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話 租房風波

哈雷力氣很大，伊芙長得可愛。

但對租房子這件事來說一點幫助都沒有。

黎明利刃周邊的民區裏專供學生租用的公寓很多，但一家比一家價格貴。最低價是一間單間月租五十枚銀環，隻包一頓晚飯。這樣算下來，還不如在黃昏之吻包一間雙人房合算，後者每個月隻要三十枚銀環。

他們來來回回轉了三圈，一位在涼棚裏坐等生意上門的房主動了惻隱之心，大概是不忍心看到伊芙這麽可愛的姑娘被烈日折騰。

這位房主是一位打扮體麵的圓潤胖子，被塗成紫色的胡子向上翹著，「精明」一詞在綠豆大的小眼睛裏閃著光。他招了招粗短的手，把哈雷與伊芙喊進自己的涼棚裏來。

「你們不用到處找了。我敢保證最便宜的就是我這裏，每月五十枚銀環。你們倆租兩間的話，總共算你們九十枚一個月，怎樣？」

「還是太貴了。」哈雷說，他隻有半個身子進入涼棚，因為他擔心一不小心背後的長槍就會把棚頂戳穿。

「你覺得呢，小姑娘，如果你自己一個人在我這租房子的話，那就四十枚銀環好了。」房主問向伊芙。

哈雷默算了一筆賬，不對啊，為什麽伊芙獨租還更便宜，這違背薄利多銷的常識啊。

他立馬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腦滿腸肥的老小子會對伊芙圖謀不軌。

「你不要想了，她不會租的。」哈雷說。

「你們是戀人？」房主問。

「不是。」哈雷說。

「那你廢什麽話。」房主一句話噎得哈雷滿臉通紅。

「別猶豫了，小姑娘。這麽大的優惠我隻給過你一個人呦。」房主笑得很真誠，真誠得就像是說情話。

伊芙隻是微笑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因為這小子？」房主麵色變得難看，沒人會因自己的好意被他人拒絕而開心。

伊芙還是搖頭。

「那就還是價格的問題？」

伊芙這次點了頭。

「要不我再降點……」

「不用了房主先生，四十枚的價格已經很讓我十分感激了，可就算您再降十枚銀環，我們還是租不起。所以，還請您給我們介紹其他更廉價的地方吧。」伊芙說。

「這周圍怎麽會有廉價的地方，你們外城人實在是太不了解情況。」房主因為伊芙給他台階下，心情便由陰轉晴，娓娓道來：「黎明利刃學校背後的就是銅金環大道北段，再往北就是城主大人居住的銅門堡和鬱金香區，那可是全城地位最高的貴族居住的地方。而黎明利刃學校右手邊下麵就是聖教區，光之劍鞘聖光修道院以及聖光大教堂都建在那，從各地前來朝聖的聖光教徒絡繹不絕。更別提每年來黎明利刃讀書的學生大多數都是非富即貴。你說就這樣的地段，周圍怎麽會有廉價的地方？」

見伊芙因這番話眉頭微皺，房主心生憐愛之心。

「不過，認真說起來，廉價的地方也是有的，隻不過不在這個區。」房主安慰道。

「我們不怕遠。」伊芙說。

「那你們去舊銅區肯定能找到。」

如果從高空中雄鷹的視角俯視銅門城這座城市，它會發現銅門城整體結構像是一個巨大的圓餅，被一個圓環——銅金環大道隔成了兩個同心圓，小圓被稱作內環區，小圓以外便被稱為外環區。

整個圓餅的中心，就是英雄廣場，那裏屹立著第四英靈毀滅戰錘·歐文·圖拉格的高大石像。黎明利刃位於內環區東北角的鬥誌區，與聖教區是鄰居。鬥誌區的西邊，是有著銅光魅影大劇院與夜歌學院的輕羽區，兩區之間豎直地隔著一條名叫銅溪的大街。

而從輕羽區向南，貼近英雄廣場西南角的地方，就是舊銅區。那裏雲集著形形色色的人，很多都是在夜歌學院學習卻租不起輕羽區房子的窮學生，以及租不起鬥誌區房子的黎明利刃的學生，比如說——哈雷和伊芙。

