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在風中
陳今他們一群孤兒的狂歡慶賀之日，卻讓許多人煩心。
玄劍城從昏迷中醒來時，發覺朋友們都在周圍，他沒有睜開眼睛，因為接受不了這種慘敗帶來的恥辱。他是玄劍城護長族的希望，從小自視甚高，也為此努力不懈，眼看著一切發展都如許多人期許的那樣理所當然，卻偏偏在備選弟子考核上輸了！
他永遠都無法抹去這個汙點，哪怕將來殺了陳今也已經破壞了百分百完美的人生。
知道玄劍城沒有大礙，驕傲的鳳凰就勸其他人都先回去，開始還有人不願意，到底還是被其他見機的人半拉半勸的帶走了。
藥殿單獨的休息房間，就剩下**躺著的玄劍城，還有床邊一身金裝的驕傲的鳳凰。
“沒旁人了，該起來了。”
玄劍城遲疑了兩秒，還是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了眼門的方向，擔心的問：“大家夥都猜到了？”
“總有了解你的。”驕傲的鳳凰端了茶水，拿了藥丸喂他服下。“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衝擊震**。你是演戲，還是真吃了暗虧？”
“我要能演的這麽好，那也會演一場他躺著、我失手把他重傷的好戲！”玄劍城提起來就覺得窩火，可是，又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說是難以置信的說：“我就想不明白！我用了五行引氣流轉之法，他絕不可能懂得！怎麽就會突然蓄勢一擊，力量那般強？難道第一場還真留了這麽多的力量？”
“都不可能的時候，排除更不可能的不就是答案嗎？隻是你不願意相信。”驕傲的鳳凰又點數另一種藥丸，看他仍然介懷，就說：“備選弟子的考校我們確實沒贏麵，事實如此又什麽可恥的？再說，他既然那麽快能掌握五行流轉法的訣竅，那就意味著他不是非常之人。那你在這種束手束腳的對戰裏敗了，不更敗的應該嗎？難道你更希望敗給個弱的人？”
玄劍城沉默的想著，又服下幾顆藥丸，旋即坐正，歎了口氣，凝視著驕傲的鳳凰說：“你總是能三言兩句就成功開解我。你說的對，他有此能，今天的對戰我輸也不冤。無論什麽理由，我都該希望贏過我人非同尋常才對！”
“以後再有機會比較，那才是真本事的體現。”驕傲的鳳凰雖然這麽說，但並不認為這一天會很快到來。
“等他能學到我們知曉的那麽多厲害絕技，不知要何年何月，便是贏他也沒意思。”玄劍城也是這麽想的，正式弟子不是想學什麽都可以的。這取決於兩點，一是修為境界；二是門派貢獻。可他們倆個會的，遠遠超越現階段修為和門派貢獻。
玄劍城雖然介意，卻並不以為他跟陳今的真正實力有相提並論的基礎。
相較之下，常炎本該更不在乎陳今，他們不是同代弟子，修為境界更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當陳今贏了之後，常炎就直接求見清長老，說了五湖四海修為對戰的結果。
“水刑仙竟然贏了？”清長老也十分意外，玄劍城稍微用點表麵上看不出來的秘法也該必勝。
“事發突然，玄劍城沒有糾錯機會就敗了。鳳凰跟他交情好，一貫顧慮他感受，看他落敗也不願排名居於他之上，也就自甘第四了。”常炎如實回稟，至於他跟陳今什麽情況，清長老本來就心裏有數。
清長老批示了派內事務，交待了下去，那人領命出去，一時沒有旁人了，他才看著常炎說：“事已至此，那便化敵為友吧。你如何想？”
常炎連忙回話說：“其實在他修為測試時，我便主動的誠懇邀談。結果卻發現過去確實把他太小看，陳今此人苦心隱忍，圖的不僅是一己之事，當年那些因他慫恿當眾讓我派險些下不了台的孤兒們，至今還奉起為首。而他要的不是得到特權，是公正。”
“公正？”清長老清瘦的臉上露出笑容，猛然的站了起來，目光爍爍的緊盯常炎。“他果真如此？”
“常炎敢欺瞞任何人卻也不敢欺瞞長老，我當時承諾拿林區管事的開刀給他賠罪都不行，他咬定了就要公平，這樣的條件，如何給他？”常炎語氣恭敬的繼續道：“正因為如此，我實在無法解決，才厚顏叨擾長老。”
“我知道了。”清長老沉吟片刻，又坐了回去，常炎知道長老已有決斷，也不問結果如何，就要告辭走時，突然外麵傳報銀霜仙主求見，他連忙在屋裏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清長老則掛上微笑，站起來說：“最近不是修煉仙術的關鍵時刻麽？怎麽還有閑心走動？”
“拜見長老。”銀霜仙主微微低頭，抱拳作禮，旋即被請了落座。“長老麵前不敢繞彎，今日來是受百林托付，她請我無論如何要替她求長老留下陳今。”
清長老沉默有頃，沒有說話。
銀霜仙主見狀，又說：“我也知道此事長老為難，當時勸過百林，奈何她態度堅持。這些年來她還從沒有求過長老，卻為這個不省心的陳今破例。如果長老願意高抬貴手，相信陳今知道了，一定會感恩圖報。”
