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話 櫻紅小館（三）

哈雷緘默，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這小子，什麽事情都寫在臉上，真是太容易看穿了。就像你的拳法一樣，單純的猶如野獸，除了威力與速度，其他的毫無期待感。」

「互毆需要什麽期待感，無非是比誰動作快、誰拳頭硬，誰更抗揍，最終都隻會是一人站著一人倒下。」哈雷說。

「你被囚獸籠慣壞了。巴掌大的籠子裏演上一場場好戲，把外行哄開心，莊家才能大把撈金。單純的互毆隻能稱之為『打架』，不被打中而打擊對手才叫做『格鬥』，其中基於精湛嫻熟的動作、以刁鑽的角度擊敗敵人便叫做『格鬥技』。」隊長停頓了一下，「你，還是太粗糙了。」

太粗糙了。這是韋德曾經對哈雷的評價。從那以後，哈雷一直在刻意地糾正自己，但沒想到，似乎改善不大。

「那我該怎麽做？」哈雷問。

「輸。」

「嗯？」

人們強化自身，除了極少數源於「複仇之心」以外，大多數則是胸懷「競技之心」，為的就是要贏，沒人會想輸。

哈雷一臉疑惑，但成功勾起少年好奇心的隊長，則擺起架子。

「你這是向人討教的態度？」

「你想吃水果，我給你剝皮，你想喝酒，我給你倒。」

「我像是這麽容易被打發的人嗎？」

「那你說。」

「很簡單。」隊長一笑，「你答應我做一件事。具體什麽事，一會再說。」

警鍾在哈雷腦中敲響不停，這個不能答應，這個人是瘋的，鬼知道會搞出什麽大亂子，絕對不能答應！

「放心，一不讓你殺人放火、二不讓你欺淩婦女，隻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隊長信誓旦旦的保證。

「好。」哈雷跟隊長擊掌為誓。

「讓你輸，是因為你自身太強。」隊長娓娓道來，「你僅僅靠著一股天生的戰鬥本能，就能一路打到拉辛·凱恩這種級別，雖然今天敗於我腿下，但也膠著了幾十個回合……」

「等等，明明是我打贏你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那一拳是我為了測試而故意讓你的？當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缺少挫折來反省和沮喪。一個人無論擁有何等天賦，若無法體會『弱者』的心態，是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強者』。因為唯有弱，才會不擇手段、竭盡全力地去變強。」

隊長對自己的講解很滿意，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說我對變強的信念並不強烈？」哈雷問。

「你自己琢磨。」隊長說，「我該說的就說到這，該換你說了。」

「我說什麽？」

「你和洛妮什麽關係，她喜歡你？」

「我們隻是鄰居。」哈雷如實回答，原來隊長讓他辦的事情就是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害他白提防一場。

「你對她了解多少？」

「七月底的時候從翡翠城來到銅門城，考入夜歌學院。」

「沒了？七月底，具體哪一天？」

「二十號左右吧，你懷疑她？」

「隨便問問，我隻是提醒你別被她騙了，這種小姑娘玩你就跟貓玩耗子一樣。」

「她能騙我什麽？」

「在這裏上班的姑娘，都不是善茬，除了陪酒以外，還有其他的交易。」

「交易？」

「剛才你也聽到了，那個老頭是個劇作家，這裏大半的女孩都是夜歌學院的學生，心懷登上舞台的明星夢，而這個夢想除了長相以外更需要錢和機會，所以富人和劇作家就是她們的交易對象。而資本嘛，就是自己年輕鮮嫩的肉體。」

「你說洛妮賣身？！」

「話不要說的那麽難聽，陪睡而已。」隊長從少年臉上看出了慍怒之色，「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但沒有人可以指責別人的選擇。對了，她沒有跟你借錢吧？」

「沒有。」哈雷沒好氣的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走？」隊長嘿嘿笑道，「今晚的正事才剛要開始呢。」

「什麽正事？」

「咱們要去見一下這裏的老板娘，櫻紅舞姬。聽說她是一位絕世的美女，某位神秘的大人物隻看了麵具後的那張臉一眼，就給她買下了這裏，並取名『櫻紅小館』。如今她已經摘下來麵具，改用薄紗遮麵，無數貴族富商為她傾倒，更有趣的是，連環殺人案中的所有死者，都是這裏的常客，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你自己去查就好。沒必要拖上我。」

「我見她可就難了，預約至少排到年底去了。但你不同，你可是遊騎兵。」

「那又怎麽樣？」

「遊騎兵可以不講道理。」隊長說。「這就是我讓你辦的事情。」

「你剛才不是讓我說和洛妮的關係嗎，我已經說了。」哈雷說。

「我隻是問問你，又沒讓你必須說。但這件事，必須要辦。」隊長搖了搖手掌，「我們可是擊掌立過誓的，堂堂男子漢不會反悔吧？」

「誰會反悔，去就去！」

隊長叫來了侍者，讓他帶路，但侍者說，櫻紅舞姬不見沒有預約的客人。隊長揚起膀子就是一個大耳光，把侍者扇翻在地。

「媽的，咱堂堂城市警衛隊的隊長讓你帶個路，哪來的廢話。」

周圍的人都看向這裏，但沒有人多管閑事，侍者捂著臉爬起來，沒吵沒鬧沒委屈，乖乖帶路。

隊長和哈雷跟在侍者背後，左拐右拐的穿行，來到一個走廊門口，走廊盡頭是一扇幽靜的小門，但走廊裏站著兩排共十二個膀大腰圓，麵生凶相的壯漢。

「幹嘛的？」打頭一人問侍者。

「這位城市警衛隊的隊長老爺要見老板娘，沒有預約。」侍者說。

「你先下去吧。」那人目光毒辣地打量隊長和哈雷，「黃袍子和黑鬥篷什麽時候湊一塊了，還真是稀奇。可在這沒用，沒有預約就見不到，這是規矩。」

「嘖嘖，瞧不起我無所謂，但你瞧不起遊騎兵大人可真是自尋死路。」隊長在一旁煽風點火。「哈雷大人，快收拾他們。」

「呸，什麽大人，隻不過是個孩子。」一群人嘲笑起來。

哈雷壓住火氣問：「怎麽預約？」

「城主親自來，要等三天，六位公爵和霍安迪家的那個老頭要等五天，不過七個人裏麵，兩個人都死了。再往下的貴族，都是現交五千金刀，作為預約費，等七天。而商人嘛，交一萬金刀，等十天，交兩萬，等七天。你是哪家的少爺？還是說有錢？」

「都沒有。不過我有這個。」哈雷從錢袋裏掏出一個小玩意，「交給你們老板娘。」

「哪來的瘋子，來找我們尋開心。」那人怒道。

哈雷厲聲道：「讓你去，就去。」

那人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你等著，這玩意最好有用，否則出來之後有你的苦頭吃。」

他跑穿過長廊，進了小門，幾秒後，就出來了，一臉的難以置信。

「老板娘說，請二位進去。」

除了哈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隊長。

哈雷取出之物，他看的很清楚。

那竟是一顆小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