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話 遠城古墓（二）
喪鍾山遠比它看上去還要高得多。一行人翻山越嶺費了很大的勁才爬到目的地。
從外表看，那座陵墓像是一頭埋在地下的遠古怪獸，被山野村夫們給刨開了腦袋，因為施工粗陋，所以大半個身子還埋在土地，隻露出滿是瘡痍的「脖子」和「巨嘴」。
「怪獸」的巨嘴朝向天空緊閉著，與其說是古墓，不如說更像是地窖的入口。兩扇厚重的金屬大門嚴絲合縫地將陵墓的過往全部封在肚子裏，一絲古代的臭氣都沒有漏出來。
有人上前把大門上的土坯掃開，露出神秘而又古怪的符文。
「認識嗎？」哨子問。
「不認識，但年頭夠久了，總之不是什麽好玩意。」瑪瑙道，「先打開瞧瞧。」
四個膀大腰圓的傭兵用撬棍插入古墓大門的中縫，用力撬動半天，毫無進展。
「隻要撬開一條縫就行了。」瑪瑙不耐煩道。
「我來試試。」
哈雷右手倒提長槍尾部，左手扶住槍杆，槍尖瞄準門板一點，猛地刺下。
叮！
火花濺起！
他提起槍，對準同一位置再次下刺，連刺三槍之後整個槍鋒刺了進去，哈雷扭動槍杆，讓長槍刺得更深一點。正要朝外拔出的時候，瑪瑙突然叫道：「如果你不想被毒死，那就拔快點，拔完就跑！」
哈雷心領神會，長槍拔出的瞬間開啟戰態，一個瞬步躥到十米之外。
綠色氣體嘶嘶地往外噴。
看顏色就像是有劇毒！
所有人盡力往外躲，躲到足夠遠的時候。瑪瑙叫了一聲：「雷閃！」
藍色電氣從沉默的雷係紋咒師的指尖遙遙射出，與那綠色氣體碰觸的一瞬間，轟的一聲衝天巨響，整座山都為之震動搖擺，巨大的金屬門被整扇得炸上了天，摔下來的時候被大地拍成了兩團扭曲的廢鐵。
張開大嘴的「怪獸」，口吐綠色火焰，高高燃燒了好一會兒，才熄滅，剩下一個冒著焦煙的黑洞，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廢井。
瑪瑙微舉右手，掌心托著一個滾動的風球，他把風球丟下黑洞裏，隨即柱狀的旋風從井裏吹了上來，隻帶著一點土色。
「毒氣應該排幹淨了。」他說道，「我先下去瞧瞧。」說完他就跳了下去。
哈雷嚇了一跳，這麽深會摔死的！
「放心，瑪瑙是風係紋咒師，風就像奶媽的手，會穩穩托住他的。」哨子笑著說。
過了許久，下麵傳來罐子被打碎的輕響。
「瑪瑙，怎麽樣？」哨子雙手在嘴邊圍成喇叭狀對著黑洞深處大聲喊道。
又過了一會，瑪瑙的回音才傳了上來，「你們應該下來看看。」
傭兵們在墓穴門口固定好支架，拋下去幾捆厚厚的繩索，水刀和雷閃一人一根順繩滑了下去。哈雷趁人不注意，把突擊者往肩後一背，也抓起一根繩索。
下落過程靜悄悄的，哈雷能清晰聽到繩索與掌心發出的摩擦聲，他的掌心在發燙，黑暗像深不見底的池水包裹了他，但哈雷有著極強的夜視能力，他看到了牆壁上那些壁畫。那些不知沉睡了數百年的壁畫描繪了很多人，很多野獸，有的部分像是祭祀儀式。哈雷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細的畫功，雖然他看不真切，但牆壁上的人都像是活著的一般，尤其是他們的眼睛，哈雷覺得在看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在看著自己。更奇怪的是，所有的畫都被調轉了九十度。
哈雷隨著越落越深，看到墓穴的結構之後，他便明白，並不是畫的方向被調轉，而是整個墓穴被調轉了九十度。
這個墓穴最早建造的時候本應該是橫向的，或許是因為地震的原因被豎了起來，於是此刻它便像是一口巨大的深井。
不知過了多久，哈雷穿越了一道被朝內打開的石頭，門上蝕刻著與墓口大門相似的符文。
接著，哈雷落到了「井底」，陳年的灰塵在空氣裏肆意飛揚，三位紋咒師都沒有說話。他們擋住了什麽東西，哈雷走到雷閃所在的位置，發現他們三人好像中了邪一般，對著一麵牆一言不發。
