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雪了(下)

漢娜縮在池染的懷裏,喃喃道:

“從你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很聰明,你總知道別人在想什麽。”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漢娜的樣子很奇怪,她一直看著池染,池染也看著她,四目相對,卻又悸悸的移開。

“我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事實上這十五年來他一直想知道漢娜在想什麽,可不論他怎麽觀察,怎麽猜測,他都得不到任何端倪。

這個女人的神秘和她的剛強完全是一個級別的存在。

幾句話的功夫,池染已經走出了飛天道場所在的那條街,路上果然有行人了,他看到遠處有一家醫館,又加快了一些腳步,漢娜也看到了那醫館,不知為何,隨著池染步步走向那醫館,她變得有些不安。

池染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到了那不遠處的醫館上,並未注意到懷中那女人的眼中有了些許晶瑩。

“你今年十五歲了吧?”

“恩,是十五了。”

“還記得在凜冬城的那半年麽?離開的時候,你賴著不願意走。”

池染當然記得,漢娜和弗雷爾卓德的瑪芙樂公主是舊識,那半年他們兩人被奉為上賓,生活安逸得過了頭,他當然不願意離開凜冬城跟著漢娜繼續流浪。

“你和艾希總是成天混在一塊兒。”

寒冰射手艾希是池染來到瓦洛蘭之後遇到的第一個‘英雄聯盟英雄’,不管是出於懷念還是出於好奇,他都對那個幼年期的艾希抱有極大的親昵感,可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麽過多的想法。

醫館已經到了,池染伸手推門,可漢娜的一句話讓他停住了:

“你喜歡她麽?”

他低頭疑惑的看著漢娜,後者眯著眼,滿臉笑容:

“如果你喜歡,我就讓瑪芙樂把她嫁給你。”

(注:雪之祈舞瑪芙樂公主為上一代阿瓦羅薩部族的領袖,寒冰射手艾希從她的手中接過‘寒冰公主’的位子,瑪芙樂應該是艾希的母親,至少是同族的長輩。)

“額……”

池染有些尷尬:“漢娜,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時候我還小,跟艾希就隻能算是童年的小朋友,對她沒什麽想法,況且……她今後是阿瓦羅薩的繼承人,弗雷爾卓德的公主,就算我喜……”

“如果你喜歡,就去搶。”

漢娜打斷了池染的話,她喃喃的念著:

“如果你喜歡,就去搶……”

她睜開眯著的雙眼,伸手推開了醫館的門,這個動作似乎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沾滿鮮血的手垂下,她的聲音低如蚊訥,幾若不聞:

“下雪了……”

根本就沒有雪,可池染從她的眼波裏看到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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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滿麵黑沉的從內室走了出來,池染立刻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等得太久了,心中的焦急幾乎都要無法忍耐。

“醫生,她怎麽樣?”

醫生看著麵前這個少年,心中的荒唐與憤怒竟是壓抑不住,他的語氣不善:

“你剛剛說她是你的母親?”

“對,她是我的母親。”

“她真的是你的母親!?”

醫生的聲調再次拔高了一些,池染皺了皺眉:

“怎麽?有問題麽?”

醫生再一次掃了池染兩眼,少年臉上的焦急不像作假,可為何……

他拉開內室的簾子,領著池染入內。

“你自己看吧。”

漢娜在推開醫館的大門後就暈了過去,現在她躺在病**,樣子看起來很安詳,臉上還有些許難得的笑意,肩頭的傷也已經包紮好了,麵色很白,但透著點點紅潤,看起來沒什麽大礙。

但醫生的臉色還是那麽黑沉,他坐到床邊,看了池染一眼,緩緩的掀開她左腹的衣角。

池染感覺有股血衝到了頭頂,讓他的眼前發黑。

這是什麽!?怎麽會這樣!?

她的肌膚如象牙一般光潤潔白,她的小腹如玉板一般細膩平坦,可就是這樣美麗的身體上,一道猙獰的傷口縱貫整條左肋,這道傷深可見骨,傷口邊緣的肉幾乎全部都糜爛了,更外側的地方結著老痂,一眼看過去棕黑色的一大片,讓人頭皮發麻!

血順著肋骨的線條,沿著堅硬的痂殼汩汩而下,那血竟然是紫色的,還泛著熒光!

池染目瞪口呆,他完全想不通,根本就無法理解!這是裏托做的!?

不對,裏托的確劃傷過漢娜的腰腹,可那是在右側,這個傷是在左側,況且那些痂殼看起來也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結成的!

醫生看著池染震驚的表情,緩緩解釋道:

“傷她的武器很鋒利,應該是某種銳器,擁有某種魔力的銳器,武器的魔力讓她的傷口一直得不到愈合,血一直在流,這個血……”

“等等!”池染出聲打斷了醫生:“你說血一直在流!?”

醫生點點頭,他的臉上再次露出了不滿:

“對,你母親身上有一個這麽重的傷,都十多年了,你這個做兒子的難道不知道麽?”

“十,十多年!?”

“對,我初步估算是十五年,她已經流了十五年的血了,隻是一直用繃帶纏著,所以才看不到,而且……”

醫生指了指那些紫色的血液:

“這血有毒,不僅僅是傷口流出來的血有毒,她全身的血都有毒,這毒已經深入骨髓,我懷疑她現在就是吐一口口水,都是帶毒的。”

池染的頭發都幾乎要豎起來,短短的幾句話,卻讓他從腳心涼到了頭頂,十多年的傷!?十多年的傷!?這代表什麽!?

這代表太多的東西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大袋子砰的拍在桌子上,滿當當的金符文散落了一桌,他抓著醫生的肩膀大聲咆哮:

“醫生!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不管多少錢!不管你需要什麽!我都可以提供!”

醫生看著歇斯底裏的池染,臉色不滿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他挪開池染的手,歎了一口氣,攤開雙手,無奈的道:

“沒得治,準確說……”

“她還活著,已經是奇跡了。”

池染捂著自己的額頭,後退了幾步,他有一種窒息感,這個消息太過瘋狂太過殘忍!他完全無法接受!

今天一早上,整整一早上,發生的所有事情,簡直都是老天爺都在跟他開玩笑,不,不是開玩笑,是扯淡!

他看著躺在病**的這個女人,整顆心躍動得讓人幾乎忍不住想要掏出來把它鎖住!

這個女人,就是身負這樣的重傷,在瓦洛蘭流浪了十多年!?

這個女人,就是身負這樣的重傷,和至強劍士打了一早上!?

這個女人,就是身負這樣的重傷,抱著年幼的自己在冰刀雪劍的風暴中疾行七百裏!?

她,她難道真的是鋼筋鐵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