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話 遊騎兵的任務(下)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詭異冰冷的獨角騎士就是迷霧「首領」、霧核的寄存體。

明明離得很遠,哈雷卻能感到壓迫感猶如實物般貼在自己臉上,微微刺痛。

所有的邪兵都一動不動,唯有獨角騎士拖著劍緩慢前行,即像是在等著遊騎兵們主動挑戰,又像是留出充足的時間讓遊騎兵們逃跑。

「該死,至少是『凶鬼』級的大怪物,咱得逃命。」老兵刀疤強迫自己鎮定,但握刀的手指仍不受控製地顫抖。兩年前的噩夢躥了出來,在他腦中放聲尖叫。一百個遊騎兵,二十五人已經轉職成高階的「鐵鬥軍」,卻被一個用鐮刀的凶鬼級首領殺得隻剩九人,迷霧變血海。

「所有人慢慢上馬,準備分散逃跑,跑出迷霧也不要回頭,直接回你們的學校。」老兵銅箭發號施令的聲音近似耳語,搭了一支箭,緩緩地把弓拉滿,「這個怪物,交給我們四個老家夥來拖時間。」

「銅箭你瘋了,」老兵風鈴罵了句髒話。「要送死你自己去,別拖上老子!」

「你既然披上黑袍,就該有死在迷霧裏的覺悟!」老兵銅箭盯著風鈴,他的眼神如他的箭頭般銳利。

「去他媽的覺悟,老子可不替這些小少爺們擋刀!」

老兵風鈴本就離獨角騎士較遠,他突然一抖韁繩,駕馬掉頭就跑!

「蠢貨,別跑!」老兵銅箭放開了聲音喝道。但這不是命令,而是一句警告!

獨角騎士像是看到了某種信號,單臂舉起了巨劍,霧氣瞬間翻卷雲湧,馬王揚蹄奔馳,每一踏都像是要把雷擊狠狠地釘入大地。哈雷隻來得及想到「好快!」,獨角騎士就已經追上了風鈴,老兵銅箭射出了箭,卻早已來不及。巨大的長劍豎直落下,從背後將老兵風鈴連人帶馬劈成了兩片,大量的血在霧氣中炸豔如花。

獨角騎士調轉馬頭,重新麵向遊騎兵。

「跑!」

老兵銅箭大吼一聲,他扔掉弓,抽出馬刀與盾牌,與刀疤棍子一起向獨角騎士發動衝鋒!

四匹馬交錯而過,火發迸發,金屬哀鳴,刀疤摔到馬下,長刀斷裂。棍子坐在馬上,但左半個身子卻不知所蹤,銅箭也被打下了馬,僅僅隻是損失了一麵盾。

獨角騎士繼續前衝,遊騎兵新生們驚叫著四散奔逃,戰馬亂撞,彼此礙手礙腳,但隻要能跑出迷霧,就能保住一條小命。

慌亂間,他們竟忘了迷霧裏還有數不盡的邪兵!

獨角騎士追上了兩個被邪兵困住的新生,巨劍橫斬,一劍將兩個人攔腰斬斷,上半身掉在了地上,戰馬因為沒有主人武器的保護,隨即被邪兵們圍撲砍殺。

而無法突出邪兵重圍的,又何止這兩個新生。

慘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刮擦著哈雷的耳膜。他是為數不多的突破邪兵阻攔的新生之一,他身體前傾,伏在馬背上,感受到烏雲和他一樣在害怕。他從小到大,從未像現在這樣懼怕過一樣東西,他不知道是否能活著跑出迷霧。但他很清楚自己做了懦夫,臨陣脫逃的懦夫。「連試著挑戰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就直接逃跑。」這種行為所帶來的羞恥心遠比那些慘叫聲還要折磨哈雷的內心。

多年來一直引以為傲的膽量與勇氣,如今看來就是一個笑話。

他很失望,他感到自己墜入冰窟,渾身的血液冰涼。

原來自己根本就不具備成為英雄的品質嗎?從始至終都隻是個夢?

少年清晰的認識到,就算今天逃出生天,他也有一半的靈魂死在了迷霧裏。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瞧得起自己。

哈雷怒火中燒,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會被一個迷霧首領嚇跑,他不甘心餘生會變成一個懦夫,他不甘心窩囊地活著!

他、不、甘、心!

他猛地勒住韁繩。他轉頭看向慘叫的源頭。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著一句話!

「英雄,毫無畏懼!」

烏雲仿佛被主人的豪情所感染,飛躍疾奔……

獨角騎士揮下巨劍,但被兩柄長劍擊中劍脊中段,本應砍掉人頭的巨劍,卻劈在了大地上。

這已經是獨角騎士第二次砍偏了,「始作俑者」有著海藍色的頭發,眼睛宛若兩顆藍寶石。

老兵銅箭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他從來沒想到新兵蛋子中,居然有身手如此高明的家夥,那個用長槍的小子就已經讓他刮目相看了,而這個使用雙劍少年則是讓他目瞪口呆。

他注意到少年所用的武器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刀更合適,劍尖微向後傾,劍刃有著輕微的彎曲度,使兩指寬的劍身不僅能突刺還擁有非常優秀的劈砍威力,銅箭推斷這種似劍似刀的武器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斬鐵刀!