這對少男少女從鬥誌區找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途中哈雷路過一間裁縫鋪，買了一套黑色的武鬥服，這是一種平民戰士常穿的衣服，因為是量產，所以尺寸隻能算是勉強合身。不過勝在價格不貴，嶄新的一套才賣六枚銀環。

本來他倆還想順路去防具店把肩甲和臂甲一起買下，時間卻有些來不及了，隻好日後再說。

舊銅區不管是街道還是建築，整體風貌都比鬥誌區差了好大一截。一種接地氣的廉價感撲麵而來，讓哈雷伊芙感到舒心與放鬆，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這裏大部分的房主提供的都是混租式的住房。意思就是不僅僅租給學生，而是任何一個付得起價錢的人。

價格方麵的確很親民，單間月租價位一般在十五枚銀環上下徘徊，哈雷與伊芙甚至還找到了月租隻有五枚銀環的房子。不過整棟房子看上去搖搖欲墜，這讓一切從簡的哈雷也不得不打消念頭。

不過，即便如此價格便宜，哈雷與伊芙還是遇到了麻煩。

因為這裏大部分的租客都是輕羽區夜歌學院的學生，他們中有人學習戲劇、詩歌，有人學習繪畫、鑒賞，還有很多相貌較好的少男少女學習的是歌唱與舞蹈，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在銅光魅影大劇院上登台演出。

這些學生都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勁，常常彼此互相瞧不起。學戲劇的看不起學詩歌的，學文學的又看不起搞繪畫的，畫人體的看不起學表演的，而台上的那些演員，又覺得劇作家寫的都是屎，無法發揮演員自身的風采。雖然他們內鬥的厲害，但更排外，這些未來的藝術家最討厭世間三種人：粗俗之人，野蠻之人，不守規矩之人。

在他們眼中，三者合一，便是黎明利刃的學生。

所以很多房東不願意將房子租給黎明利刃的學生，他們可受不了藝術生們的聯合抗議。可那些願意接受黎明利刃學生的地方，卻又被同校生捷足先登，看來本屆新生中像哈雷伊芙一樣的窮人可不少。

費了半天勁，兩個人快絕望的時候，一位老婦人拯救了他們。

她是「夢翼號」的房主，那明明是一棟由旅館改建成的公寓，卻奇怪地起了一個更像是船艦的名字。

但這個細節對哈雷他倆來說毫不重要。

他倆跟著老婦人來到二樓看房間，那是兩間門對門的單間，原租客——兩名遊行商人還沒有退房，正在收拾行李。哈雷和伊芙隻能站在門口大概看了一下，十平米不到的房間裏，家具簡陋得隻有單人床、書桌和衣櫃。兩個人卻很滿意，因為房主說每間單間月租隻要八枚銀環。

兩個人當場交了定金，決定明天放學就搬進來。

離開了夢翼號，新的問題又來了。

今晚住哪？

「你今晚去哪住？」哈雷問。

「大概找個旅館吧。」伊芙說。

「大概？那你之前住哪？」

「舅舅家。」

「我那天也沒猜錯，你這也算是探親。」

「算是吧。」

「那你為什麽還要出來租房子，住舅舅家不好？」哈雷從小隻跟在父親旁邊，父子倆從來就隻有兩個人，所以哈雷對親戚的理解僅限於概念上的，即「家人」、「有血緣關係的人」、「願意無償提供幫助的人」。

然而現實往往並不是這樣。

「自己住自由。別人家終究是別人家。」伊芙說。

「那今晚咱倆要不要一起睡？」哈雷提議。

「你在亂說什麽啊！」伊芙的臉頓時羞紅。

「不是，不是，我是問要不要一起去旅館。」哈雷趕忙辯解。

「你約我一起去旅館？」伊芙的表情很微妙，像是生氣，又像不是。

哈雷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

「哎，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哈雷能一口氣在迷霧裏殺好幾個來回，但解決這種局麵卻笨的像頭蠢牛。

伊芙終於憋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好啦，不逗你啦。我們快出發吧。」

「去哪？」哈雷問。

伊芙背著手腳步輕盈地走在了前麵，然後轉身衝哈雷一笑。

「呆瓜，你不是約我去旅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