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話 天謀地策(二十二)

因為爭村裏最美的姑娘。

鐵匠給木匠一拳。

木匠還鐵匠一拳。

在普通人之間,這叫打架。

王爵間也會打架,隻不過另有他人替他們動手——不是兩個人,也不是四個人,而是數百、數千、數萬人……

打架的無限擴大,便會化作——戰爭。

言語不和、意氣用事作為引發戰爭的理由,這很蠢。

可這種蠢事偏偏多得就像是暗礁。曆史長河時不時地就會不可避免地撞上去。

有太平日子過,沒人想血流成河。

普通人不想。

軍團女皇也不想。

她至今累下如山的血債,是敵人的血、是侵犯者的血、是阻攔者的血。

沒有一滴,是無辜者的血。

她是統治一方的女皇,不是殺人為樂的惡魔。

「既然是帕沃達蒙家族的賬,自然是由帕沃達蒙家族來扛。」潘妲輕輕把手放在戴倫王爵的手背上,「我代表帕沃達蒙家族感激你的挺身而出。但區區一座光石礦場帕沃達蒙家族還是舍得的。」

「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戴倫說。

「潘妲大人,你的決定很明智。」巴爾德說。

「契約書中的光石礦場,我的確可以給你,但我有兩個條件。」潘妲說。

「你說。」

「第一,光石礦場的割讓,要等到你見證完這場比武之後。」

「可以,我肯定會做出有利於軍團堡壘的評判。」巴爾德撚著自己的胡子。

「第二,戴倫大人撕毀皇室公認書之事,請您不要上報宮廷。」

「哦?這對我可沒有什麽好處。」

巴爾德沒有看向潘妲,而是目光嘲諷地盯著右手邊的戴倫。

戴倫王爵像是為了維護潘妲的麵子,壓住心中怒火。

「這可以確保你的腦袋能在你的脖子上多待一段日子。」

「保持一顆腦袋的清醒的價格可不低,而讓它偶爾糊塗則價格更高。」巴爾德的算盤打得乒乒脆響,整個議事廳之人都聽得出他是在借機敲詐。軍團堡壘的財務總管眉毛擠在了一起。

「狼寐草高原上,兩個村莊一整年的收成。」潘妲開出非常豐厚的價碼。

「我沒什麽問題,我想你的三位重臣也不會多言多語,但在場還有一位王爵,我可無法強迫他的意誌。」巴爾德說。

「雅塔利斯家族向來與人為善。」達維塔爾不用潘妲詢問就主動表態,「帝國的和平昌盛,就是雅塔利斯家族得到的最大好處。」

「你比你父親,更懂得怎麽做一個王爵。」戴倫說了一句似誇獎又似嘲諷的評價,然後又一次伸手越過巴爾德王爵,遞出酒杯。

年輕的王爵似乎不知如何應答,臉頰因為酒勁已經泛紅,但仍能從其中看到尷尬之色,他舉杯與戴倫王爵輕碰一下。「謝謝。」

「我想此刻宴會廳才剛剛進入佳境,今晚我已經占用了諸位大人過多的寶貴時間,是時候回去暢飲一杯了,還有更多的人在等著諸位。」潘妲舉起酒杯,其他人也都舉起酒杯。

所有人一飲而盡。

大人物們陸陸續續離開議事廳。

走廊上,月光從巨大的玻璃窗印在地板上,與陰影之間刻出明顯的分界線。

戴倫與潘妲刻意走在最後麵,黑魔與霜河都沒有護駕。

兩人慢慢地走,享受這短暫而又夜色清澄的寧靜。

「回到宴會廳的時候,我可以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嗎,我的愛。 」戴倫問。

「萬分抱歉,戴倫。我想回房休息了。你絕對猜不到我頭上的金冠有多重。」僅剩兩人之時,潘妲不再稱呼戴倫為大人,「今天我累壞了。」

「那我送你回房。」戴倫伸手去牽潘妲的手,但被潘妲巧妙的躲開了。

「雖然早晚總會有那樣的一天。」潘妲笑,夜色為她彎彎而狹長的眼角抹上迷人的風情,「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我的閨房能繼續保持一點神秘感。」

