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投石機
“希德的根？”
陸川嘴角動了動，他頗受震驚，雖然希德種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植物，但是如此巨大的根，他想也不曾想過，更何況，他現在正在其中一條極不起眼的根須裏。
“這麽說比較形象，其實它的作用和地球上植物的根有很大差別……”
林青說道：“我和地控中心一致認為，希德的根是一種奇特的行星地殼掘進係統，它可以開采行星物質進行再加工，然而通過定向分化係統生長出它想要的構造。”
陸川點點頭，林青的話和他眼前所見一樣不可思議，他選擇了相信。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林青問道，他咳嗽了一下，抱怨道：“這時候要是能抽上根煙就好了……”
“誰？”陸川無奈的笑了笑，別說在月球上抽煙，就是打開麵罩也會丟掉小命。
“馮·諾依曼。”
“計算機之父？”
“嗯，人們銘記他，是因為他對現在計算機做出的巨大貢獻，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曾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提出一個概念——元胞自動機。”
林青解釋道：“馮諾依曼設想了一種機器，這種機器能製造包括它自己在內的人類文明擁有的所有機器，如果將其發射入太空，那它就可以作為行星開發的一種手段。”
“馮諾依曼機器人？我聽說過。”陸川回應道，他記得自己看過一個名叫《機器人9號》的電影，裏麵就有一台這樣的機器人。
“對，希德讓我想到了它。”
林青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激動：“一枚希德種子落在木衛一上，可它很快又發射出來兩枚，這說明它擁有自我複製的能力；作為攻擊武器，在自身結構損毀百分之七十的情況下，它會選擇將自己改造成投石機，已完成進攻使命，這說明它能製造其他機器……這一切，都讓我覺得它是一台馮諾依曼構思的機器，一台外星人製造的超級元胞自動機。”
“機器……”陸川動了動嘴角，他被林青的這個想法驚到了。
“這可以解釋很多問題，不是嗎？”
林青道：“為什麽到現在我們隻看到這些大型的希德結構，沒有見過一個真正的外星人，沒有看到任何外星戰機，戰艦，因為根本沒有！它是無人駕駛的自動機器，也許木星上的希德，也是由別的希德種子複製出來了，也許真正製造希德種子的外星文明，根本就不知道它們製造出來的機器已經擴張到了我們的太陽係……”
“這……”
陸川隨便腦補了一下林青的話，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起來，如果希德真如林青所說，那就連恐怖也無法形容人類的境遇了。
曾幾何時，陸川為那些在野外受到野獸攻擊喪生的人感到惋惜。
人有思想，比野獸聰明，然而在被野獸吞食的時候，這就成了一種反諷，沒什麽思想和智慧的野獸隻因為狩獵本能，捕食萬物之靈長。
在這個過程中，被捕獵的人會有遺憾、後悔、懷念、絕望等各種想法，會思考人生，會覺得自己的下場很不值。而野獸呢，它什麽也不會想，它隻會吃。在它的眼裏，人和豬、羊什麽的沒有區別，都隻是食物而已。
而林青的話，就讓陸川體會到這種對比的恐懼，如果希德隻是一種外星人擴張用的機械，它隻是無腦的執行擴張程序，人類文明集結起來奮起反抗的行為，它或許根本察覺不到。
在希德看來，人類可能是一群螞蟻，可能是一片地蘚，或者隻是地球這顆奇怪的星球上的某種氣候或者自然現象，總之是一些希德根本不需要理解的細枝末節。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希德不探測就攻擊，可能在它的程序裏，對於地球這樣可能出現生命的星球，它會有一套標準的生命清除程序，就好像人類遇到蚊蟲就噴殺蟲劑一樣。
希德種子在銀河中像戰車推進一樣無情擴張，替發射它的文明占領了一枚又一枚的星球，等待著它的造物主接管這一切……
