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死

飛雪胡笳,紛紛揚揚而落下,模糊了長樂宮的輪廓。幾個粗使嬤嬤連著穿過幾道宮門,腳步匆匆地往偏殿走去。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杏色宮裝的年青宮娥,她腰上掛著的玉牌說明這是個有官職在身的女官,大蜀剛剛更換帝君,朝堂還未正式安定,而這時候就能被封為女官,說明身份非同小可。

偏殿前看守的侍衛見到這位女官,忙將手上銀槍微垂,恭敬行禮:“見過離音姑娘。”

“打開門,娘娘吩咐將裏麵的東西帶出去。”離音揚起手中令牌,吩咐道。侍衛對視一眼,忙推開腐朽的木門,木門裏麵立刻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氣味。隻見離音麵不改色,輕輕一揚手,身後的粗使嬤嬤便卷風一樣進了屋內,隻是這些粗使嬤嬤麵上都清一色的帶著厭惡。

若不是娘娘親口吩咐的,誰樂意來這裏辦這等差事?

眼見著這怪物,以後還指不定要怎麽做噩夢呢!

隻見屋內四壁皆空,中間擱置著一個壇子,壇子裏麵有個人。

嬤嬤們麵麵相覷,誰都不願意下手靠近這個怪物。門外的離音見他們半天不出來,怒了,揚聲道:“還不快點?怠慢了娘娘,小心你們的小命!”

嬤嬤們一聽這話,趕忙捂著鼻子,合力將壇子搬了起來,要知道煙貴妃可是現在寵冠後宮的大紅人,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她。

說來也怪,這麽一番搖曳動**,理論上那壇子裏麵的東西早就應該醒了,但她卻不哭不鬧,亦不掙紮,柔順的可怕,仿佛依舊沉睡。

離音看見壇子裏麵的東西,饒是見過大風大浪,也被嚇了一跳,但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一個女子淪落到人棍的下場,說不可憐那是不能的。娘娘的手段素來幹脆利落,現在命她們將人棍抬到別處,隻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輸了,就是輸了。這就是弱者的下場。

白枳早在離音高聲喊話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過來。她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了,隻知道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是這幅模樣在苟延殘喘著。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因為白琉煙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的。

曾經的她有多麽榮耀,現在的她就有多麽落拓。曾經豔絕洛陽的齊王側妃,高高在上的禮部尚書府的嫡女,現在也不過是一個供人褻玩泄憤的人彘,見不到夫君,見不到親人,更見不到自己的孩子。

而造成這一切的,竟然是那個單純羸弱的琉煙妹妹!

自己十歲那年,母親病逝,後母進門,緊接著雲遊道士上門,說此宅大凶,有妖星當空,在此禍害白家人,如果留此妖星作威,白家必然無法長久興盛。而不出所料的是,那個妖星,就是自己。自己的父親白持禮擔心自己威脅到他的仕運,本想著是讓自己直接進寺廟長伴青燈古佛了事,還是白琉煙給白持禮跪了許久才免去了自己被送到寺廟的命運,轉而被送到了鄉下養著,正因為這件事,她一直對白琉煙有著感恩之情。

等到十五歲及笄的時候,父親終於想起來遠在鄉下的莊子上還有這麽一個女兒,便將自己接了回來。白枳本以為是自己的父親念著血緣之情想起了自己,誰曾想,自己不過是一個頂替妹妹的玩意!

一向不受寵的齊王竟然要求迎娶禮部尚書府上那被捧的如寶似珠的琉煙小姐!皇帝年齡大了,一天天都在擔憂自己的哪個兒子聯合哪個大臣反了自己,所以一直都對朝堂上混亂的互掐樂見其成,這才是他賜婚白家小姐給齊王的原因。

白家當然不願意,一方麵這個齊王出身卑微,是名不見經傳的唐貴人所出,唐貴人一向不受寵,現在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裏呆著涼快。另一方麵他更是無奪嫡之心,仿佛雲遊世外一樣,根本無繼任皇位的可能。白家嬌養到大琉煙小姐,是白家一直以來培養著的準皇後人選,寄予著所有白家人的希望,怎能配給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

但是白家小姐隻有一個,聖旨已下,除了嫁女別無可能,白家隻會因此仇恨上齊王,就算兩家關係後來有所緩和,白家也隻是在幫助一個沒有多大勝算的皇子,翻不起什麽波浪。

老皇帝的算盤打得劈啪響,可白持禮哪是什麽省油的燈。左思右想,白持禮終於想出了這麽個辦法——將白枳嫁給齊王!

他要迎娶的,左右不過是白家小姐,白枳嫁過去,既可以不用委屈了琉煙,還可以給白家增加一個籌碼,難保將來齊王不會得勢。但若是齊王將來有了麻煩,死的也是白枳,連累不到白家人。

白持禮便將白枳叫到書房,握著她的手道:

“阿枳,你便放心去吧,若是有什麽危難,有父親給你作保,你絕對不會出事。早先父親虧待了你,琉煙也十分敬重你這個姐姐,齊王上門提親,琉煙當機立斷便將這個好差事讓給了你,齊王可是宗室子弟,配你綽綽有餘。”

一番話說下來情深意重,白枳多年缺少父愛,又是剛剛回來洛陽,根本不知道齊王是何方人物,隻知道是個皇子,自然是被這一番話說的暈頭轉向,仿佛自己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再不答應豈不是自己不識好歹了?白枳便答應了下來。

而自己的妹妹白琉煙又握著自己的手,目光懇切,仿若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姐妹一樣誠摯道:“真羨慕姐姐這份好婚事!姐姐幸福了,妹妹做什麽都是願意的,姐姐吃了那麽多年的苦,現在終於能得一席安寧之地歇一歇了!”