「這小子居然還不跑!」刀疤罵道,他和銅箭不敢冒然插入戰鬥,怕打亂藍發少年的節奏,反而讓他害了命,「他再怎麽厲害也不會是凶鬼級的對手。」

這一點,韋德自己當然知道,他根本也沒想與獨角騎士死戰到底。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早早地逃之夭夭,但之所以留下戰鬥,並不是他要救誰或者幫助其他人爭取逃命時間。

隻不過是機會難得,他是要找到自己目前實力的極限所在,然後在生與死的縫隙間,突破極限。

他為了讓獨角騎士能專心地與自己「一對一」,專門等到其他人死傷殆盡或者逃離現場才出手。

獨角騎士的第三劍,把韋德逼下了馬,少年淩空躍起的時候,身形化作了一串虛影,一口氣劈出了的二三十刀,讓獨角騎士鎧甲上爆起一連串的鳴響,但也僅是迸起了無數火星,連一片甲片都沒有砍穿。

單用戰技·疾影果然不行,還是需要配合戰技·纏兵。

韋德分析著戰況,使出戰技·瞬步躥到獨角騎士的背後空中,揮劍時,雙劍蒸騰起詭異的氤氳白芒。但他這一擊揮空了!

獨角騎士雖然體型龐大,但在速度方麵仍占有絕對優勢,等韋德落地時,他已經馭馬回身,巨劍當頭劈下。

韋德再次使用瞬步,但巨劍太長,劍尖削到了他的左腿,卻沒有受傷,因為韋德發動完瞬步的瞬間,立馬開啟戰技·剛體護身。

他在躲閃的過程中,已經想好了下一擊的對策,但突然間一匹黑馬斜著衝向了獨角騎士,長槍刺中獨角騎士的胸甲,從左胸劃擦到右胸,發出讓人刺耳的鳴響。

「你快跑!」哈雷調轉馬頭,威風凜凜地再次持槍向獨角騎士衝鋒!

愚蠢。韋德似乎已經看到哈雷的結局。

獨角騎士也發動衝鋒,根本無視哈雷的刺擊,直接揮劍向哈雷頭頂劈去,哈雷不得不橫舉槍杆硬抗這一擊,「噹!」的一聲巨響,震得哈雷耳朵失聰,雙臂仿佛承受了一整座山的重量,烏雲的前蹄瞬間跪倒,把口吐鮮血的哈雷摔下了馬!

哈雷努力地睜開眼睛,霧氣變成一片血紅,他手裏仍握著長槍。遠處的似是有人在喊什麽,可是他耳邊隻有一片嗡嗡轟響。

哈雷用盡全力靠長槍要撐起身體,但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記憶的碎片撞擊著他的心靈 ,父親的身影、夥伴們身影、伊芙的笑容、夏娜的香味……但這些美好的東西很快就被模糊而殘忍的夢境所取代,無盡的戰場、無休止的廝殺、血流成河……而在這一片修羅場之中,哈雷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背影,她垂著銀色的長發,全身散發著聖潔的白光,哈雷不知道她是誰,卻無比渴望走到她的身邊……

「那小子居然沒有死!」銅箭與刀疤驚訝的看著哈雷,就連獨角騎士都仿佛好奇般地停下了動作。

剛才那一劍雖然被格擋,但至少震斷了胸骨,震碎了內髒,哈雷搖搖晃晃地拄著長槍向前走,鮮血從他的嘴裏大口大口的流出來,染紅了遊騎兵的軍服與皮甲。沒人知道他要走到哪去,他走著走著突然頭仰著天跪倒。仿佛體內殘留的力量已經全部耗空。在那個夢境中,他終究還是沒有走到那個女人的身邊……

哈雷跪在那裏,斷氣了。

不知怎麽的,獨角騎士突然對半跪的哈雷發動了衝鋒,仿佛對韋德完全失去了興趣。

「我還不如一個死屍有威脅?」獨角騎士的舉動,深深刺激到了韋德的自尊心。一向冷靜的藍發少年發出怒吼。

「你的對手是我!」

韋德連續使出兩個瞬步,拉近了距離,五步的距離,他的左手劍朝著獨角騎士的後背隔空向下一斬,然後身子一旋,右手劍沿著左手劍的軌跡又是一斬!

霧氣的激**翻湧讓兩道無形的劍氣有了肉眼可辨的形狀!

獨角騎士像是察覺到了致命的危機,他從馬王的背上一躍而起,明明身穿重甲,卻能跳入半空之中,這讓畫麵看上很是詭異。但更詭異的還在後麵。

馬王的衝鋒未停,眼見就要撞到哈雷的瞬間,突然馬頭的中間亮起一道豎直的縫,將馬王一分為二,兩片馬王從哈雷身旁穿行而過,汙濁的血把哈雷從頭到腳澆成了血人。

而整個過程從遠處看上去,更像是哈雷猶如一枚立起的刀片,馬王自己撞了上去,隨即被一剖兩片。

刀疤與銅箭驚呆了。

「剛才那兩劍難道是……」

「沒錯,就是戰技·神鋒!」

獨角騎士落地,與韋德遙步對峙。

而沒人發現。

「血人」哈雷,突然睜開了眼。

濃濃迷霧,那雙眼紅的發亮,像極了灰燼中燃起的火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