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良心的價格(下)

池染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中自是明了,其實已經差不多了,缺的就是最後的一把火——吉格斯仍舊過不了良心那關。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池染都看過很多人,事實上,從班德爾城運送炸藥到普雷希典的這一路,他已經見過不少人,艾歐尼亞人是人,約德爾人也是人,人都有弱點,有的貪財,有的好色,有的為名,有的圖利,對於壞人,誘之以利,對於好人,勸之以理,沒有什麽不可以改變的,隻是代價還不夠,說白了——哪兒有什麽好壞之分。

沒有觸及原則的,都是好的,可每個人的原則都不一樣。

池染舉起一隻手,豎起三根手指: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在寧靜花園引爆這些炸藥。”

這是池染添的最後一把火——準確說他是讓吉格斯自己給自己添上這最後一把火。

吉格斯動搖了,他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著池染:

“真的?你真的不會在寧靜花園引爆這些炸藥?”

“當然,如果我違背誓言,就讓老天劈死我。”

吉格斯沉默良久,池染也沒有說話,終於,這個瘦骨如柴的約德爾人抬起了頭,他的眼睛在放光,那是藏匿著凶狠的光芒:

“好!我幫你!”

池染咧嘴一笑,笑得很開心。

人們有的時候不需要跨過良心,隻需要繞過,找點兒參照物,諸如借口理由之類的,就可以輕易繞過去。

一個從常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的誓言,足以成為蒙蔽良心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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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斯不愧是班德爾城曆史上最傑出的爆破大師。

他隻花了一晚上,就配製了這些足以使上千人喪命的炸藥,半個鍾頭的時間,就完成了所有的埋設工作,總共三枚炸彈,分別埋設在三個人流最大的地方。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對著一直跟在屁股後麵的池染點了點頭:

“完成了。”

“爆炸的威力會有多大?”

吉格斯皺了皺眉:

“你說過不引爆這些炸藥,所以我為了避免外力觸發炸藥,埋得很深,但這麽多炸藥,就算是埋了這麽深,也足以把方圓百米範圍炸成平地吧。”

池染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他猛然一個前衝,把吉格斯按到了地上,手中短劍再次出現,直抵著他的喉嚨:

“別動,也別喊。”

吉格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可抵在喉嚨上的短劍又讓他隻能低聲嘶吼:

“你不能這麽做!你答應過我!你發了誓的!”

池染捂住他的嘴,以免驚擾到遠處的行人,他低聲在吉格斯耳邊道:

“我立下過無數誓言,可老天爺從來就沒劈死過我,況且……我真的沒打算引爆這些炸藥。”

“下午的時候我會放了你,但現在,抱歉,吉格斯,你還不能走。”

劍柄在吉格斯後腦重重一敲,他暈了過去。

他無意與吉格斯解釋太多,太陽已經開始升起了,寧靜花園的行人開始變多,想必這個時候漢娜已經起床了,如果耽誤得太久,她會撇下自己,獨自去做那件事。

把吉格斯綁好放在馬車上,池染走出了寧靜花園——綁了吉格斯,是擔心變數,也許這個現在隻有十三歲的爆破鬼才腦子一熱就去報告城衛軍了呢?

池染無法容忍任何變數。

來到瓦洛蘭世界十五年了,他深知自己的弱小,就目前而言,他的優勢不是對瓦洛蘭曆史的熟悉,而是錢,漢娜有數不清的財富,而池染是她的管家。

錢能收買城衛軍和城管,可錢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當然,在寧靜花園製造一場爆破,這種事他是不可能做的——這些埋設的炸藥,根本就沒有引線。

即便有再大的難處麵臨再大的威脅,他也不可能拉上幾千無辜的路人墊背,池染說過了,他是一個好人。

炸藥隻是威懾,而不是手段。

他按著原路返回,腳步很快,因為時間真的不多了——可一路走,他的手一路在顫抖。

他無奈的搖搖頭,喃喃自語:“看來,我還是不適合做壞事啊,就是埋點兒炸藥都抖成這個樣子。”

不過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他必須為漢娜抓住一張保命的底牌。

漢娜,你這個讓人頭疼的笨女人,你為什麽要去做一件這麽瘋狂的事呢?

這十五年來,究竟是你在照顧我,還是我在照顧你?

也許,相依為命,講的就是咱倆吧。

太陽升起來了,天氣已經不熱了,可他還是裹緊了自己的大衣。

漢娜,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如果你出事了,我說不定真會把寧靜花園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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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身材勻稱,一身黑衣,背著一把狹長的黑傘,她的頭發挽起,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臉。

我知道‘英氣勃勃’是形容男人的詞,可在她身上,用這個詞剛好合適。

她是漢娜,如果她不是整天都一言不發冷冰冰的,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上應該會有不少女人的柔媚之氣。

盡管少了一些女人味,可她的確是個美人,但同時,她也是一個你下意識會忽視‘美人’這個身份的人。

就像削去枝葉的薔薇,美則美矣,花苞之下荊棘遍布。

她坐在路邊的台階上,一隻手捂著心口,蹙眉吸氣,似乎有些痛苦。

池染遠遠的就看到了她這個樣子,一溜小跑上前:“怎麽,又發作了?今天要不算了吧,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等你身體好了再來。”

漢娜揮了揮手,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

“不用,我沒事。”

漢娜沒有詢問池染一大早失蹤是去幹什麽了,事實上他們兩人就是這樣的,除非有必要,誰也不會過問誰,有的時候就像是兩個陌生人,但話說回來,真正的熟悉,應該是‘有口不言,心照不宣’吧?

她的額頭上已經疼出了汗,池染默默看著她,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勸她回去?已經勸過了,沒用——實際上在勸之前池染就知道沒用,她就是這樣一個人,認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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