「如你所願,我的愛。」

席間飲下的所有酒,對戴倫來說,都沒有眼前這一笑醉人。

他獨自一人目送潘妲的倩影消失在走廊的陰影之中,然後前往宴會廳。

他走下最後一層旋轉樓梯,離宴會廳隻剩一道走廊相連,宴會廳裏麵的樂聲清晰傳來。

有人在樓梯底端等著他。

不是他的幕僚葬魂大宗師黑魔,而是巴爾德·奪羅王爵。

「我跟你打個賭。」長得兩撇上翹胡子的王爵說道。

「賭什麽?」戴倫笑。

兩人之前的劍拔弩張似乎全部滯留在了樓上的那間議事廳。

「我賭你娶不到她。」巴爾德抬頭,望向旋轉樓梯的頂端。

「那你必輸無疑。」戴倫回頭,同樣也是望向旋轉樓梯的頂端。

「想娶她的人,可不止你一個。」巴爾德說。

「這是當然。」戴倫說,「但能配得上她的人,世間隻有我一個。無人能搶。」

「我倒想試試。」巴爾德收回目光。

戴倫無法把這句話當做一句玩笑,或者是挑釁。

他死死的盯著巴爾德。

「你是觸碰我的底線。」

剛剛進入恭敬之殿的那股子雄獅氣概從他身上迸發,以至於熊心大宗師消無聲息地從巴爾德背後的陰影中現身而出。

巴爾德沒有退縮,擺了擺手,示意大宗師沒事的。

「沒有一個男人會在爭取愛人之時退縮。」他微笑道,「若是為了一座光石礦場,那真如你所料,我不會大動幹戈,因為那不值。為了潘妲·帕沃達蒙,我還是那句話,我想試試。」

「有膽子,你就試試。」

戴倫擱下這句話,邁大步走向宴會廳。

「你可以摸摸我的背。」巴爾德王爵盯著戴倫的背影,對自己身後陰影中的大宗師說,「它完全濕透了。戴倫,真不愧是戴倫。」

宴會廳此刻的曲調正是適合男女之間的跳舞——不是那種已確定的穩固的戀人關係,而是最勾人心癢、彼此過招試探的曖昧關係。

有幾對男女正在翩翩起舞,金耀劍姬與紅毒女妖都在其中,不僅是這一支曲子,今天晚上約她們跳舞的男人絡繹不絕。

秋枝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有男人敢靠近。

事實上,今晚約秋枝的男人很多,但她隻因為禮節跳了三次,便折斷了三條企圖放在她屁股上的手——

其實,並沒有到折斷那麽誇張,隻不過是那三個男人近期都無法抬起右手那種程度而已。

其實,企圖摸她屁股的男人也隻有一個,另外兩個人的手隻不過是剛剛放在她的腰上就遭了秧。

三個男人都是有武藝在身,奈何秋枝是天下第一大宗師的親孫女。

戴倫王爵回到自己的位置,侍者上前給他倒上滿滿一杯。

還未等他抬頭,陰影就籠罩在了他的頭頂。

好像斷頭台上的鍘刀。

「我等你了很久。」大罪人弗瑞站在他的桌前。

「我跟三大帝國的頭號通緝犯可沒有什麽話說。」戴倫抬頭,黑魔已經在他身後就位。

「我有。」弗瑞笑道,「本來屬於無疆之風的東西,在你手上。」

「我擁有的東西太多,多到記不清,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一座金礦。」弗瑞說。

先是一座光石礦場,現在又是一座金礦。

很好,今晚我就是帝國最大的礦主。

戴倫·拜菲仕心中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