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醉倒何人心

卻說李航色心不死,而且白枳的語氣也有了些許溫和之色,便又打上了白枳的主意。隻不過這一次,他可沒有自己謀劃,而是去找了自己的妹妹——香玉。

香玉擱下繡花的繃子,蹙著眉頭問:“哥,你怎麽還想著那個女人?”

李航虎著臉,語氣也不大好:“廢話這麽多做什麽?你就說吧,到底幫不幫哥哥?”

香玉見他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而且李航想要得到的還是白枳……若是換作以前,她一定不會讓李航去接近白枳的,一個無用的官家小姐,自以為是洛陽來的就能怎樣?現在活的還不是不如她這個莊子上的小女人?香玉對她委實喜歡不起來,甚至在某些小事上還會給白枳下絆子。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自己現在有把柄被白枳抓著,而且白枳現在變得和以前大為不同,甚至懂得用東西來威脅自己,這個改變委實不妙……香玉一向不喜歡自己掌握不了的東西,若是幫了李航,那豈不是抓住了白枳的把柄?這樣自己也不必處於被動地位,對那個懦弱的小姐俯首稱臣,逆來順受。

打定主意,香玉道:“好,我幫你。”

李航大喜,將手撐在桌子上,湊近香玉,不敢置信地問道:“真的麽?”

香玉點頭:“我把白枳引到後花園。白枳身體一向不好,你定能輕易製服她,到時候怎麽擺弄,就由得你來了。”

李航立刻歡歡喜喜道:“哥就知道你會幫哥的。你放心吧,哥隻是玩玩她而已,一個被家族拋棄的人,半份嫁妝也無,哥怎麽會娶她呢?”

“娶不娶倒無所謂。”香玉神色寡淡,“別整出來事情,把我也拖下水就好。”

“自然自然。若說玩弄這種貧寒小姐和丫鬟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麽,那就是丫鬟被玩弄後會撕破了臉皮和你鬧,而這種小姐不會,總會恪守什麽女戒,不會大肆聲張,要麵子的很。”李航嘿嘿一笑,似乎已經能想到自己壓著白枳翻雲覆雨的模樣,“到時候,你哥想怎麽玩她就怎麽玩,隻要不玩壞,怎麽都行。”

香玉蹙起眉頭,道:“你和我說這些汙濁話做什麽,留著說給白枳聽吧。”

“你現在覺得這些話汙濁了?剛才跟我算計怎麽讓我睡到白枳的時候,這些話還不是說的無比自然?妹妹……”李航湊近,“按理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是拉不下臉來說這些話的,難不成,妹妹已經有了相好的了?”

香玉臉色一白,背過身去:“胡說八道什麽?我是什麽人你不知道麽?你再這樣滿口胡謅,別說是白枳了,一隻王八都不給你!”

“哎呦喲。”李航睹見情況不妙,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妹妹生氣了,連忙討好地拉過香玉,從懷裏摸出一隻玉鐲出來,給香玉套上,左右打量,“哎喲,咱別說那些不中意的事情了。看看我妹妹這姿色,這種上等首飾也隻能和妹妹相匹配,若不是你沒生好,做個體麵的官家小姐都綽綽有餘。等哥哥以後出人頭地了,肯定給你榮華。”

“我就不指望你了。”香玉抬起手腕,放在眼前一看,“成色是不錯。你等著吧,夜間卯時,後花園見。”

李航目的達到,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香玉見他一走,忙將那隻鐲子摘了下來,扔到了妝奩裏,冷哼:“這種成色的鐲子也敢給我,還指望你出人頭地?嗬,倒不如指望張二公子來的切實。”說著,她抬起另一隻手,衣袖緩緩滑下,露出一截雪玉似的皓腕,上麵掛著一隻赤金鐲子,折射出富貴的光華。

香玉摸著鐲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次日,香玉便去找了白枳。

白枳正坐在屋內的椅子上,細而脆弱的手腕正端著一碗紅糖水喝著,長睫微垂,在眼下投落一把弧形的陰影,那張臉也不若前幾日那般憔悴,反倒是白了兩分,顯出兩分秀美之色。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她整個人的氣質。脊梁挺得筆直,不容侵犯的模樣,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以前唯唯諾諾,膽小如鼠的模樣。

這就是真正的官家小姐和自己這種奴籍女子的區別麽?

