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豪門棄女13

丁諾的聲音很輕柔,如同羽毛飄落在水麵上,在沈老爺子聽來,卻不亞於一聲驚雷。

這個名字,他幾乎已經忘記了。

二十多年前被他欺騙和背叛的女人,原來早已躺在墳墓裏。

丁諾見他呆愣,很體貼地重複了一遍墓園的地址:“明天是星期天,不如你就明天去看她吧。”

而後又往他手裏塞了一隻吊墜:“這是她最喜歡的款式,你明天送給她。”

“你……”沈老爺子看著她黑沉沉的雙眼,像麵對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你是什麽人?”

“你沒必要知道這個。”丁諾聳聳肩,“按我說的話去做就行了。不過如果你實在好奇,我可以透露一點無關緊要的信息給你。”

她嘴唇紅得像剛喝了血,笑容透著三分鬼魅:“我就是你的報應。”

丁諾順著門廊,從酒店的側門離開了。沈老爺子望著她背影,隻覺得眼前一抹血紅遲遲不曾散去,回到百日宴的大廳還是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沈夫人一臉擔心,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異常暴躁地對她大吼:“不關你事!滾!”

賓客和家人都一臉莫名,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好在今天沒有記者到場,他失態也不會被傳出去。葉世堯心裏疑惑,但現在撐場麵要緊,便按著性子把他帶到休息廳,叫他先冷靜一下。

百日宴結束,葉世堯當晚就在社交軟件上對丁諾狂轟濫炸,問她沈老爺子說了什麽,還說如果有冒犯到她,希望她不要介意。場麵話說完,便繼續試探她,看她有無和好的意向。

丁諾破天荒回複了他:“最近知道一些事情,我現在心裏很亂,再說吧。”

現在不能一口把話說死,得找個由頭吊著他,讓他心存希望,後麵才更難受。

丁諾發完這條消息就關機,不再理會他後麵獻的殷勤。

“我爸今晚好奇怪啊。”沈鈺潔一邊敷麵膜一邊瞥了一眼葉世堯,“你知道他怎麽回事嗎?”

“我怎麽可能知道。”

她哼了一聲:“指望不上你。”

小孩醒過來,又開始哭,沈鈺潔聽得心煩,對他努嘴:“去哄他啊!”

“你不是說指望不上我嗎。”他慢悠悠地說。

沈鈺潔吃癟了兩秒,抓起桌上的護膚品罐子對著他砸過去,然後氣呼呼地走出房間,把他和小孩撂在裏頭。

葉世堯照顧這小孩三個月,不知為何依然萌生不出父愛,抱著他搖晃也並不覺得溫情脈脈,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難以甩脫的包袱。

這次他也較起了勁,任憑那小孩鬼哭狼嚎,他絕不抱他一下,自己抱著枕頭被子去客房睡覺了。

沈老爺子一整晚都心事重重,沈夫人問他他也不說,關燈後輾轉反側,最後決定還是按照丁諾所言,去那處墳墓前祭拜一下。

這個女人年紀輕輕,但看來還有兩下子,誰知道她是什麽人,背後又站著什麽人。祭拜死者也不是難於登天的事情。

他安慰自己大半夜才迷迷瞪瞪睡著,早上七點不到就醒了,沒有叫司機,自己開車過去。

再次看到那個女人的名字,沈老爺子心中波瀾橫生。倒不是對她還有感情,隻是沒由來的想起半年前丁諾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要想自己的女兒被好好對待,首先你得好好對待別人的女兒。

其實這話根本沒有邏輯可言,不構成因果關係。但饒是他這樣勸說自己,心頭總有一個結沒有解開。

看墓碑上的年份,那個女人是在他離開五年後去世的。他跟她在一起時記得她的人際關係極為簡單,也不認識什麽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知道是她的哪個朋友把她埋葬在這裏。

沈老爺子心裏想了幾個人選,覺得都不太像。

丁諾這號人物,看年紀也不可能成為她的朋友,她家也沒有年齡差這麽大的親戚。

憑丁諾的年紀,當她女兒倒是說得通。

女兒。

想到這一層,沈老爺子忽然滿頭冷汗。

不會吧……

當年他一走了之,走之前好歹還給那個女人留了一封信,也有叮囑她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雖然寫的時候他頂多有三分誠意,但他在信中寫的出路,對她而言無疑是最好的。

他記性不如年輕時候好了,按著太陽穴拚命回憶往事,想起來自己當年和她辦事,是從來沒有安全措施的。她一般事後自己吃藥,但有時候也會忘記,因此有好長一段時間例假都不準確。不過買試紙和驗孕棒一測,每次都是虛驚一場。

他在不辭而別之前的那個晚上,也照常跟她做了。

不至於這麽巧吧……

就算一擊即中,她不知道去墮了嗎?單身女人帶著一個拖油瓶,不用想也知道往後會過得多艱辛。

她蠢到這個地步?

……還是愛他愛到這個地步?

他本能地拒絕後麵這個解釋。混跡商場大半輩子,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人與人之間充滿算計,真情能占一顆心的十分之一,已經算是濃度極高。

怎樣也沒法相信有人能做出這種蠢事。

沈老爺子腦中一片混亂,不想再在這墓碑前呆下去,轉身踉蹌一下,外套口袋裏的吊墜被晃出來,掉在地上。

丁諾特意叮囑他將這隻吊墜放在墓碑前,還說這是她最喜歡的款式。

沈老爺子模模糊糊地回憶起當年,那個女人似乎確實在珠寶店指著某款吊墜說過喜歡,可他早已記不清吊墜的模樣了。

丁諾為什麽能把這些細節都知道得這麽清楚?

他將吊墜拋在墓碑前,胡亂鞠了一躬,落荒而逃。坐在車上將一整瓶礦泉水喝光,才稍稍緩過勁來。

偏偏這時,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一串號碼很陌生。換在平時他一貫當成騷擾電話給掛斷,但今天卻抖著手按下了接聽鍵。

那邊傳來悅耳的女聲:“沈先生,今天有沒有去祭拜故人呀?”

是丁諾的聲音。他神經質地四下張望,想看有沒有人在監視自己,或者有無攝像頭。

但是枉然,並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年輕女人猶如鬼魅一般糾纏著他,讓他不得安寧。他啞著嗓子:“你到底想怎樣?”

“你照我說的做了嗎?去祭拜她,把吊墜送給她?”

沈老爺子從未在晚輩麵前服軟,這次麵子也顧不上了:“都做了。”

“真聽話。”

丁諾輕浮的語氣惹得他渾身發毛:“你是什麽人?你還想幹什麽?想告訴葉世堯?”

“你女兒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我暫時對攪和你們家沒興趣。至於我是誰,上次您外孫的百日宴上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

我就是你的報應。

報應。

沈老爺子咽了幾口唾沫,最不靠譜卻也是最可能的猜測在他腦中瘋狂打轉。

他試著問她:“你和我,有血緣關係嗎?”

丁諾大笑:“是不是看著女兒給女婿戴綠帽,弄得您也沒安全感了?要我說呢,渣爹教不出好女兒,您也別怪她。”

“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他徹底失控,對著手機咆哮。不過丁諾沒再回答,哢噠一聲,那邊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