這一番糖衣炮彈攻打下來,懵懂無知的她懷著滿心的感激,踏上了協助齊王奪嫡的道路。

一朝風雲變,皇帝的兒子們接二連三的出意外去世,而當年不受寵的皇子卻走的順風順水,順利繼承了皇位。當年柔軟羸弱的妹妹也成為了當朝貴妃。白持禮成為了廟堂重臣。而自己,隻有自己,成為了一枚棄子,任務完成了,被從棋盤上踢了下去,再無翻身之地。

那個天仙似的清麗脫俗的妹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被削去四肢,櫻桃薄唇裏麵吐出來的話卻宛如毒蛇的舌信子。

“多謝姐姐扶持夫君走上今天的位置,姐姐不是一直以自己母親是顏府的千金小姐小姐而驕傲著麽?可是就算您身份比妹妹尊貴,又能怎樣呢?您處處壓著妹妹一頭,妹妹又怎能容忍您在眼中晃**呢?實不相瞞,大師是我們找來的,妖星是我們胡扯的,您的母親也是我們害死的。”她歪歪頭,撐著腦袋,笑得無邪,“喲,姐姐這是什麽眼神?妹妹真的是好生害怕啊!想必姐姐是太激動了吧,怎麽,姐姐覺得妹妹對您好麽?”

“那麽妹妹便對您更好些吧。姐姐想來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麽死的吧?姐姐那年發了瘟疫,大哥從前線匆匆隻身一人趕回,被我和娘親布置的人困在了密林,寡不敵眾,亂箭射死。”她掩著嘴笑了起來,“說起來,如果大哥不去死的話,妹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想必還需要一些波折。”

“不過也僅僅隻是一些波折。從我盯上這個位置的那一天起,你就輸了。”

“唉……您的餘熱散發完了。那麽接下來,便請姐姐好好看著妹妹如何享用姐姐的夫君,坐著姐姐的位置,欣賞姐姐拚死拚活為夫君奪下來的秀麗江山。”

她殷紅的小舌在唇邊溜了一圈,表情饜足,語氣間卻帶著惡劣的嘲諷意味:“妹妹想,那滋味,一定很美妙。”

“不過這又怎麽夠呢?妹妹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姐姐呢。”白琉煙眨眨眼,笑得神秘,“姐姐且等著吧。不久,就會來了。”

現在,便是拆那份‘禮物’的時候了。

白枳被人抬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屋子裏麵散發著一種**糜的味道,女子痛苦的呼救聲和男子的喘息聲將充斥了這小小天地。現在的她本已心如死灰,這些聲音根本無法在她的內心激起一點波浪,但反常的是,白枳的臉刹那間變得慘白。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是月兒麽?是她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內心的不安愈發大,她拚了命地探頭往黑暗裏看去,卻隻能看到黢黑一片。

老天爺啊,求求你!千萬不要是自己心裏麵想的那樣!

離音麵不改色地將屋內蠟燭點亮,退出了房屋。

白枳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屋子裏麵僅擱置了一張床,麵色黝黑,大腹便便的男子將一個嬌小的身子壓在**,翻雲覆雨。

那個躺在**的人痛苦的擰著眉頭,麵色灰敗。

這,這是自己的女兒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白琉煙要這樣做!為什麽要傷害她!為什麽?!

白枳張著嘴叫喚著,卻因為舌頭被拔掉了,隻能發出‘啊啊’的嘶啞生,眸子瞪得宛若駝鈴一樣,整個壇子隨著她的動作劇烈地抖動著。但這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不能阻止那個男人,更不能救下自己的女兒。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被人褻玩!

月兒整個人被扒光了衣服,瘦小幹癟的身軀上到處都是鞭痕,烙鐵的疤痕,她赤條條地躺在**,雙手被捆綁在床柱上,被人按在**折磨,下身一片狼藉。她像一隻蝦米一樣弓起身子,撲棱著,哭喊道:“娘!娘!”

“救我啊!娘!”

白枳隻覺得眼前一黑,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月兒——

漸漸地,月兒沒了聲息,男人一翻身從月兒身上滾下來,伸手往月兒鼻子下麵一伸,麵色頓時陰鬱了起來。他唾了一口,渾濁的痰液被吐在了月兒那張已經沒了血色的臉上。男人草草拽過帕子擦了擦下身,胡亂把衣服披在身上,便下了地。

“真掃興,才一會兒,就死了。”

走過白枳麵前的時候,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做停留,匆匆地出了門去,唯恐多看一眼會汙濁了自己的眼睛。

離音見男人走了出來,問道:“事情辦好了?”

“辦好了,隻是那女孩真不頂用,才一會兒就死了。”

離音皺了皺眉頭,推搡了他一下,道:“有你玩的就不錯了。”言罷,離音進了屋子,收拾殘局,冷不丁正對上了白枳的眼睛。

那雙眼睛浴血一般殷紅,幾乎滴出來血。她定定地看著離音,‘噗的一聲’噴出來一口散發著惡臭的血,血濺三尺,濺到了離音的臉上。她的嘴一張一合,嘴裏已然血肉模糊。

離音分明看到,這女人在和自己說話!

我白枳一生為善,卻命途多舛,真正的惡人卻活著萬事勝意,這究竟是什麽道理?這世上若真有老天爺存在,不需要你將我收走,我心甘情願化為厲鬼,生生世世糾纏他們,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