香玉的手指甲掐在了肉裏,原本內心飄搖不定的心卻終於歸於了平靜。

一定要讓白枳跌下來,重重地,直要摔得她粉身碎骨!

想到這裏,香玉抬起了眸子,眸子裏如磐石一樣的堅定,嘴角笑吟吟地,破天荒地行了一禮,道:“小姐近日身體可還好?”

白枳放下瓷碗,也扯出一抹笑,應道:“還好,香玉姐姐可是有事?”

“前幾日來見小姐的時候,小姐的麵色不太好看,一看身體便不好。碰巧後院的曼陀羅開花了,想著讓小姐去散散心,興許對調養病情有幫助。”香玉眼神誠懇,“小姐要去看看麽?”

“何時?”

“明日晚上,卯時。”

胭脂問道:“那麽晚去,賞哪門子的花?”

香玉沒有生氣,細細地為他們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娘知道後花園的曼陀羅開了以後,就讓莊子上的下人們拉起繩子掛上了燈。那白色曼陀羅生得冰瑩雪潤,嬌柔可人,在燈光月下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奴婢想著應該讓姑娘看到最美麗的景色才是,這才鬥膽晚上邀約姑娘。”

“況且啦……”香玉苦笑,“姑娘拿捏著奴婢的短處,還怕奴婢對小姐有什麽不好的打算麽?”

白枳含笑,聲音細軟地應道:“好。明日卯時,不見不散。”

香玉滿意離去,似乎已經預見到了白枳麵色蒼白,淒楚狼狽被玷汙的模樣了。

官家小姐又怎樣?一樣輸給她,樣樣不如她!

“小姐為什麽要答應她啊?”胭脂問道,“怎麽看都是沒安好心。”

“將計就計罷了。”白枳重新取過湯碗,將剩下的紅糖水喝完,起身道,“扶我去休息吧,我有些乏了。”

晌午,天色大晴,日光灼灼,將人的心也灼燒的火燒火燎的,這樣的天氣,沒幾個人願意出來,但是正是在這樣的天氣下,曬過的衣裳穿在身上再舒服不過,所以這時候莊子上的丫鬟們總會硬撐著,出來曬上兩件衣裳。

錦娟同其他丫鬟一樣,忙完了莊子上照料花草的事務後,拿著大盆子將自己的衣裳都裝了出來,準備曬曬衣裳。

一路上有不少丫鬟對著她問好,錦娟將頭微揚,笑的平易近人,一一回應。

背過她們,錦娟卻是另一番嘴臉。

錦娟並非如麵上表現出來的那番和煦。她喜歡同每一個人打好交道,讓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當成可信賴的人,讓每一個人同旁人提起自己的時候,都會讚一句‘錦娟啊,妙人’。這樣的做法,會讓錦娟有一種成就感。

但是錦娟最厭惡自己這個丫鬟身份。

如果她不是丫鬟。

如果不是!她一定能比所謂的小姐們做得更好!

而這莊子上隻有一個頂著小姐名號的人,那就是白枳。

所以錦娟一向不喜歡白枳。

錦娟捧著盆子,去了曬衣裳的後院,見那裏已經到了很多丫鬟,大家雖然都手忙腳亂的,但是見到錦娟還是會問一聲好。

“錦娟姐姐……”一個其貌不揚卻柔弱的丫鬟小聲同她搭話,目光也仿若小鹿一樣,似乎很是怕錦娟拒絕,“我的衣裳都曬完了,能幫幫錦娟姐姐麽?”

錦娟心下冷笑,麵上卻露出來大姐姐一樣和善的表情:“是叫湯圓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姐姐可不忍心用你,你的衣服也多,曬完肯定很累了,姐姐自己一個人能做完,你快去歇著吧。”

誰需要用你的髒手來碰我的衣服?

