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所謂好壞
第九十八章 所謂好壞（第二更）
月亮看久了自然會膩，但勿邪還是在看，他哪裏會去理會一個女子幽怨的無理取鬧，作為一隻千年老怪，並且還在和時間賽跑的千年老怪，自然沒有扯嘴嬉戲的閑趣。
“你說你是正，那什麽是邪？你所謂的正邪與魔道中人有什麽區別？”舞小青輕聲問道，她這段時間總也想不通這個問題，為此煩悶了很久。
勿邪很會察覺人的心思，他發現舞小青居然在正邪的問題上進入了死胡同，本不想解釋，但覺得她是因為自己前後的反差過大而升起的疙瘩，那順便替她了結這個心魔。
他重新看向舞小青，與她靜靜對視，認真道：“正，便是無愧於心，邪，便是心生羞愧。”
舞小青一愣，仔細思索其中意思，馬上反駁道：“你害死了一千多人的性命，怎麽能無愧於心，要我說，你就是沒有良心！”
“何害之有！”勿邪猛然提高了聲音，極為認真的訓斥道：“那一千人無論如何，都會死去一部分！對！他們是無辜！那我跟你說說什麽叫做無辜！”
勿邪突然之間的淩厲把舞小青嚇了一跳，但見他眼神清澈，話語坦然，無法打斷反駁。
“你說我當初要公布天下，那我就跟你說說這個假設！”
“如果我當時公布出來，會有兩種情況發生！”
“其一，如你所說，合歡宗的掌門和其他長老首先得到了消息，把蕭灩殺死，謝罪天下，因為消息的擴散，他們必然有所防範，其他門派攻打之時，他們就有機會逃走一部分人，可以少死許多人。”
“其二，蕭灩率先得到了消息，結果她先跑一步，然後隱匿起來，一段時間過後，她就會想，反正已經暴露了魔道的身份，被天下人追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加入魔道。”
“這時，她就會肆無忌憚的大開殺戒，我敢肯定，在所有人殺死她之前，她手上的人命會多出不止千條，甚至更多。”
“現在我問你，合歡宗死的一千人叫無辜，那蕭灩後來殺的人是不是無辜！”
舞小青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仔細思索，卻發現勿邪說的沒錯，隻能不停的：“這……這……”無法說出話來。
勿邪沒有給她繼續深思的機會，他直接把舞小青接下來的問題給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想說，萬一是第一種情況，不就可以少死一些人了？”
舞小青一聽，用力點頭。
哪知勿邪見她如此，指著她聲色俱厲的罵道：“你這種心思才是魔道中人！你在拿其他幾千條無辜的性命豪賭！贏了！你名聲大震！輸了！你沒有任何損失，可其他幾千人卻因此死亡！他們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這叫什麽？這叫自私自利！”
勿邪的聲音更加淩厲，眼神更加寒冷，繼續怒斥！
而舞小青已經花容失色的愣了，羞愧的低下了頭。
“沒錯！你的觀點是想讓更多人活！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情況若是出現偏差，對於那些因為你而死的人，你的心裏不會產生羞愧？自責？”
“這就是邪！”
“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我心安理得，無愧於心，上對明月，下對大地，我就是正！”
“這就是正邪之分！正，從不豪賭！邪，隻走極端！”
勿邪理直氣壯的訓斥了一通，把舞小青訓得羞愧難當，直有挖個地縫鑽進去的心理，這才語氣轉柔，輕聲說道：“現在，你知道什麽是正邪了吧？”
舞小青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用力的點頭。
勿邪閉上眼睛，沉重的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怪你，如果你還不明白，我便再說個我曾經見過的一個故事給你聽。”
舞小青不停點頭，乖巧得像是隻小白兔。
勿邪看著遠方的夜空，眼中升起追憶，往昔在眼前一幕幕浮現。
“曾經我還是個凡人之時，因為遭到大旱，沒有糧食吃，沒有床褥睡，饑橫遍野，草木皆黃。”
“那時候在一個鎮子上，有一個大富翁，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憐我們，十分高調的炫耀自己的財富，找了許多文客，在所有文客麵前拿出一大筆銀子救濟我們，然後那些文客大肆寫文傳播此事，他頓時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
“他這樣做的善事引發了不小的**，許多人紛紛跳出來譴責他，說他有錢了不起啊，拿做善事炫耀自己的財力很驕傲嗎？無恥！一件好好的雅事卻被你的銀子給侮辱了！你怎麽就不低調的賑災，學學雨田進士啊！”
“大家都覺得你做善事是對的，但是卻為了讓自己出名，做出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一些炫耀的嫌疑。”
“當然，也有人說他這樣沒錯，做好事憑什麽不讓別人知道？”
“可惜，他們都沒有說到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勿邪看向了舞小青，舞小青疑惑的問道：“什麽重要的事？”
勿邪歎口氣道：“自然是我們這些受到救濟的災民。”
“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我不管那些人怎麽貶低他，也不管他的舉動是為了什麽目的，我隻知道，他讓我有了飯吃，他幫了我，他讓我不至於餓死。”
舞小青點點頭，又搖搖頭：“所以呢？”
勿邪惘然的道：“所以我想，如果多些人稱讚他就好了，說不定他一高興，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就又拿一大筆錢財賑災給我們，或者給其他還沒有被他賑濟過的災民。”
“當時我很鬱悶，那些人多誇誇他有什麽不好？多誇幾句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因此讓那大富翁出更多的錢，救更多的人。”
“可有一部分卻在不停的謾罵，如果那個大富翁覺得自己被罵了不爽，再也不賑災了，那豈不是要死很多人？”
“所以現在就出現了幾個問題。”勿邪看向舞小青，問道：“那個富翁是不是好人？那些罵他的人是不是壞人？”
舞小青沉默思考，雙眼中慢慢露出明悟，恍然道：“你是說，在災民眼中，大富翁救了他們，所以他是好人，可在其他人眼中，因為覺得他動機不純，就算他做了好事，也算不上好人。”
勿邪點點頭，道：“繼續。”
舞小青想了一下，道：“那些罵他的人，沒有做壞事，他們隻是單純的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見，用道德觀念說話，可有可能，因為這個念頭，讓大富翁不再救人，等於間接害死了其他的人，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無心的做了壞人，盡管他們很有可能在平日裏是個好人。”
勿邪再次點頭，道：“做個總結。”
舞小青道：“就是說，在不同的人眼中，好與壞的定義是不一樣的，有時候好事也是壞事，壞事也是……咦？”舞小青皺了皺眉頭，被自己的理論弄得頭暈了，不過她還是解開了心結。
勿邪看著她的窘樣，忍不住笑道：“沒錯，好事也是壞事，壞事也是好事。”
“對於那死去的一千人來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做的是天大的壞事，但對其他人來說，這是一件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