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灰燼上的花
【宿主，你一文科生做啥實驗啊？還有，我們穿書部是正經營生，就是精華液讓麵膜的觸感特殊了那麽一丟丟，跟人皮可沒關係，你不要亂講啊！！】
“切，”沙瑤撇了撇嘴，“文科生怎麽了？懂不懂什麽叫創新精神，讓你變你就變！”
10086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人家隻是個美妝係統，林無念那種情況已經超出了人家的業務範圍，燒傷應該去醫院掛號啊！萬一失敗了，你又要接受懲罰了！】
沙瑤沉默了，就在10086以為她要放棄時，她幽幽地開口：“那如果我不要求你完全治好，而是能暫時遮住這種大麵積燒傷呢？”
【？】
10086係統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沙瑤見這人工智障腦子一點不會拐彎，正好沙玥吃完了飯去廚房還碗筷，現下屋裏就她一個人，便伸手催道：“先把東西給我，再來瓶粉底液，一會跟你解釋！”
把東西堆到桌子上後，沙瑤一邊把粉底液往麵膜上搗鼓，一邊向10086解釋。
既然妝粉無法在林無念受損的皮膚上留存，這不還有粉底液嘛！但是燒傷後留下的褶皺凹凸不平，粉底液估計遮不全，她便想到了之前宣靖安說這麵膜像人皮，那麽如果把粉底液加在麵膜上，同時降低麵膜的厚度，再提高黏性，剪裁成合適的形狀，就是簡易版的仿生皮！
【哇塞，宿主，沒想到你的智商還是很能打的嘛！看來我之前小瞧你了。】
“嗬，我好歹也是混美妝工作室的，不止智商能打，還能打你信不信！話說你這麵膜真的連受損膚質也能用嗎，不會過敏吧？”沙瑤手上忙活嘴上卻不停。
【那必不可能！要是過敏了，我把頭擰下來給你踢！】10086信誓旦旦地擔保。
“……你有頭嗎你？”
沙瑤不禁無語，不過既然它這麽說了，那安全方麵就沒什麽問題，接下來就是把東西做出來，然後給無念姐姐化一個美美的桃花妝，既然世俗剝奪了她外出的權力，那她就把這權力搶回來！
想起林無憂提到外麵時落寞的神情，沙瑤加快了手上的工作。
於是沙瑤開啟了沒日沒夜的工作模式，身為幹飯人的她破天荒沒有在飯點準時出現在廚房，王嬸都急得不行，生怕孩子餓著了，便讓沙玥把飯食給她帶回去。
沙玥也是個懂事孩子，知道沙瑤這幾天很忙，便輕手輕腳地沒有去打擾她。
這一切沙瑤都看在眼裏，穿越以來的孤寂也被這有人關懷的溫情撫平，本想盡快完工不讓她們擔心，可是……
“噗——”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沙瑤淡定地伸手擦嘴，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你這懲罰機製也能耐了啊，變一樣東西噴一口血的餿主意都能想出來？我要打穿越者熱線投訴你！”沙瑤淚流滿麵，這些天變出來的化妝品都沒有用來化妝，自然也就沒有滿意度，可把她折騰得不輕。
【咳咳，您撥打的用戶已掛機，騷瑞……】
“閉嘴吧你！你不是說能根據我的想法改良麵膜的厚度和黏性嗎，怎麽做出來的還是這德行？！”
沙瑤指了指桌上跟岩係史萊姆似的麵膜，恨鐵不成鋼。
10086見裝逼裝過頭了，有些心虛地回道：
【哎嘿，太久沒做這業務，手生了嘛……不如這樣，你去找點膠水過來，我就能把膠水的黏性提取到麵膜裏，而且絕對沒有副作用哦！】
沙瑤決定再給這沒用的係統最後一次機會，挪動好幾天沒動的貴體，準備出門去找點膠水回來。
由於沒日沒夜地趕工加上吐了N次血，沙瑤此刻就像暴躁的熊貓，想都沒想一腳踹開了門，可憐的木門發出聲嘶力竭地慘叫：
嘭——
“唔！”
門怎麽叫了？
沙瑤暴躁地低頭一看，立馬暴躁不起來了，那捂著鼻子蹲在地上的不是宣靖安是誰？！
“沙瑤，能耐了你？！”
揉著被撞得發紅的鼻尖，宣靖安素來極具威懾力的聲音此刻竟染上了幾分哭腔，聽上去分外委屈。
大惡人沙瑤心虛地上前扶人，點頭哈腰地賠禮道歉：“對不住啊王爺，這幾天都在研究妝品，隻差最後的膠水就能完成了，這才急躁了些！”
宣靖安聞言皺眉，就因為這種小事，她居然整整三天都沒來找自己，屬實惱人！
但他不想讓別人窺探自己的情緒，紅玉般的眼眸裏還閃著淚光，一手捂著隱隱作痛的鼻尖，一邊吩咐道：“壹，去拿瓶牛骨膠來。”
“是。”
樹蔭後的黑影應聲而動，不一會就拿來了一瓶牛骨膠，交給沙瑤。
沙瑤麵露喜色，著急回去繼續實驗，匆忙說了句“多謝王爺”便頭也不回地甩上大門鑽進了屋裏。
已經準備好接受那小丫頭誇張吹捧的宣靖安愣在當場，甚至連嘴角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起。
她現在當真是膽大包天，居然用完他就丟？！
看著自家主子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壹默默地重新縮進了陰影裏。
本想著來看看這丫頭最近在搞什麽，連房門都不出，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宣靖安的拳頭緊了又緊，連骨節都在嘎吱作響。