湯圓的眼神中立刻湧上感激之色,連忙點點頭,道:“姐姐真是個大好人。”

這話,是錦娟最愛聽的話,聽到這話,錦娟麵色上的笑意總算是真切了兩份。

“胭脂姐姐!”湯圓看見往這邊走來的胭脂,又急忙跑過去,見胭脂懷裏抱著許多衣裳,從她手中接過一些,問道,“姐姐的衣裳這麽多麽?”

“這些都是小姐的衣裳。小姐這幾日有大好事,我便想著給小姐曬曬衣裳,小姐穿出去也不至於失禮。”

“什麽好事呀?”湯圓幫她曬衣服,好奇道。

胭脂的神色神神秘秘的,道:“待會兒再告訴你。”

錦娟無意間就將他們的話聽了進去。

大好事?

是什麽?

錦娟心裏麵的疑問愈發大了起來,她左思右想,計上心頭。狀似無意地將胭脂擱在地下的盆子踢翻,胭脂正忙著和湯圓說話,聽到砰的一聲,忙回頭看去,見盆子掀翻在地上,盆子裏麵的衣服也順著盆子跌在了地上,她哎呀呀地叫著,蹲下身子去收拾盆子。

錦娟也蹲下身子幫她收拾著,抱歉道:“胭脂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

胭脂爽朗得很,笑道:“無事無事。”

怎麽會無事呢?衣服髒了,胭脂得拍打一陣子才能晾曬,而錦娟已經晾曬完了,幫他們拾起衣服,便離開了這裏。錦娟疾走兩步,見四下無人,溜進了一旁的小道,將自己的身影隱在了樹後。

果不其然,胭脂和湯圓一同走著。

胭脂四下看了看,看到樹後有一抹衣角,了然地笑笑,同湯圓道:“你不知道,李航讓小姐和他去賞花,就在今晚卯時。”

湯圓捂住嘴,驚道:“可是,李航可不是什麽好人啊……”

胭脂垂下眸子,也有些哀傷:“小姐現在也是沒什麽辦法,實不相瞞,你也知道,平桂家的一直克扣小姐用度,小姐隻能和李航打好關係。”

“隻求日子好過些罷了。”

湯圓唏噓,也沒再說話,兩人相攜離去。片刻,見她們兩人走遠了,錦娟才從樹後出來,望著她們兩人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

李航?

日光下徹,灼目的陽光曬得人心裏發慌。錦娟的心底裏深處一直有那麽一道聲音在呼喊著,如魔似幻,仿佛藤蔓一樣將她的心纏繞的喘不過氣來,催促著她的心,無可救藥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錦娟,你的機會到了。

入夜,清月高懸,難得的涼風吹拂了整個清河莊驅散了些許暑氣。白枳披著一條素色披風,站在窗前,望著後花園的方向。

此時,後花園,錦娟衣衫單薄,貓著腰,穿過一條小徑,鬼鬼祟祟地前行。直到眼前的景色開闊起來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曼陀羅花在月下開的嬌豔,而曼陀羅上的明燈,卻沒有一盞點亮。

電光火石之間,錦娟明白了李航找白枳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但她沒有退卻,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絲笑容。

李航抹黑,見前麵立著一道纖弱的性子,餓狼撲虎般撲了上去,那雙粗糲的手不由分說就要剝錦娟的衣服,厚唇印上了錦娟的眼睛,嘴唇,鎖骨,胸膛,帶來灼熱的溫度。錦娟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便被李航壓製的不能動彈,李航嘴上正忙著,含含糊糊道:“小姐,航不會辜負你的……”

錦娟哭哭啼啼地細聲罵了幾句,漸漸有了感覺,不過片刻,草叢裏麵便傳來了令人耳紅心跳的喘息聲。

天光微亮,李航哼了一聲,微微翻個身,正對上麵前的女子。昨夜的舒爽讓他旖旎不已,果然是洛陽城來的小姐,滋味就是爽,然而還不等他回味完那份蝕骨,眼前的景象就讓他傻了眼。

麵前赤條條熟睡的女子,怎麽會是錦娟……

他一個翻身,腦袋裏一激靈,見錦娟還未徹底清醒過來,抓過旁邊的衣裳就要溜走,卻不料脖子上纏過來一雙嫩藕一般的手臂,如蘭芳馨的香氣吹拂在他耳邊,聲音迷離魅惑:“您想走麽……”

李航手裏麵的衣服掉在了地下,訕訕一笑:“怎麽會呢。”他轉過身看去,錦娟那雙杏眼正媚眼如絲地望著他。

錦娟撫了撫肩頭鴉黑的頭發,並沒有對上李航的眼神,她淡淡道:“您這是吃了奴婢,不想認賬麽?”

