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因為此問無解

或許還有怨吧,或許還有恨吧,或許還有不甘吧,或許還有憤怒吧,或許還有尊嚴落地想要挽回吧,或許高傲突然砸得粉碎所以不能接受吧……

裏托勝利了,這第二個理由池染也無法反駁。

因為就在昨晚,他看見了,他看見漢娜已經釋然了。

漢娜沒有一心想要裏托的命,也沒有輕生的衝動,她已經放下了。是的,你不得不承認,漢娜在這第三次來到飛天道場後,她已經放下了。

“這一切因我而起,所以,我要擔起這所有的責任,哪怕我擔不起。”

裏托說的話池染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腦子很亂。

如果,如果漢娜不是命不久矣。

那麽在這一次見到裏托之後,她會怎樣?

她將萬念俱灰,就如昨夜的那間暗室一般,無論窗外的燈火多麽明亮,也無法點亮那方寸之間的灰暗。但也昨夜的那間暗室一般,無論窗扉如何緊掩,亦無法阻擋黎明的陽光。

可惜,如今的漢娜,將懷抱這一顆灰暗的心死去。在黎明的陽光開始照耀之前,她就將結束所有的一切。

裏托堅決的拒絕了漢娜的所有期盼,因為傷終究會愈合的,唯有痛才如跗骨之蛆,永世難填。

池染坐在原地,手指輕觸茶杯,杯中茶已涼,他是不想喝茶的,他隻是想握住點兒什麽。

然而他握不住。

裏托看他不說話,站起身,漫步踱到書房後,從牆上取下一幅畫,一個女人的遺像。

他小心的抱著畫像,走到池染麵前,坐下。

輕拂無塵的畫像,畫中那個女人眉目如煙,看不清麵容。

裏托緩緩道:“這是我的妻子,也是第三個理由。她很普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這樣的女子在艾歐尼亞的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但她就是我的第三個理由。”

從池染今天見到裏托開始,裏托似乎就一直很小心,小心得他的背都沒怎麽直起來過。

你可能無法想象,一代飛天劍聖,號稱瓦洛蘭最強劍士的人,整整一天,在一個小孩兒麵前都是佝僂著的。

但這一刻,隻有那麽一瞬間,裏托挺胸抬頭。

他懷抱著那副畫像,朗聲道:

“無論再深的愛,終將凋零。池染,你可能無法理解。愛情與婚姻,從來都是分開的,婚姻必然發自愛情,但最初的愛,並不一定是最後的愛。甚至於你愛最後那個人完全沒有最初那個人那麽深,但那終究是愛。最初的愛讓你癡得刻骨,為之如瘋如魔,反倒是最後的愛,輕飄飄的,就像是沒有絲毫重量,可若有一天要做出選擇,你反而畏首畏尾,沒有了最初的那份**那份奮不顧身,但它始終是有重量的,是可以衡量的。你把一切擺到天平之上後,輕重立分,而這個重量除了你沒人知道,可你終究是做了違心的抉擇,也許天平本不公平,但你隻有那麽一個天平。哪怕是知道明明不公平,但你就是要說那是公平。為什麽?因為是你男人,你得為此負責。負不起,也得負。”

這是第三個理由,也是今天所有談話的終結。

池染依舊無言以對,因為這本就不公平,你說再多有何用?

可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裏托果然是個負心薄心的壞家夥。

但你能說麽?或許能,但池染不能。

因為他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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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午後,天不晴,也不陰。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通常被人們稱為‘多雲’。

天空之上是大片大片的雲彩,這些雲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厚的地方隱隱蘊著一團黑,而薄的地方透著耀眼的流光,雲與雲之間偶有小塊兒空洞,陽光自空洞中投射下來,在地麵上照出塊塊光斑。

此刻池染和裏托就站在一塊光斑中。他們的麵前是一家旅店,旅店是典型的艾歐尼亞式建築,古色古香。

經過一早的長談,池染最終決定,還是讓裏托見上漢娜一麵。

盡管他知道漢娜是絕對不會想見裏托的,可要解開兩人間這些恩恩怨怨,那麽這一麵,就非見不可。既然她很難跨過這個坎,那就讓自己幫她跨過去吧。

一路上都很順利,可裏托走到旅店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久佇不動。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裏托站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口道:“你說我見到她第一句話應該說些什麽呢?”

這個問題讓池染啼笑皆非。原來裏托站這麽久,是不知如何麵對她啊。

也是,如果沒有池染,可能他們誰不敢想象有一天彼此會坐下來好好談談,所以當然就沒有在腦海中思量過該說些什麽。

池染的表情變得柔和很多:“隨意吧,其實你說些什麽都行。”

裏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池染說得對,他不管說什麽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他說了。

兩人進入旅店,循著木質的台階向上。

普雷希典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順帶著這座旅店也是修建在一座陡坡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旅店的台階特別陡峭,走起來感覺特別長。

但再長的台階也是有盡頭的,池染和裏托終究是來到了漢娜的房門前。

這是個位置很好的房間,地勢很高,坐北朝南,大大的窗戶外半個普雷希典城都可以盡收眼底。

池染把手放在門把上,準備開門進去。

然而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是裏托的手。池染轉過頭來,疑惑的看著裏托。

裏托搖了搖頭,示意池染讓開。

池染也沒說什麽,後退兩步,站到了裏托的身側。

此刻裏托的表情很奇怪,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其實剛剛在上樓梯的時候池染就感覺到了裏托有點兒不一樣,這種感覺隨著距離漢娜的房間越近,變得越強烈。

裏托伸出了手,池染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手放在門把上良久,然後終於轉動了門把。

正對著門的那扇大窗戶裏湧進了無數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又從房間裏鋪了出來,穿過房門鋪到了池染的臉上。

順著溫暖的陽光,池染看到窗前的木榻上,臥著一個其實老了看起來卻很年輕的女人。

那就是漢娜,她微闔雙眼,側臥在木榻之上,一身平常從來都沒有穿過的素衣,她一手撐頭,另一手隨意的放在腰間,從額角垂下的一縷頭發遮住了她的半片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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