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我有一個夢想
古人對世界的理解是狹隘的，即便智慧超凡也跳脫不出固有的認知。
中原為天下的中央，這是他們固執的源頭。
可曹昂所說的龐大世界與這種固有的認識有極大的衝突，賈詡至今還振聾發聵，望著懸掛起來的世界地圖，他手指顫抖地寸寸撫摸。
“天下真的如此廣袤，海洋真的如此廣闊？”
他難以接受，卻以自己的智慧能辨別曹昂話中的真假，也正因為他相信了這一切是真的才震撼莫名，整個人陷入一種奇異的狀態裏，似癲狂似打擊又似著迷。
不同於他的複雜，薛義這位單純的武夫就純粹的多了，熱血沸騰著大喊：“我也要做縱橫大海上的海賊王！”
“你應該說我是注定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對，對，這句話說到我的心坎裏了。”
“算了吧，我怕你暈船，不過將來我一定會培養出一位真正的海賊王。”曹昂目光落在夷洲島上，那是他的跳板，也是最重要的根基，無論未來怎麽走向，那都是他的退路，通往星辰大海的退路。
賈詡露出沉思，也打開了心胸，當站在這幅世界地圖前，他忽然發覺對曹昂不再是失望，而是充滿了信心。
“就算我不能出海也沒事，正如你說的，陸地也無盡廣闊，我必當開疆擴土，打到天涯海角去。”薛義熱血不減，沉浸在曹昂畫出的大餅中難以自拔。
三叔公也仿佛年輕了一樣，拉著曹昂不斷的問這問那，臨了還追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真的，有一些地方我們的商隊已經留下足跡，而還未抵達的地方也終將留下我們的足跡。”
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充滿了向往，每個人都望著地圖出神，曹昂看向賈詡，看得出他也為之熱血，隻是他早不是年少輕狂的年紀，熱血之餘還保持著冷靜，依舊沒有給出一個準確的答複。
曹昂極度失望，他自問待之以誠了，一切的底牌都毫無保留的攤開給他，想不到還是難動其心，難不成自己真的要跟賈爸爸擦肩而過？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房門突然被敲開了，典滿探頭將曹昂喚了出去，附耳道：“老爹來了，說有要事相告。”
聽到典韋過來，曹昂收起了心底的落寞，去前廳見了他。
典韋見曹昂進來立刻跳到身前，上下打量，見臉上掛著臭色，問道：“還沒擺平賈詡？”
“沒呢，陳叔的信裏說待之以誠，用之以信，動之以情，可惜他油鹽不進。”
“你想過沒有，他最怕的是什麽？”
“他怕死。”曹昂毫不猶豫，“謀己境的巔峰謀士，他之所以混跡在諸侯之中，為的就是活下去。”
“那能不能以死威脅？”
“到了他這種境界，怕死卻不畏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況且以他的智慧早猜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殺他的。”
“唉，那看來隻能試試主公的法子了。”
典韋的話讓曹昂一陣激動，抓住他問：“老曹有辦法？”
“我問主公如何才能說服賈詡這老陰幣，主公提了一句。”
“他說了什麽？”
“賈文和不比常人，對他而言，天下無戰事才是真正的安全感，這話俺不甚理解，不過想來是深意的。”
曹昂腦海仿佛有閃電劃過，一瞬間想透了許多事，他雖然之前說過會護他周全，不讓他上戰場，不讓他赴險地，但終歸沒在點子上。
在混亂的世道裏，哪怕拚命掙紮依舊還是朝不保夕！
君不見不可一世的董卓，武力蓋世的呂布，四世三公的袁術，也要死掉，滄海橫流，英雄也斷頭！
而賈詡之所以謀己謀己，其實害怕的就是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未知危險，所以他在諸侯間遊移，在權勢中窺探，但其實都錯了，真正的安全感並非來源於跟對主子，而應該來源於和平。
一個沒有戰火的時代，才最讓人心安，所以說和平才是一個人最大的安全感。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讓賈詡明白，安全感來自世道，而非自己的獨善其身，他的眸子燦若星辰。
“子修，這句話有用嗎？”典韋推了推曹昂，充滿了忐忑。
曹昂對著典韋一拜，抬起頭道：“太有用了，我終於知道如何讓賈詡歸心了。”
“哈哈，有用就好，也不枉俺專程跑這一趟，好了，你做事吧，我要回去當值了。”
說完，鬆了一口氣的典韋大步出府，趕回相府。
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曹昂才回轉，典韋對他的愛護從不宣之於口，用他的話說就是隻有娘們才要用嘴來表達愛，真男人隻在緊要關頭為你豁命。
對這話曹昂是認可的，花言巧語的男人從來靠不住，隻是架不住女人喜歡，反倒木訥靠得住的男人多是可憐的接盤俠。
歪到哪去了，回歸正題，感慨的是典韋對自己的愛護，是父親一樣沉默寡言卻厚重如山的父愛。
他回到房裏，趕走了吃完火鍋的人，重新站到賈詡的麵前。
“我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現在隻剩下一個夢想與你分享，聽完後叔自行決定去留，我絕不幹涉。”
賈詡看著他忽然變得莊嚴的神情，也不由鄭重下來，伸手道：“洗耳恭聽。”
“我有一個夢想，結束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讓婦人無嫁而無夫之憂，讓孩子無生而無父之憂，讓父母無養而無後之憂。”
“我有一個夢想，讓百姓再不用流離失所，讓四海無荒廢閑田，讓天下人再無餓死之悲。”
“我有一個夢想，讓心懷抱負之文人，無士族與寒門之分，讓他們可以在夕陽餘暉下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同為兄弟。”
“我有一個夢想，讓愛這國家的人，無文人跟武夫之爭，可以攜手共進，拒敵國門。”
“我有一個夢想，讓這個殘破的國家重新站起來，讓國度四周的屑小低頭。”
“我有一個夢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的聲音跨越了高山大海，飛向了星辰大海。
賈詡感覺心底的冰封碎裂了，他凝望著眼前這張年輕卻充滿了理想的麵孔，震驚了，欽服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重複著這句話，感覺自己在黑暗裏徜徉的半生白活了，這才是他真正追求的。
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多麽大的安全感，生活在那樣的時代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吧！
他的眼裏有了光，當一個人的眼裏有了光，就再也容不下曾經身處黑暗中的自己。
他轉向了曹昂，後退一步，鄭重一拜：“詡今日方知公子之胸懷。”
那麽？
“詡拜見主公。”
成了！
曹昂仰頭大笑，他開心極了，雖然打敗賈詡他要感謝典韋、感謝老曹、感謝馬丁路德金、感謝燦爛的文化長河，但終歸還是他親自做到的。
這是他第一次跟這時代的巔峰人物針鋒相對並戰而勝之，與其說是他在收服賈詡，不如說是他在融入這個時代。
不錯，他正在逐漸的融入時代，做著老曹做的事，劉備做的事，他已經開始組建自己的勢力！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背後還有一支無形的推手。
相府最偏僻也最守衛森嚴的院落裏，郭嘉端起身前的熱茶，抿了一口，問向老曹：“您將收服賈詡的法子教給大公子了？”
老曹給鐵爐子加了些木炭，讓火苗更旺，爐膛裏發出呼呼的聲響，爐壁更燒得通紅，他淡淡道：“爐子不這麽燒永遠隻會不溫不火。”
“主公說的那般隱晦，不怕大公子難以領悟？”
“那是他的事了，不是嗎？”
老曹恢複了冷靜淡漠，這是曹昂許久未曾見過的一麵，隻有郭嘉才知道，這樣的老曹才是那個盤於九天俯視人間的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