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求存（下）
“猴子，背緊王二，走，我們掙出一條活路！”王虎將王二背出壁壘，接著就交給了劉猴子，自己手持著雙管獵槍，背著那個背包，在前頭開路。
“王哥，這家夥真他喵地沉……”劉猴子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盡管他巴不得拔腿就跑，但看著王虎的背影，他心中卻又源源不斷地湧出著安全感。
他們是一群除了信任與希望外，便剩不下多少東西的人。
“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我們走回旺氣賭場，那裏挺近的……阿嘁！”王虎露出一個笑容，但話還沒有說完，便在寒風之中打了個噴嚏。
他們大概睡了幾個小時，可天知道火堆燃了多久，又熄滅了多久，冰冷的半坑壁壘不會照顧人類那脆弱的身體，寒氣已然滲入了王虎的體內。
如果此時劉猴子把手放在王二的額頭上，便可感受到那危險的滾燙感。
昏沉的太陽緩慢又不可遏製地向西滑落，陽光明顯的愈發微弱起來，不用手表便能輕易地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因為螢火鼠那閃爍著綠光的眼睛已愈發顯眼。
當滿眼都是螢火，再無其餘光澤時，那麽說明夜幕已然到來，還滯留在此的人凶多吉少，乃至十死無生。
越過那些殘垣斷壁，吱吱的聲音在耳邊作響，王虎看見一群螢火鼠在啃食著人屍的左腳，那可憐的死者腳指頭已是殘缺不齊，血肉模糊的腳掌開始顯露出白色的骨骼。
因為飽食人肉，那些螢火鼠的眼瞳開始發紅，盡管數量不多，但對人的恐懼感明顯地減弱，竟是對著王虎發出著威脅的叫聲。
“猴子，跟緊我！”王虎深吸了一口氣，射出一發霞彈，將那些愈發放肆的鼠輩殺死殺散，安撫著身後的同伴。
對於螢火鼠而言，這裏的食物還算充裕，卻已是如此的凶了。王虎也大概想得到，回程路上的螢火鼠群恐怕對人類的捕食欲望會更為的劇烈——它們還沒那麽多吃的。
當初絡腮胡帶頭，一個隊伍走過來，都死了王二的哥哥；現在能作戰的隻有自己，劉猴子還要背著王二，這注定是一趟艱難的旅程。
想到這，王虎在重新裝填了子彈後，便加快了腳步，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與機會。
往回走九死一生，待在這裏唯有死路一條……他不斷地在心頭默念著這句話，人的勇敢與怯懦隻在一念之間，所以，不要給自己猶豫怯懦的機會啊！
我，可不能讓自己和同伴淪為老鼠的食糧……
這道已然淪陷的防線已經化為了地獄，到處都是殘屍和在殘屍旁進食的鼠輩，但當王虎越過這片地獄時，真正的危機才剛剛開始。
“王哥，右邊那裏有動靜，往左避一避……”在這個時候，劉猴子再一次發揮出了他感知超絕的能力，指引著王虎躲避可怖的危險。
王虎點了點頭，現在的目標是趕緊撤離到宏興社團在這的據點，也就是旺氣賭場，不宜與那些鼠輩衝突，能避就避。
但願那裏沒有被放棄掉，還有人把守……
“該死，王哥，左邊也有，往中間……不行，中間也有！還是左邊吧，我們衝過去，左邊的少一點！”
然而當危險到處都是時，便連劉猴子也混亂起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善於躲避者，也難以在遍地危險中的死域遊刃有餘地挪移。
在一片火已熄滅，但房梁都已倒塌的廢墟中，密密麻麻的螢火鼠從一處處縫隙間鑽了出來，這些餓紅了眼的小怪物試圖把王虎和劉猴子包圍起來。
王虎邁動著腳步，在奔跑的顛簸當中射擊、換彈，隻往擋在自己前頭的螢火鼠群開火，在火光槍鳴之中，霰彈散布開來的鋼珠撕碎著眼前之敵，為二人開辟出一條血肉鋪墊而出的生路！
不服，不服，我不服！王虎的眼瞳同樣變得血腥而又通紅，踏過血泊，踏過骨肉，隻為將自己和夥伴從必死的命運當中掙脫而出。
“王哥，前頭右轉！”劉猴子也拋下怯懦，眼神死死盯著前方的王虎，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這一個往前開道的王虎，再也不理會四周那些肆虐的鼠輩！
隻要跑得夠快，隻要不被攔截下來，就能穿出一條生路！
“猴子，跟緊！”王虎呐喊一聲，表明自己聽見了，聽從劉猴子所指示的方向，又往右繞去，避免撞上另一大群螢火鼠。
眼下那些追著自己的螢火鼠還不太密集，又試圖包圍自己，因此自己才可以直線衝開，可讓它們再匯聚圍攏起來，自己衝個屁衝，早就被撲倒咬死了！
這一刻是最為危險的時刻，生命像是被細線吊著的重物一般，一斷開就會墜入到死亡的深淵當中，不絕如縷，當真是不絕如縷……
然而王虎和劉猴子，沒有一個人掉鏈子！便在這危險的地帶中殺出了一條血路，在血肉橫飛間掙得了一條生路，那群咬著二人不放的螢火鼠群終究是被甩開了。
或許它們回去啃食自己同伴的屍體了，或許它們找到了其他的新鮮食物……但都與逃出生天的人無關了。
當王虎和背著王二的劉猴子來到旺氣賭場時，他們第一次感覺被人用槍指著，竟然是那麽的有安全感。
“我們也是宏興社團的，跟絡腮胡的！”王虎對著旺氣賭場的看守大喊著，望著賭場外的鐵絲網，崗哨上還布置著噴火器和輕機槍，他既喜又悲。
喜的是終於逃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悲的是，假如當初他們將這些大殺器搬到百樂街防線上，防線又怎麽會崩，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死在那裏？！
王虎能想明白其間的道理，不要說其他社團，就說宏興社團，內部也不是一個緊密的整體，各個大哥是爭鬥不休的，絡腮胡和龍興同一個堂口的，都要為了一個菜市場明爭暗鬥！
縱然各部能夠因為共同的威脅，例如鼠潮聯合起來，但這聯合也不是有十分力就出十分的力。
這是一個成年人就很容易想明白的道理：假如因為對抗鼠潮，把自家的本錢都全部拚光了，那就算鼠潮抗過了……
其他的大哥是會在事後無微不至的支援、補償自己，還是趁機下手？
兄弟在牆內打架，但外辱襲來便齊心協力地抵禦，是很理想的狀況，但現實往往不是那麽的理想，猜疑與自保的心思無處不在。
如果不能真正整合成一個緊密的集體，那各個小勢力都會先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最前頭，這便是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