那麵應該是地表、卻被豎起來的牆上繪有一個徑達兩米多的圓形圖案，仔細看上去圖案錯綜複雜的細節是用無數小符文組合而成的，感覺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群組成的法陣。
圓形法陣最外圍的大環上分布著五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銀釘。但按照它們的排列規律，銀釘的總數應該是大於五的。果然哈雷在大環的其他位置看到了兩個黑窟窿，本來釘在那裏銀釘已經不知所蹤，很可能是隨著墓穴翻動反向而被震掉了。
除此之外，便隻有一地瓦罐碎片。墓底很空曠，哈雷卻感到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等等！
哈雷頭皮一陣發麻！
所謂墓穴指的就是埋藏著屍體的地方。
但這裏卻是空的！
棺材在哪！？
屍體又在哪！？
這三個紋咒師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
哈雷心中升起不祥之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推瑪瑙的肩膀。
但他的手被人抓住。
黑暗中，哈雷能看清瑪瑙的眼神，瞳孔後麵閃爍著忍而不發的恐懼！
「怎麽了？」哈雷問。
「趴下！」瑪瑙突然推了哈雷一把。
突然一聲嘶鳴，有什麽從牆上現出原形！
電光火石間，墓穴裏炫光炸亮，牆壁上發出被尖銳之物切割的聲響！
這是三名紋咒師同時出手，一頭怪獸在哈雷還沒看清模樣的瞬間，四腿並用地從墓穴牆壁爬了上去！
「哨子快躲！」瑪瑙大叫，腳底起風，整個人朝墓口衝去，接著上端狂風大作，有人慘叫、有金屬碰撞。
等哈雷跟著水刀雷閃一起爬出來墓穴的時候，四周的樹木已經攔腰倒了好幾棵，被撞斷的地方，留下著觸目驚醒的抓痕。
地上有三個人捂著喉嚨抽搐著，鮮血從傷口裏直冒。
「你瘋了！」基拉衝上來給了哈雷當胸一拳，「你要是死在了底下怎麽辦！」
哈雷顧不上道歉，湊近人群，哨子正蹲在傷者身邊檢查，他搖了搖頭，「三個都救不活了。」他拔出腰間的劍，刺進了傷者們的心髒。隨後用手把死者們的眼皮合上。
無人因死者而哭泣。
「傭兵之心如鐵。」哈雷心中默念，不禁有些欽佩。
瑪瑙眉頭緊鎖：「誰有煙？」
沒人回答他，基拉抽出一支自己抽的遞過去，並點燃了。
瑪瑙連聲謝謝都沒有，隻顧猛吸了一口。
「那是什麽東西？」水刀問。
「我們闖大禍了，我們放出了世間最邪惡的東西。」哨子說。
「連瑪瑙都對付不了？」水刀問。
沒人回答他，瑪瑙抽煙抽得更狠了，差不多隻用一口就把整根煙吸個幹淨，火星一路燒到指尖，他把煙屁股丟在地上，用腳踩了踩。
繚繞渾濁的煙從他口鼻噴出，好似戲台上的木頭假龍。
「再來一根。」
基拉沒多說，又遞上一根。
瑪瑙抽了一口。
「回去跟團長說，拔營快走，越遠越好。」
「這不公平，瑪瑙，你和哨子顯然知道些什麽。快說出來。」水刀說。
「那是一頭活的嗜血龍。」哨子口吻中透著絕望，「沒錯，一頭活著的嗜血龍被咱們親手放了出來。」
「這不可能！」水刀尖叫道，「那隻是傳說！」
「那我該恭喜你嗎？剛才親眼見證了傳說。那不是幻象，地上這具尚有餘溫的屍體就是證據。」
傭兵屍體被挖墳的一行人帶回軍營，不詳之兆蔓延開來。
核心幹部聚集在團長辦公室開會。哈雷和基拉這兩個「小家夥」因為也參與了挖墳的全過程，所以可以破例旁聽會議。
「怎麽回事？」熊王不悅。
沒人吭聲。
「你給我說，瑪瑙。」
「咱們要違約。」瑪瑙說，「如果還想活命，必須解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