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終於來了

天才蒙蒙亮,沐雲瑾便醒了,昨個兒守夜的是紅綾,這會子正在外間打著瞌睡呢!沐雲瑾沒喚她,昨夜鬧的那樣晚,便想讓紅綾再多睡一會,自己則起身坐到那雕花鏤空的梳妝台上去了。

屋簷之上的雪水還在滴滴噠噠的落著,屋子裏頭有些昏暗,沐雲瑾拉開一旁的櫃子,火折子便靜靜的躺在那裏。

將梳妝台旁描著蝴蝶花樣的燈籠罩子取下,沐雲瑾將紅燭點燃,閨閣裏原本昏暗的一切便都清晰了起來,如記憶般的模樣,什麽都沒變,變的隻是這軀殼裏的她,經過生,曆過死,又重生了。

再將那蝴蝶燈罩罩上,沐雲瑾這才借著燭光對著那刻著蘭花的銅鏡細細的看著自己如今的模樣,額上纏著一層白色的紗布,稚氣的臉上頂著一雙紅腫的眼,她依稀記得,昨夜哭了許久,最後是在父親的懷裏睡著的。

人人隻道她是落水受了驚嚇的緣故,隻有她知道,她是在哭自己及那無辜受累的孩兒,想到她那未出世苦命的孩兒,沐雲瑾恨啊!貝齒緊咬著下唇,望著銅鏡當中的自己,沐雲瑾暗暗發誓,既然能僥幸重活一世,今生今世她定要叫慕容逸與沐芸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當初既能捧他慕容逸上皇位,這一世,便也能將他拉下台,一點一滴的折去他的羽翼,斷了他的後路,讓他知道什麽叫絕望!

對著銅鏡,沐雲瑾伸手將額上包紮好的紗布拆開,看著額頭左側那有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沐雲瑾唇畔勾起了一抹冷笑,原來從這個時候開始,嚴氏便開始布棋了。

猶記得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府裏舉辦梅花宴,在宴中,庶妹沐芸雁不知被誰絆了一下,推著她一同落入了荷花池,也幸好跟著的婆子是會水性的,這才沒失了清譽。

可,縱然是這樣,她額頭還是被荷花池的石子給刮傷了,原本是寒冬的緣故,隻要好好敷藥,管住嘴,這點小傷口便都不算是事,可怪就怪在,她敷了藥後,傷口不僅沒有好轉,更是越發的觸目驚心了,就如現在這般。

然,到了去書院的時候,額上的傷疤便再也去不掉了,形同毀了容。

曾是那樣爭強好勝的她,自毀容後,便越發的沉默寡言,書院的那些人,雖個個都出身名門係貴女,但損起人來,個個嘴上功夫都了得,她可沒少聽那些挖心肝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慕容逸如那些小話本上的英雄一般,出來英雄救美了。

他身為二皇子,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不僅不介意她那難看的傷疤,還處處維護著,溫柔體貼,讓沐雲瑾那顆不諳世事的芳心瞬間沉淪,導致後來為了扶他上位,心甘情願的做了許多昧了良心的事,氣的父親險些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結果呢?

嗬……

沐雲瑾自嘲著甩了甩頭,斂起了心思,對著銅鏡仔細的查看著額上的傷口,看起來是有些駭人,幸好也是昨個兒落的水,嚴氏就算想動手腳,藥性也未滲的深。

取了塊幹淨的帕子,沐雲瑾便動手將額上那未吸收完的藥膏給抹掉,重活一世,若是再讓那嚴氏給計算了,豈不對不住上天的垂憐?正擦著,身後傳來了紅綾驚訝的聲音:“大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麽?”

這時,天已大亮,屋內也亮堂的多,沐雲瑾回過頭,瞧見了紅綾眼底的烏青,又想起上一世的紅綾與綠袖跟著她一起枉死,不禁心疼地道:“怎的不再睡一會?讓綠袖服侍我洗漱更衣就好。”

通常守夜的婢子第二天是可以歇上一上午的,所以沐雲瑾想打發紅綾下去歇息。

這一生,這一世,對她存了壞心思的,她必定百倍奉還,然,同樣的,對她好的,如紅綾如綠袖,她亦會真心相待的。

知道她家大小姐的關心,紅綾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又仔細的觀察了沐雲瑾的傷口好一會,見那傷口雖不見好轉,但好歹也沒再惡化,這才放下心來,拿起梳妝台上鑲著玉珠的檀木梳子,一邊幫沐雲瑾梳理著青絲,一邊疑惑地問道:“大小姐,這傷口還未痊愈呢,您怎的就把大夫上的藥膏給抹了呢?”

沐雲瑾睨了銅鏡中的紅綾一眼,笑了笑,道:“許是傷口蒙著總覺得不大透氣,呆會洗漱完了,再上些藥便好了,瑾蘭苑裏這樣治外傷的藥,難道還比那醫館的差麽?是不?”

主仆倆正說著,瑾蘭苑的門便被人打開了,綠袖端著一盆子水踏了進來,見沐雲瑾醒了,又衝著門外吩咐著道:“元媽媽,大小姐醒了,快將小廚房備好的早膳送來,這天寒地凍的,可別冷了才好。”

那元媽媽原是陸氏身邊的嬤嬤,也是個利落的,陸氏歿後,便將一門子心思放在了沐雲瑾這位小小姐身上,盡心盡力的服侍著,待沐雲瑾洗漱好更完衣後,那熱氣騰騰的早膳便布置好了。

端著元媽媽遞過來還冒著熱氣的小米粥,沐雲瑾低頭抿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麽,抬眸望向紅綾,問著:“今個兒是幾號來著?”

紅綾想了想,道:“好像是冬月十二了。”

“冬月十二?”

那今天不就是太皇太後回京的日子!?

唇畔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沐雲瑾將手上描著金邊的白瓷碗擱下,吩咐著道:“元媽媽,去備馬車吧,今個兒我要去城南的菩薩廟拜拜,一來,替老夫人祈福,二來,大難不死,得謝謝菩薩保佑才是。”

“誰說不是呢!真的好好謝謝菩薩才是,奴婢這就下去準備。”提起昨日那事,元媽媽仿佛還心有餘悸,很是讚成沐雲瑾去拜祭菩薩的話,說著便下去準備著了。

才將那仍冒著熱氣的小米粥端起的時候,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令沐雲瑾再次將那描著金邊的白瓷碗擱下,靜靜的候著那人進來,她眸中噙了一抹冷冽,唇畔緩緩勾起,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