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十年之約(三)

裏托坐在涼亭裏,身前的木案旁靠著一柄‘怪模怪樣’的劍,案上有一壺茶,壺前有杯,杯中茶滿,杯中茶涼。

那柄立於案邊的劍,也一點兒也不像一把劍。

它有著劍的輪廓,劍柄在劍身的最中央,四個劍刃以劍柄為中心延伸而出,弧形的劍刃彎曲而回,看起來就像個大大的叉,與其說是‘劍’,倒不如說是一柄近似於劍的奇門兵器。

這正是前世遊戲中刀鋒意誌艾瑞莉婭手中的那柄‘飛天之劍’,四年之後,至強劍聖裏托重病身隕,他那還不滿十五歲的小女兒拿起了這柄象征著‘最強’的劍,稚嫩嬌弱的肩膀扛起了父輩的聲威……

當然,池染此刻的目光並沒有在這柄傳奇之劍上過多停留,他默默注視著那個坐在涼亭中的人,其實乍一看來,這個被冠以無敵之名的劍聖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和藹得就像鄰家大叔。

裏托的手放到了茶壺上,桌案的這一頭空茶杯早就擺好……可他的手又鬆了開來,這杯茶終究是沒能倒出來。

他站起身來,抬手,似乎是想招呼漢娜坐到亭子裏,卻又放了下去。

一張臉上堆滿了笑容,最後連這僅有的笑容也漸漸褪去,因為自始至終漢娜站在涼亭外,她的目光陰寒,卻又透著灼人。

長劍遙指,微風不寧。

誰都沒有說話,小花園裏靜得針落可聞,氣氛變得寒冷而尷尬。

徹骨的寒意穿透晴空,兩人之間並不遠的距離變得遙遠。

裏托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他收起了案上的壺與杯:

“能否……再寬限我五年。”

這個瓦洛蘭最強的劍士用的……竟然是懇求的語氣。

回應他的,是刺劍上激發的無雙劍氣!

這個女人竟是如此果決,一言不發,直接開打!

虛空中劍氣的波動如出洞之蛇,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痕,刹那跨過所有時間與空間的阻隔,草木皆飛,土石俱崩,這一刻,世上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阻擋這一劍。

小池塘上的木橋寸寸破碎,塘心的涼亭在轟然的爆鳴聲中炸裂開來。

煙塵四起,木屑紛飛!

裏托魁梧的身影在爆炸的塵煙中若隱若現。

漢娜縱身向前,疾衝而出,如鴻雁一般掠過波瀾漸起的水麵,她手中的刺劍高高揚起——近了,她看清了立於水麵上的裏托的。

怒目圓睜,銀牙緊咬!

“啊!!!~~~~”

她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碎心的嘶吼,握劍的指節發白,那手中的劍,就這麽向著裏托,狠狠的刺了下去!

裏托沒有動,就如一支立於水麵的孤葦。

他不閃,也不躲,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劍刺了下來……劍亦沒有封喉,他的肩頭血花乍現。

鮮紅的血,自劍尖上滴滴而下。

透肩一劍,或許是疼的吧……可裏托的麵容堅定,甚至連眼波都沒有絲毫起伏,他注視著漢娜,就這麽,定定的注視著。

他開口緩緩道:

“十年前艾瑞莉婭才剛出世,澤洛斯也才九歲,你答應我,給我十年時間,撫養澤洛斯長大成人,起碼讓我教會一雙兒女如何生存於世。昔年之約,我自是不會忘,我這條命遲早是你的。”

不知為何,漢娜在走進這個小花園後情緒就一直很暴虐,此刻在聽到這句話後更是勃然大怒,刺劍再一次前挺,在裏托的肩頭直插沒柄:

“如今飛天道場無人不知!你裏托手中飛天之劍冠絕天下!澤洛斯更是已過及冠之年,足以獨當一麵,你還有什麽理由不死!”

或許這一次是真的刺疼了,裏托發出了一聲悶哼,卻依然沒有移動絲毫,他的雙眼就沒從漢娜的臉上移開過:

“因為……我還不能死。”

“德瑪西亞和諾克薩斯三世之仇,連年大戰,卻在不久前突然全麵停戰,著手修訂停戰協議,不管這份協議能夠維持多久,起碼未來十年之內,這兩國再不會像過去那樣傾全國之力死鬥不休。諾克薩斯狼子野心,稍有空閑便會暴起發難,我身負鎮國劍師之責……”

池染站在岸上,自始至終專注的看著,此時他滿臉愕然,尋仇,這不就是一件私事麽?為何又突然扯到了德瑪西亞與諾克薩斯的兩國之爭?

我的國家需要我,所以我不能死,這……這……這不就他媽是扯淡麽!

你可以為你的國家貢獻莫大的力量,可沒有哪個國家離開某一個人就存在不下去。

或許是自己也發現了自己話裏的荒謬邏輯,裏托語塞良久,緩緩道:

“艾歐尼亞需要一個瓦洛蘭最強劍士坐鎮,澤洛斯天賦雖高,可未經捶打,難堪大用……他現在或可獨當一麵,卻不能震爍一方,所以,我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

漢娜的劍在顫抖,她緊咬嘴唇,以至於咬出了血。

她抽劍,帶出一蓬鮮豔的血花,劍指著裏托的咽喉,卻是搖擺不定——她的手在顫抖,手中的劍當然也在顫抖。

“你就這麽熱愛你的艾歐尼亞!這麽熱愛!!!愛到連命都不要了!!!”

“和你所熱愛的艾歐尼亞相比,將要死在我的手中這個事實竟然如此微不足道!卑微到你連一句討饒都沒有!”

池染皺著眉,他握住了大衣裏的劍柄——漢娜的情緒很激動,他從沒看到漢娜如此激動過。

腳下的水麵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她聲如鬼泣,一字一頓道:

“你、這、一、生、難、道、就、從、來、不、考、慮、你、自、己、麽!?”

麵對這樣的漢娜,裏托的沉默半晌,卻是輕輕的笑了笑,他看起來甚至還有些許輕鬆:

“我答應過你,這條命給你。”

“那就死吧!!!”

漢娜大喊一聲,欺身向前,手中刺劍直挺,朝著裏托的咽喉不偏不移的刺了出去。

可這一次,裏托沒有無動於衷,他退了。

那隻是小小的一步,卻讓漢娜的劍刺了個空。

一刺不中,反手又是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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