直到……人類打疼了它。
或者，人類激活了它的自衛程序。
有一個詞叫‘細思極恐’，陸川有點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了。
“所以我問你，你覺得我們最終能戰勝希德麽……”林青轉過身來，麵對著陸川：“你的答案是‘或許吧’，我比你絕望，看到這些宏大的希德構造，我想到的隻有無力和絕望。”
“沒必要這麽絕望吧，我們的核彈能傷到它。”
“嗬嗬，不得不說，你給了我希望。”
林青走到垂直的主根邊緣，示意陸川走過來，他說：“你往下看。”
“月岩？”
在豎井井底的位置，陸川看到了一塊巨大的、形狀不規則的岩石，它占據了整個豎井的底部，目測有幾百噸。
“對。那是希德接下來要發射的月岩。”林青解釋道：“你睡覺的時候，我和地控已經將發射原理搞清楚了，這裏是希德投石機的最深處。希德將它開采的月岩儲備在這裏，等待發射。”
“縱深五十公裏的投石機……”陸川暗暗咋舌。
“這是一條五十公裏長的井型射軌，它能將這些月岩在這五十公裏的軌道上，以9個G的加速度提速，使得月岩離開月麵時，達到3公裏每秒的飛行速度，直撲地球，最終被地球的引力捕獲，成為轟炸地球用的隕石炸彈。”
林青道：“你看到的這塊巨石被發射後，豎井的底部會像咽喉一樣打開，然後會有新的月岩被送進來，接著準備下一輪發射，兩輪發射的時間間隔十幾分鍾或者二十幾分鍾不等。”
“怎麽發射？”
陸川不解的問道，除了主根豎井和這塊月岩，他並沒有看到什麽發射裝置。
“馬上就月震了，一會你就看到了！”林青提醒道：“後退，被震落到豎井裏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青提醒的時候，陸川就已經開始後退了，他已經感覺到隧道開始有細微的震動，他跟著林青遠遠的後退，將雲端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後等待著月震的到來。
幾分鍾後，陸川便感到一陣天崩地裂似的震顫，即便他死死的抓住側根隧道壁，整個人還是被劇震甩的上下翻飛。陸川使出吃奶的勁壓住雲端的宇航服，生怕她在月震中收到二次傷害。
震源最開始出現在豎井之底，但它是移動的，很快，陸川便感覺到震源跑到了頭頂，震動越來越小，似乎在沿著豎井升高，離他們越來越遠。
幾十秒後，月震結束，兩人重回道了側根隧道口。
在陸川的視野中，豎井底部已經沒有了月岩的蹤影，隻見豎井黑色的底部像一張嘴一樣徐徐開啟，接著，另一塊月岩似乎是在什麽東西的托舉下，出現在陸川的視野中。
在新的月岩出現後，豎井底部的開口封死，一輪新的發射序列進入了倒計時。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分鍾左右。
“月震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陸川疑惑的問道，他根本就沒看清楚月岩是被怎麽發射出去的。
“豎井收縮了一下。”林青道：“我和地控也是觀察了十幾次，借助慢放視頻才發現的。50公裏長的豎井，從底部蠕動收縮到頂部，將那塊月岩擠了出去。”
“擠了出去？”陸川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他腦補不出這個這個畫麵。
“這樣，你想想一條蛇吞了一塊小石子或者一個鳥蛋之類的東西。”林青舉手比劃著：“如果你一手揪著蛇尾巴，另一隻手握緊蛇身，從蛇尾捋到蛇頭，那這條蛇自然就會把它吃的東西，從嘴裏吐出來。你如果捋的足夠快，那它吃下去的東西，就會從蛇口裏飛出來……”
“希德就是用這種方法發射月岩的？”陸川感覺一陣惡寒。
“沒錯，這個希德投石機就是一條長五十公裏的巨蛇，它收縮的奇快無比，以至於月岩離開巨蛇之口時，速度都達到了三公裏每秒。”
林青道：“這很惡心，但很有效。”
“有效……”陸川想到了某些排泄器官，他強忍住吐意，使自己不至於吐在宇航服裏。
“沒錯，這也是我們離開月球，重回地球的唯一辦法。”林青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