平桂家的一向很疼愛李航,隻要傍上他……

“你什麽意思?”李航蹙眉,“昨日我約的,明明不是你。”

“是小姐麽?”錦娟輕笑,“就她那副幹癟的身子,也隻有你能看得上。”她慢慢地爬向李航,手臂纏繞在他的身上,道,“我隻是個丫鬟,左右沒有什麽親友,若是你不認帳,我大可鬧了開來,到時候不光是我,你也顏麵無存。”

“我就算是被浸豬籠,也一定會拖你下水的。”

李航的臉頓時白了,沒想到自己昨夜睡得不是美人,而是一條美人蛇!他咬牙切齒道:“那你想要怎麽樣?”

“錦娟想求得,左右不過是一個富貴罷了。隻要你聽我的,我自然不會傷害到你。”

“那麽……您意下如何?”

彼時,香玉正在院中澆花,卻見院內無門被人砰的一聲從外踹開,而來者李航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把拎起香玉的衣裳,惡狠狠道:“你這個婆娘,我是你親哥,你緣故害我?”

香玉見他雙眸血紅,心中一怵,手裏拿著的水瓢也桄榔一聲跌在地下。她憋紅了臉,道:“你這是對我做什麽?你還記得你是我親哥呢?那你現在是真心疼愛妹妹的態度麽?你說我害你,我怎麽害你了?近來青紅不分就發怒,若是讓娘親知道了,必然不會讓你好過了去!”

李航一聽到‘娘親’二字,手上一抖,待回神,卻又將香玉的衣領抓得更緊,咬牙切齒:“你還用娘親來威脅我?你以為我真的怕?”

香玉脖子被勒的生疼,咳了兩聲,道:“你……你先鬆開我!我和你解釋……”

李航聞言,這才將她一把鬆開。香玉趔趄兩步,咳得撕心裂肺,眼淚都要出來了。

老天啊,你看看,我這是什麽樣的家境?

旁人家的哥哥都恨不得將妹妹寵上天去,是妹妹長久的依靠,而我呢,卻有一個不學無術,隻有在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才會找上我的廢物!

是了!是了!還有張二公子。

香玉直起身,抹幹眼淚。

張二公子現在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她一定要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早日脫離困境!

香玉咳得舒服了些,抬眸,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航。剛剛李航一進來就拽住自己衣領,自己也沒來得及打量他,現在看來,卻是滿身狼狽,衣服也是隨意穿上的,腰帶也沒係好……

難不成,難不成……

香玉的眸子驀然睜得碩大。

難不成,李航沒有成功的汙了白枳身子?

她將這句話問了出來,李航冷笑一聲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是怎麽辦事的?明明都告訴了我辦妥了,為什麽我如約而至,第二日醒來,身邊躺著的卻是莊子上的丫鬟錦娟?”

錦娟?香玉捂著嘴,問道:“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李航坐在台階上,痛苦地抱著頭:“我怎麽可能看錯,你知道麽?錦娟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我現在算是被威脅了,該怎麽辦啊。”

香玉略略冷靜下來,瞥見李航一臉懦弱和無措的模樣,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漸漸變得不屑,道,“我去問問洛陽城裏來的那位。至於錦娟……左右也是你睡了人家,你負些責任也是應該的,隻是她若不知好歹,一直威脅你?”

她冷哼:“你這般能耐,連親妹妹都敢疾言厲色,仿佛要殺了我的模樣,左右不行,把她殺了就好了。”

隻是她沒想到,她一句略帶怒氣的戲言,卻真的被李航聽進了心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