突然，那沒良心的小貓終於想起來了飼主，從門裏探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差點忘了，王爺您找我有事？”
“嗬，”他冷笑一聲：“本王哪敢有事找你？來看看你死在屋裏了沒有！”
言罷便拂袖而去，隻留給她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
這小子來大姨夫了？莫名其妙！
心裏裝著事情，沙瑤也顧不得思考他在鬧什麽脾氣，方才把膠水交給係統後，做出來的膚色麵膜果然長進不少，不僅能焊在臉上，而且易摘透氣，她得趕緊去告訴林無念這個好消息！
用化妝箱裝好自己的家夥事，沙瑤馬不停蹄地直奔林無念的房間。
“瑤姑娘，此話當真？你真的有辦法遮住我臉上的疤痕嗎？”林無念看著沙瑤手上宛如人皮一般自然的新奇物什，眼底湧出希冀。
本以為沙瑤隻是隨口一說，不承想她如此用心，竟真的幫自己琢磨出了辦法，明明兩人不過數麵之緣，可她卻願意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林無憂的眼眶有些酸澀，說著就想站起來給沙瑤行個大禮。
沙瑤笑著把人拉回了座椅，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無念姐姐千萬別客氣，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我身為化妝技師的責任啊！那麽我開始嘍？”
得了應允後，沙瑤深吸一口氣，進入工作狀態。
雙手因緊繃的神經而有些顫抖，尤其是在揭去麵紗時，她能明顯感覺到林無念瑟縮了一瞬。
待麵紗揭去，那被烈火啃噬的疤痕便完全暴露在陽光下，並且燒傷的痕跡極不規則，下巴上尤其嚴重，甚至波及了唇部。
沙瑤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無法想象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失去美好容顏的痛苦，更別提來自至親之人的拋棄，每一次看到這殘缺的臉都不亞於淩遲。
林無念麵色不變，可控製不住微顫的長睫卻出賣了她痛苦的內心，兩人剛認識不久，但林無念卻坦然在她麵前露出傷疤，沙瑤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不再多言，沙瑤在水盆裏把毛巾打濕，輕柔地替林無念清洗了麵部，據係統說它的妝品不會對皮膚造成任何負擔，於是沙瑤便放心地直接上底妝。
為了使底妝更加牢靠，她這次用菱形切口的美妝蛋將粉底液均勻打上，鼻翼、眼下這些死角也沒有放過，原本大麵積的疤痕也淡了許多。
但這還不夠。
拿出準備了許久的簡易仿生皮，沙瑤依照疤痕的不規則形狀稍加修剪，而後輕輕貼上，輕薄的一層膜布很快和皮膚融為一體，並且沙瑤根據林無念膚色調製出的粉底顏色十分契合，遠看根本看不出邊緣的痕跡。
心底的大石落了地，最關鍵的一步解決後，剩下的就好辦了，她輕車熟路地拿出高光和修容粉，在有些蒼白平麵的臉部稍加點綴，林無念原本精致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
為了契合春遊的氛圍，她特意從係統那宰來了春日眼影盤，用圓頭刷蘸了桃花粉，沿著林無念細長的風眼細細描摹，在眼頭和眼尾處加深。
無數次實踐的經驗讓她的暈染十分嫻熟，僅僅一個顏色便畫出了漸變的層次感，末了在眼頭加了些許淡綠，增加了一些俏皮感，也索性大膽地在棕色的基礎上用綠色勾勒出新月眉形，恍若二月剛抽芽的新柳，透著無盡鮮活。
完善剩下妝容的同時，為了使仿生皮的接口更加自然，沙瑤突發奇想，憑著在古代妝品課上的記憶，在邊緣處點上了幾瓣桃花，整個妝容瞬間靈動了起來。
林無念從起初的不敢看鏡子，到後來不由自主地被鏡子裏逐漸生動的容顏所吸引，一絲莫名的荒誕感爬上她的神經。
這麽多年，她一直欺騙自己不在乎毀掉的臉，可直到今天，親眼見證了奇跡的發生，她才恍然驚覺，之前被她刻意忽視的痛苦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她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鏡中的人兒顫抖著手，撫上重新變得光滑白皙的臉頰，香腮邊擦著桃花嬌羞的紅，與同色係的眼妝洽接，原本猙獰的傷口已化作春桃片片，隻餘下白嫩的蕊，吐露著無限生機。
灰燼中，竟又開出了繁花。
唇上是化妝者精心挑選的磚紅色，咬唇妝的設計襯得成熟矜雅又不失俏皮，她飽滿的櫻桃小口此時微微囁嚅著，又是激動，又是欣喜。
可又怕眼淚花了妝，強忍了回去，盛放的笑意時隔多年重回少女的唇畔：“瑤姑娘，你的恩情，無念永生不忘！”
多天加班加點地趕工讓沙瑤的眼下滿是烏青，可這份笑容像是清晨的風，吹散了她所有的疲勞。
讓每一個顧客因更好的自己露出幸福的笑容，這才是化妝師存在的意義。
於是她輕笑道：“既如此，不知林小姐可否賞臉和我們姐妹二人一同春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