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山中不知歲月深

蘇幻雪搖了搖頭,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拓跋燾,根本不相信。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相信孤王所說的話?!孤王再說一遍,孤沒有你所說的那種什麽精神病!”拓跋燾已經詞窮了,他找不到任何辦法讓這個女子相信他的話。

也罷了,他本來就是一個病人,是不是太子也沒有什麽可爭論的了,出不了這個地方,他就將永遠不是太子了。

拓跋燾倒也既來之則安之,厚著臉皮鳩占鵲巢不說,還心安理得的等著蘇幻雪照顧他,照顧不周還愛擺太子的架子,這讓蘇幻雪已經咬牙切齒許久了。

“我說了,我要吃肉!天天給我吃香菇青菜粥……我的傷養不好的!”拓跋燾這幾天一直吃的都是稀粥,蘇幻雪說他重傷未愈,不能吃油膩的東西,而且……她說,他們這裏沒有葷腥。

“拓跋燾!本姑娘已經忍你很久了!床讓給你了!天天給你煮粥吃,給你洗衣服,伺候你!給你當丫鬟一樣使喚,你還挑三揀四……你信不信我連清粥都不給你喝!”

“孤王要吃肉!”拓跋燾指著石桌上睡懶覺的阿狸,滿眼都是渴望。

“好啊……想吃肉是吧?本姑娘成全你!”說完,蘇幻雪拿著手術刀就逼近拓跋燾,眼光惡狠狠的。

拓跋燾被蘇幻雪壓製著,動彈不得,蘇幻雪把玩著手裏的手術刀,不懷好意的笑了:“你不是想吃肉嗎?我從你身上取下一點,馬上就給你熬肉湯喝,都說吃啥補啥,吃得多補得多,我不多割點兒,怎麽能把你身體養好呢?你說是吧?”

蘇幻雪裝模作樣的要割拓跋燾身上的肉,拓跋燾怎麽可能真的被她壓製住,一看她表情好像不是在開玩笑,趕緊騰出手製住她的手。

“你放開我!”蘇幻雪想抽回手,卻一動都動不了,她的力氣哪裏敵得過拓跋燾。

幾經掙紮,還是掙脫不了,手腕痛得不得了,隻得氣呼呼的認輸:“你抓疼我了!快鬆開我!”

拓跋燾一聽,眼睛迅速瞟了一眼蘇幻雪的手腕,趕忙放開了手,因為放的太急,蘇幻雪沒有心理準備,一個踉蹌摔進了拓跋燾的懷裏。

拓跋燾被撞了個滿懷,女子淡淡的發香傳入他鼻尖,令他心凝神往,他貴為殿下,身邊的女人不計其數,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女子給過他這樣純淨的感覺。

忽然石室外有腳步聲傳來,蘇幻雪暗叫不好,掙紮著要爬起來,卻還是沒來得及,慧靜一進來看到的就是蘇幻雪趴在拓跋燾胸口的場景。

慧靜愣了幾秒,神色一頓,轉身就朝外走出去了。

蘇幻雪站起來,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回頭惡狠狠的瞪著拓跋燾:“都怪你!從明天起,本姑娘不伺候你了!”

蘇幻雪追出石室,想著與慧靜解釋一番剛才是一場誤會,可是又覺得自己好笑,她以什麽身份和他解釋什麽呢?難道隻是為了告訴他,她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種隨意的女子。

慧靜站在雪地裏,雪花在他的身邊飛旋,想要停留在他的身上卻一觸即滅,如水泡沫焰,一場虛幻的灰飛煙滅。

蘇幻雪凝視著他的背影,心裏泛起一陣的苦澀,真性有為空,緣生故如幻,無為無起滅,不實如空花,她終於明白了媽媽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的寓意。

原來,她的名字就像她的愛情一樣,虛幻不實,猶如空中花,猶如那幻滅的雪,那麽想要觸碰他的衣襟,卻一碰即滅。

蘇幻雪久久的站立在風雪中,看著慧靜清冷的背影,心也逐漸的冰冷。

山中不知歲月深,人間又是一回春。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天了,門口的樹又開始含苞待放了。到了夏季的時候,又是滿樹的紫色花叢。

拓跋燾養了幾個月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別的都好,就是不能沾葷腥,讓他簡直是難以忍受,甚至比殺了他還難。

每次提到肉,就會聽見蘇幻雪喋喋不休的碎碎念著什麽:以人食羊,羊死為人,人死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類,死死生生,互來相啖。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

跟個嘮叨的老太太似的,聽得他耳朵多長出老繭了,所以,幹脆乖乖的吃菜,再不提吃肉了。

拓跋燾身體恢複以後,就纏著蘇幻雪,說要教她武功,出去了才不至於被別人欺負。

但是,拓跋燾哪裏知道蘇幻雪可是軍人出生,別看她一臉細皮嫩肉的,實際上可是格鬥高手,還參加過為期半年的特種訓練,那種魔鬼訓練,能夠堅持下來的都是精英。

二人打了幾十個會合,也沒能分出個勝負來,拓跋燾對她的招式完全把握不到,每一招都快狠準,看著軟綿綿的,力度卻不小。

赤手空拳的,拓跋燾單打不是蘇幻雪的對手,劍術卻不同,這種冷兵器,蘇幻雪拿著都覺得變扭。但是還好蘇幻雪本身就對劍術有那麽點興趣,便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學了幾招半式的,消磨消磨時間而已。

三個人一隻狐狸,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拓跋燾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出這個山穀,但是他從未停止過學習。

隻要慧靜一有空閑,他就會主動向他請教佛法,慧靜也從來都耐心的為他講解,兩個人慢慢的從佛法談到國家大事,政治軍事,教育。

拓跋燾為慧靜的智慧大加讚歎,心中感慨,這樣的隱居山林的聖僧,哪個國家能夠讓他為其所用,可謂國之幸,百姓之福。

“哎,可惜孤王被困在這山穀,否則,依聖僧這樣的才能,孤登基之後,一定尊您為國師,造福我大魏子民。”

“殿下說笑了,貧僧隻是山中一閑雲野僧,承蒙殿下看得起而已。”

“大師您真是太謙虛了,孤王有一事想請問法師。”

“殿下請說。”

拓跋燾看了不遠處一人一狐相逐奔跑的蘇幻雪,時不時傳來一陣銀鈴的笑聲,啞了咬牙還是決定唐突了聖僧。

“聖僧可有七情六欲?”

“不知殿下何意?”慧靜沒有想到拓跋燾沒有問任何關於國家政治的問題,而是提出這樣一樣不是問題的問題。

他是出家人,並非沒有五欲六塵,隻是曉知一切眾生輪回之本就是這六根不淨,向外攀緣貪著一切才色名食睡,要想跳出這三界火宅,就要不斷的修心養性,曆事煉心。

即便有了情有了欲也要用法力提攜,將其銷熄。哪怕是世人口中的聖僧,也是從凡夫修來,並不是他從一出生就沒有七情六欲。

拓跋燾幾次都見到蘇幻雪看著慧靜的背影發怔,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沒有見過的落寞,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偶然,但是無數次就是代表著蘇幻雪喜歡眼前這個和尚了。

蘇幻雪喜歡著慧靜,慧靜卻不自知。而他喜歡蘇幻雪,蘇幻雪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