺威風的……”

老馬正要往外轟何尋昕,被落照攔住了:“他就跟著我了,我來接任務。”

酒保一頓:“你是……那個漁夫?你要接什麽任務?”

果然,那件蓑衣套裝有著極高的辨識度。

“先不說這個,陳……駁爺呢?我找他有點事。”落照表現出一副很鎮定的模樣,不過手心也在微微出汗。脫下了蓑衣之後,她的自信心似乎也被脫去了一層。

酒保和老馬同時身子一震,酒保平淡地說道:“駁爺不在這裏,你要找他,應該去對門那個巷子裏找。”

“少裝糊塗!”何尋昕忽然一拍吧台前的魔晶台麵,“我看著他進來這裏的,別想糊弄人!”

酒保一愣,而何尋昕又裝模作樣地抖了抖自身的衣服,把領子立了起來,像是特意讓別人看到他領口處的金絲線,隨後擺出一副“睥睨天下老子最強”的姿態來。

看到酒保神色有些動容,何尋昕心中一喜:哈!你們這些NPC,跟我鬥,你們還太嫩些!

他又故作高深地沉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陳裕仁在底下幹著什麽勾當!”

酒保臉上變成了震驚。何尋昕感到勝券在握。

他以前玩遊戲的時候,有一條慣用鐵則:虛擬數據在程序設定之後,做出的反射性動作是無法被刻意隱藏的。

說白了就是遊戲程序設定了你這個NPC聽到特定的某句話後要有驚訝的表現,不管是動作還是麵部表情,都會準確無誤地將反應呈現出來。活人或許能藏得住,但NPC絕對不行,程序是固定死的。

何尋昕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他剛才那句話裏藏了“陳裕仁”、“勾當”兩個關鍵觸發詞,是為雙重保險。

酒保臉上一陣風雲變化,他看了看何尋昕,一身高級服裝,再加上那豪邁的氣質形象,除開1級這個既定事實,怎麽看都像是一家富家子弟。

這可不是隨便能得罪的……酒保的手摸到吧台底下,像是摁到了什麽開關,角落裏傳來轟然一聲響,像是什麽石頭移動的聲音。

酒保揮揮手:“老馬,帶他們進去。”

何尋昕喜出望外,沒想到這事這麽容易就成了!

由老馬帶路,兩人跟在他的身後。望著老馬的背影,就像是看座大山走在他們前頭似的,何尋昕微微張嘴,歎為觀止。

角落的陰影裏有一塊和牆壁顏色相近的假山,但那隻是裝飾品,繞過假山之後看到一絲燈光從開口處泄漏出來。

原來在假山深處藏著一處開口,大概可供一人通過的寬度和高度,外麵蓋著一層像是水一樣的薄膜,應該是某種掩人耳目的魔法,讓裏麵的光與聲都傳不出來。

老馬手指點開薄膜上,表麵如水般**開漣漪,數秒之後,薄膜的邊緣發出亮光,喻示著可以通過的意思。

掀開薄膜,何尋昕隻覺得耳朵發悶,雷鳴般的聲音毫無預兆地貫入他的耳膜,把他震得有些恍惚,邊上的落照也是第一次接觸,趕緊捂住了耳朵。

老馬顯得駕輕就熟,或者說已經習慣了,他掀開薄膜,自己沒打算進去,撩開了一角候著,讓何尋昕他們進去。

何尋昕和落照對視一眼,走了進去,薄膜在他們後麵落下,殷紅如血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臉上,把他們的臉色照得如殘陽一般。

擺在他們前麵的是一條下行道,看來是通往某種地下空間,他們手扶著岩壁往下走,聲音越來越激烈勁爆,惹得兩人心髒在胸腔也跟著砰砰狂跳。

裏麵實在是喧鬧極了,和外麵的內廳完全是兩個極端地界,外麵靜得連水滴的聲響都能聽見,在這裏麵,估計放顆原子彈都不一定有人搭理。

適應了一會後何尋昕鬆開手,能稍微分辨出來那些喧鬧的聲音都是什麽,就像是穿過了薄膜回到了熱鬧的大街上,一路上都是人們議論交談和路邊吆喝叫喊的聲音。

但仔細一聽發現隻有喊聲,聲嘶力竭的喊聲,像是在喝彩又像是在歡呼,其中夾雜著幾聲咆哮。

兩人穿過一處岩洞般的構造,來到了較為寬闊的地界。

那是一處圓環形的巨型空間,足足有兩個足球場加起來那麽大,頂部搭建者密集的鋼筋架,吊著幾盞簡陋的吊燈作為照明,把一些瘋狂舞動的人影打在斑駁的白牆和鋼板上。

這裏的確是地下空間,但還是過於龐大了,出乎他們的想象。

幾個人匆匆走過的人影撞到了他們,也沒人停下來,繼續說笑著離開了。何尋昕扶著落照站起來,稍微能看清了一些,發現空間正中心是一處往下凹陷的盆地,盆地中央擺著一處不規則的擂台。

而擂台上麵,正在開展一處激烈殘酷的搏殺,隻不過交戰雙方都不是人類,是一台合金骨架的機器人和一具扛著鐮刀的骷髏。

它們纏鬥在一起,用的是最原始的衝撞和錘擊,把近身肉搏發揮到了極致。

骨頭碎片和電火花在嘶吼和觀眾們的歡呼聲中拋灑在地麵上,像是鮮血般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