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惡來

黑衣人如幽靈一般,馬蹄被包上了布,沒有狂奔的震**,卻同樣迅猛。

王富貴恨不得爹媽多生一條腿,在首級要快砍掉的一霎,他身子一矮,掉落腳下的坑中,利劍鋒芒擦著頭皮而過,他僥幸撿回一條命。

也顧不得痛楚了,看清這是一道幹涸的河溝,不遠處有壓落的枯木,弓著腰鑽了過去,黑衣人的戰馬也掉了下來,可卻無法通過枯木,讓王富貴逃得一命。

“殺了他!”冷酷的命令傳出,未曾掉下河溝的黑衣人分出兩人追將下去,剩下的則直衝曹昂。

薛義眸光冷峻,投擲出雙槍,當場貫穿四人,而後拍馬迎擊,在接近的瞬間他身子後仰,避過劍鋒,同時手臂探出好似靈蛇出洞纏住了敵人手腕,順勢奪過利劍反手砍殺。

“別理他,留下五人纏住,其他人隨我殺掉曹昂。”

為首的黑衣人手持鐵槍,露在外麵的眸子冷酷無比,他們的目的從來隻是曹昂,至於薛義,無足輕重。

薛義深感遭到侮辱,利劍刺死一人後終於取回他的雙槍,與衝向他的五人殺作一團,他的武藝固然高強,但與抱著糾纏之心的人作戰一時也難以脫身。

黑衣人分出五人,剩下的如旋風刮過,殺掉擋路的盜門門徒,直取曹昂。

“為我而來,又藏頭掩尾,是你們無疑了。”曹昂摸向後腰的傷口,他已經猜出黑衣人的來曆,不是張繡的人,而是老曹那裏的人,也是一直暗中除掉自己的黑手,“看來你們是不將我置於死地決不罷休!”

他怒火盈胸,自問以前的曹昂沒做錯了什麽,現在的自己更加沒做錯任何事,可有些人就是陰魂不散,一定要自己死!

此事嬸可忍,爺不能忍!

“若我不死,血漫許都!”

曹昂此刻沒有畏懼,握緊環首刀在大樹旁昂然而立,他眼中隻有刀,奮力揮出,雪亮的刀光卷起馬血劈入馬背上人的腹中。

腸髒流了一地,可不待喘氣,曹昂的瞳孔內便有一個槍尖在迅速放大,他以刀身壓落,槍尖卻順勢滑到右側肋下,一股巨力襲來,將他挑飛到半空。

曹昂無處借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槍尖飛旋著奔向自己後心。

我不能死,決不能死,不能讓害自己的人逍遙法外!

曹昂懷著堅決意誌,在千鈞一發之際射出了飛刀,刀似寒星,精準迅疾,將必死之局拖成兩難之境。

要麽同歸於盡,要麽放下大槍。

果然男人之間大槍是沒有**的,黑衣人收槍避開,曹昂則狠狠砸落地麵。

他摔得七葷八素,突見槍刺又來,急忙在地上翻滾,順勢又扔出飛刀,三柄飛刀雖被打落,但槍杆也出現了豁口,刀鋒之利讓持槍黑衣人無比忌憚。

這時,有黑衣人進了車駕,看清裏麵的麵孔後,竟從車上栽落,驚呼連連:“典韋,這是典韋,他還活著。”

持槍黑衣人震驚,示意附近的黑衣人前去確認,很快確認了典韋的身份及狀況,當得知昏迷不醒時,持槍人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即下令道:“一並殺了。”

其他黑衣人聞言沉默,卻也默默舉起了利劍。

“爾等焉敢!”曹昂瘋了一樣衝到近前,典韋、安寧、三叔公、小平安都是他在意的人,絕不允許死在眼前,飛刀紮死已經探頭進去的人,他一個人擋在車駕之前。

“不用急,你們都得死。”

持槍黑衣人策馬刺到近前,環首刀碎裂,曹昂的本就還未恢複的左臂傷口,血淋淋的崩裂,劇痛侵襲了他的神經,再無一戰之力。

“死!”

槍尖刺入了胸口,鮮血濺射而出。

曹昂感受到死亡的召喚,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槍杆,手掌寬厚,手指粗大,就這麽隨意抓著便讓刺穿血肉的槍尖不得寸進。

一張大臉伸了出來,曹昂終於知道手的主人是誰!

“典韋!”

抓住槍杆的人正是典韋,這位躺了數月的植物人竟在這一刻蘇醒,還救下自己的性命,正是幹柴遇烈火,狗男女見麵剛剛好。

典韋單手折斷槍杆,大步從車駕內走下,他先看了一眼曹昂,目光溫柔,沉聲道:“先休息一下,接下來交給我。”

“典叔……”曹昂不放心,很想說這可不是一般的土匪山賊,而你才剛醒,別逞強……

隻是話還沒說完,他就瞠目結舌了,隻見典韋一拳打倒了戰馬,將持槍的黑衣人跟擒雞崽一樣抓在手中,而後舉過頭頂,兩手用力一扯,生生撕成了兩半,那感覺家就好像小白兔遇到了大老虎,被撕碎就是唯一的宿命。

