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劍士（3）
餘十七拿著一根木棍撥弄著篝火裏的木柴，試圖讓火燒的旺一點。
“這麽細的枯枝，你再怎麽撥也沒用啦。”坐在對麵的虞幼慈雙手托著下巴，麵無表情地凝視著餘十七的臉。
“那我再去附近撿點。”餘十七說著準備起身。
“前輩，不用麻煩了，我和靖辰已經撿了很多了。”陸承時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一隻灰色的布口袋被放在餘十七身邊，裏麵有半個口袋的枯枝敗葉，足夠篝火燒一晚上。
餘十七對陸承時說：“我不是雲中劍的人，你不用叫我前輩。”
“我是步涉川老師的學生。”陸承時在篝火邊坐下，對餘十七笑著說道：“雲靖辰也是，老師經常會說起你，說你是他最喜歡的學生。所以在我看來，你算我們半個師兄。”
“有什麽了不起。”雲靖辰踢了一腳石頭，“他都已經不是雲中劍了，我才不承認什麽師兄前輩的。喂，姓虞的，閑著也是無聊，來和我比一比怎麽樣？”
“我也是姓虞的。”虞幼慈不滿地瞥了他一眼。
雲靖辰愣了一下，趕緊向虞幼慈賠笑，而後表情凶惡地瞪著餘十七向他挑釁。
“我已經……發過誓不再握劍了。”餘十七搖了搖頭，“是步涉川老師、雲中劍的周隊官和九闕宗主一起見證的。”
雲靖辰皺眉冷笑：“有什麽關係，發誓算個屁啊。你人在西荒，這裏就我們三個，沒別人會知道的。”
“誓言就是誓言，不能輕易違反。”餘十七淡淡地說。
“前輩應該有難言之隱吧？”陸承時試探著問，“否則怎麽會退出雲中劍，不再做荒蕪宗的遊俠劍士？”
餘十七有意回避這個問題，隻說了一句“都是過去的事了”，就不願再談了。
“除了發誓，你還受了秘咒吧？”虞幼慈冷不丁地來了這麽一句。
餘十七露出驚訝之色，其他兩人則是麵帶疑惑。
“秘咒是什麽？虞大小姐，你知道嗎？”陸承時語氣中透著好奇。
“是一種強力的精神暗示，施行時要輔以咒印，他不僅僅是發誓不能握劍這麽簡單，而且還接受了宗主會的秘咒。”虞幼慈緩緩說道，“如果他背誓握劍，就會受到秘咒的反噬。”
“那會怎樣？”
“應該很痛苦吧。”虞幼慈看著餘十七說道。
“真的假的？我怎麽感覺是唬人的。”雲靖辰冷笑，走到餘十七身邊，故意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問道：“師兄，秘咒到底是真是假，你有沒有試過啊？”
沒等餘十七回答，他就把自己的佩劍解了下來，丟在餘十七身邊：“不如試試？你就握一下劍柄給我們看，我也很想見識見識。”
陸承時出聲製止道：“靖辰，別胡鬧了。”
餘十七把畫箱平放在身後，在上麵墊上了那條舊氈毯，平躺下去枕著畫箱說：“商旅們都休息了，我們說話也小聲一點吧，畢竟是借人家的地。”
“前輩真是個好人。”陸承時感慨著說道。
“沒有的事。”餘十七被他這麽恭維，有點不自在。他想起之前在洗月泉遇到的少女西陵玥，不知為何反而覺得和她相處的時候好像更加自在一些。
雲靖辰大概自己也覺得沒勁，從餘十七身邊走開了。
“我們三個輪流守夜吧。”虞幼慈提議道。
“那麽第一班我負責。”陸承時響應道。
雲靖辰似乎也沒有什麽意見，直接就去一旁躺下了。
餘十七剛合上眼，聽到身旁窸窸窣窣作響，接著便問到有一股淡淡的玫香。他睜眼翻了個身，發現虞幼慈就側臥在一臂可及的地方，胳膊支著腦袋，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自己。
“怎……怎麽了……”他有點緊張。
“好久不見，看看你。”
這個理由好像沒什麽問題，不過餘十七總覺得沒那麽簡單。這個妹妹從小就很聰明，但是太聰明難免會顯得富有心計。以前他們是兄妹，有著這一層血緣關係作為濾鏡，餘十七也沒覺得她聰明有什麽不好的，但現在似乎變得不同了。
“沒什麽話想問我嗎？”虞幼慈嘟了嘟嘴，這是她小時候撒嬌時經常會做的習慣性動作。
“這幾年，師父和師娘還好嗎？”
“我爹還好，我娘每逢節日，就會有點想你。”
這和他想的差不多，師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知道他在四方闖**也不會有過多擔心的。但師娘其實是個內心很柔軟的女人，別看她年輕時也是雲中劍的遊俠舞刀弄劍的，可是這些年來最照顧餘十七的人還是她。
“你以後還會回去看他們嗎？”虞幼慈問。
“會。”餘十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你……還恨不恨我？”虞幼慈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頓了一下，目光中隱約透露著她對這個問題答案的擔憂。
“我從來沒有恨過小慈啊。”餘十七溫柔地笑了一下。
虞幼慈臉頰微微發紅，剛想說話，又聽到他認真地說：“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妹妹。”
“你滾吧，誰是你妹妹。”虞幼慈一瞬間變了一張臉，背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他無奈地笑了笑，仰頭望著夜空中明亮的月亮，忽然有點想家了。
明天就去畫天闕峰，畫完就回靖容去找那位主顧交差，然後差不多可以踏上歸途了……沉沉困意襲來，餘十七在美好的構想中合上了眼。
“前輩，前輩……快醒醒。”
陸承時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對勁，一反之前他給人沉穩的印象，顯得很是慌張。
餘十七驚醒過來，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讓自己迅速恢複清醒，皺著眉頭以眼神詢問陸承時。
從天色上看現在應該還是半夜，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能讓陸承時這麽急著把自己喊醒過來，餘十七的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前輩，虞幼慈不見了……我發現之後讓雲靖辰去找，他也沒有回來。”陸承時不安地說道。
餘十七嚴肅地問：“他們消失多久了？”
“我發現虞小姐失蹤是在兩刻之前換班值夜的時候，靖辰走了差不多也是這麽長時間。”
“雲靖辰是往那邊去的？東邊還是西邊？”
“西邊。”
餘十七掀掉了蓋在身上的氈毯起身，對陸承時說道：“我去西邊看看，你……”
“那麽我去東邊。”陸承時飛快地回答道。
正準備動身，餘十七忽然感覺陸承時拉了自己一下，回過頭來看到他遞過來一把劍。
“這是雲靖辰的劍，前輩你帶著吧，萬一有什麽事，可以防身。”
雲靖辰也太冒失了，竟然沒帶上劍就出去找人。
雖然餘十七覺得自己應該不會用得上這把劍，不過想來陸承時一番好意，與其拒絕不如先暫且收下。
“謝了。”
“不客氣，前輩，多加小心。”陸承時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