“此事，我不能答應。”清長老看著銀霜仙主，又補充說：“他日你告訴百林，別的事情她開了口，我都會設法相助。但這個陳今，留之是禍。”
銀霜仙主沒想到常炎說過什麽，仍然不放棄的抱拳作禮請求說：“其實這個陳今體魄透支非常厲害，不出三年必然開始快速衰竭，百林大約也是沒見過這般可憐的人，又被他毅力感動，留他也隻不過是讓他不幸的人生裏有兩三年的好日子罷了。”
“這個陳今如果現在便成了廢人體魄，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他還有兩三年！”清長老提高了聲音，人站起來，銀霜仙主也忙起身，不解的等著下文。
清長老長歎了口氣，看著她說：“兩三年可能發生許多事情了。我門下，這些年最器重的就是百林和你，你們開口，就算今日說要留下個十年樹木境界的人，我也會排除萬難答應你們！我對常炎有多大的期望，你該知道。正因為如此，陳今這般的人，我絕不會留。”
銀霜仙主明白了，常炎是清長老自家後輩，又是其中少見的各方麵都傑出的，不會讓陳今損害他的前途。可是，她仍然無法相信的說：“不過區區一個陳今，值得長老如此重視，竟跟常炎相提並論？”
“常炎沒能處理好他的事情，他又能讓修煉天地之道的百林破例說情，隻是這兩個理由，就已經夠了。”
銀霜仙主無言以對，該說的已經說了，知道再說也不會有用，情況比她想的還更糟，隻怪陳今考核的結果太耀眼，反而讓她更沒有說情的餘地。
大約，這便是造化，便是命運吧……
天亮了。
是去是留，其實昨日就有了結果。
但今日一早，還是在各林區裏正式宣布。
念到了名字的，都上前領取了藍黑相見的正式弟子衣袍，還有一把藍黑色把柄，劍身上紋路好看的製式仙劍。
玄劍城今天沒來，風輕言是第一個上去領的，緊接著是林苑區裏其他修為過關了的人。
風輕言領了下來時，還嘀咕說：“錢笙乾真無聊，這時候還故意把你的名字留到最後，也不知道是惡心人還是惡心他自己！”
陳今笑了，這的確挺無聊的，也不著急的拿了風輕言的劍先欣賞著。
過了一會，一個個名字念完，錢笙乾停了下來。
風輕言和陳今這時才覺得不妥，但還是以為這是故意停頓，讓他們亂想著急。
錢笙乾趾高氣揚的掃了一圈人群，末了清咳幾聲，目光突然落到陳今臉上，然後故意板著臉說：“本來我們林苑區還有陳今過了考核，可惜他心術不正，過於歹毒！昨日對戰的時候，惡意將對手打成重傷，至今還昏迷未醒！經長老決議，哪怕資質再高，考核的成績再好！本派也不能收留這種狼子野心之徒！惡徒陳今，立即逐出玄劍仙山，不得逗留！若有反抗，人皆可誅！”
林苑區一眾人，盡皆嘩然！
別的孤兒不在這裏，可即使全是富家出身，也都沒想到會這樣……是的，即使是他們，也沒想到，長老的決議竟然連備選弟子裏修為、實戰排名第一的也能否決！
說什麽處心積慮啊，惡意啊，他們是不信的。陳今這樣的貧賤人，除了在這裏學的玄劍第一式，還能會什麽？有玄劍城用厲害絕技惡意打他的份，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風輕言也驚的臉色都變成慘白……這是玄劍派啊！所謂的第一正派啊！竟然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之事？昨日的情況說玄劍城有什麽大事，那根本不可能！血都沒流，彼此修為旗鼓相當，又沒使什麽厲害仙法，就算力量大點，也絕不可能兩劍碰撞就能重傷！木劍也沒可能承受那種程度的力量啊！
什麽是樂極生悲？
陳今又一次體會到了，還比當初被入派誠意金阻攔的時候體會的更深刻，因為結果來的更突然、更無法預測，更不可接受！
他堅持隱忍至今，苦苦等的這一天，是這種結果？
他為什麽堅持到今天，寧可受罪受苦也沒有逃走，也沒有去別的仙門謀出路？
因為他心裏——對於玄劍派到底還存著一點期望。
玄劍派裏即使有人再不堪，可玄劍派是第一正派，派裏的大事，至少備選弟子的考核大事，總該還有公道可言的。
可是今天……現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錢笙乾的嘴，長老的決定，嘲諷的告訴著他：他的那一點期望，簡直天真的可笑！
陳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為這樣的結果而痛苦。
可是，他又很快掛上了微笑。
因為他的痛苦源自於對玄劍派還有幻想，而微笑則來自於再無期望。
他已經沒有想呆在玄劍派的理由了，那麽，這結果他也就不在乎了。
‘玄劍派——謝謝你，給了我曾經的夢想；也謝謝你，讓我知道夢想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