其他黑衣人見狀全都嚇破了膽,人的名樹的影,典韋之威在曹軍中人盡皆知,之前隻見到就嚇得掉下車,現在見他神威無匹,哪還有搏命的心。

典韋懶得理會弱者之心,一聲虎吼,又抓住兩人,提在手中衝入了人群。

他如過澗猛虎,怒嘯雄獅,兩具人身在他手中成了最可怕的武器,砸倒了戰馬,砸死了騎手,原本氣勢洶洶的黑衣人在這一刻膽寒,最後倔強一下的心思也散了,撥轉馬頭各自逃命。

典韋狂追不舍,竟追上了戰馬,再次砸殺三人,可惜他終歸是剛醒來,沒有餘力再追趕其他人,隻能任由逃掉。

他扔掉手中死透氣的黑衣人,來到曹昂身前,滿臉遺憾道:“未竟全功,恕罪。”

未竟全功?

曹昂腦海全是這四個字,您都大殺四方了還未竟全功呢,你這麽說話,讓我這樣的戰五渣還怎麽活。

典韋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咧嘴一笑:“殺這麽幾個人還沒全滅,的確是未竟全功,至於大公子你,從來都不屬於殺場。”

什麽意思?被鄙視了?

曹昂捂臉不說話了,卻一動扯開了傷口,整個人都差點痛暈過去。

“丫頭,以前都是你幫他的,你快給他看看吧。”典韋探頭進去,喊出安寧。

曹昂雖然快暈過去,但還能聽到他的話,這才知道原來作為植物人的他是能感知到外界的,於是他產生了痛並快樂著的感覺。

有感知就會知道我對他的好,自己不舍得吃的人參給他當零食,這是多麽大的恩情,老典,你是要懂感恩滴,不然我就給你唱感恩的心。

安寧跟著曹昂也學會了不少東西,緊緊按住傷口,拉過車裏的箱子,取出白布給重新包紮。

典韋見幫不上手,轉頭去打掃戰場,沒死的摘掉腦袋,死的扔到遠遠的,他突然看向坐在馬背上發呆的薛義,喚道:“小子,發什麽呆,去挖個坑。”

薛義終於被他的聲音喚醒,怔怔看著他,方才就是他嚇得纏住自己的五個黑衣人撥馬就逃,這讓戰鬥許久的自己久久無法接受,他自問武藝高強,嚇跑小嘍囉是正常的,但黑衣人……

他落寞的承認自己做不到,於是心底的傲氣讓他生出挑戰典韋的勇氣。

本來虛弱要暈的曹昂聽到這話立刻又精神振奮,剛才典韋的神威他是見過的,薛義也不簡單,他們打絕對是龍爭虎鬥。

典韋瞥了一眼薛義,勾動手指道:“正好筋骨還沒活動開,放馬過來。”

薛義要下馬,典韋阻止道:“不用下馬,騎著過來吧,免得挨了揍不服。”

薛義又覺遭到羞辱,這是第二次有這樣的感覺,頓時大怒,也不顧忌了,直接騎馬衝來,可還未到近前,戰馬竟為典韋逐虎的殺氣所攝,有腿發軟的跡象。

“沒用的畜生。”薛義破口大罵,但短槍還是借助衝勢刺了下來。

典韋大笑一聲,一巴掌拍在馬頭上,短槍還未刺到人就被掀翻了,薛義落地後噔噔後退,好不容易站穩又見典韋到了近前,一巴掌劈風風抽下。

短槍刺去,明明應該刺穿手心,卻驚恐的發現,短槍折了,他也倒在了地上。

他揮拳還要掙紮一下,又是一巴掌抽下來,臉麻痹了,人抽搐了……

原本還期盼著上演龍爭虎鬥大戲的曹昂連鼓掌喝彩還沒用上,就隻能尷尬的放下手,當薛義在抽搐中絕望看向自己的時候,他果斷一歪頭暈過去。

在頂著古之惡來大名的典韋麵前找存在感,薛義錯了,曹昂也錯了,隻能說還是太年輕太單純,裝暈應該是最好渡過尷尬的手段了。

等曹昂再次醒來,先前跑掉的家眷都回來了,得賴典韋的蘇醒,那些剛要騰出手的黑衣人就嗝屁了,他們自然沒有遭殃,曹昂安撫了一番,隨後便見可憐的薛義已經挖完了大坑,正將黑衣人的屍體埋進去,他暗暗同情,肯定是演技太差,裝暈被典韋識破,可憐的孩子。

他檢查了一下左臂傷口,安寧包紮得很好,暫無大礙,見車裏沒人,他也下了車,看到所有人都在忙。

典韋正給野兔剝皮,安寧正撿回他的手術刀並擦拭幹淨放回黑箱子,三叔公撿木柴,小平安引火,王富貴則收斂盜門同伴的屍體。

做完事,他們圍坐一團,在給死去兄弟默哀後,全都看向了曹昂,何去何從,該拿主意了。

曹昂腦海閃過一張張麵孔,需要安全感的安寧、薛義老母,需要養老的三叔公,需要讀書的小平安,以及需要重啟的買賣,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和平之上。

天下哪裏有這樣的地方,或者說哪裏有適合他紮根的地方?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地方——許都!

許都,我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