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話 開炮01
夜幕之牆的機槍聲響了一整夜，激烈並自成旋律。與大雨之夜雨幕衝刷大地的聲音有著相同的助眠功能。
武禪睡得很好，醒的很早。
有人比他醒的更早。
砰、砰、砰。
類似實心鋼板被子彈擊中的聲響，引起武禪的好奇。
他離開客房，發現了在院子裏晨練的宮甜甜，上身穿著黑色背心，雙手拿著鈍刃的訓練用斧，更大的尺寸表明比自己的那對消防斧要重許多，塊頭小卻結實的手臂肌肉拱起清晰的線條。
一個鉛球從天而落，被少女右手斧朝上一撩，擊回天上。
鉛球反複地直上直下，少女雙斧交替，每一擊都精準砍中鉛球底部。
運動軌跡看似簡單的訓練，卻極度考驗訓練者的爆發力。
鉛球不間斷地反複九十次，第九十一次落下時，被一斧橫斬擊飛出去，直接嵌進對麵的牆裏。
加上武禪起床前聽到的聲音，宮甜甜應該練足了一百次。
熱氣騰騰的少女把訓練斧掛在架子，拿起毛巾擦汗，一邊擦一邊轉身，然後視線碰上那雙犀利的眼睛，嚇得她朝後一跳。
“你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練得不錯。”武禪說。
宮甜甜微微臉紅。
她住廢品焚燒站時，全身都被運動服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今早像平時在家一樣，她很隨意地穿著背心就開始晨練，完全忘記昨晚帶著武禪和甘小乙回來住的這件事。
“甘小乙還沒起來，果然像頭豬。”
宮甜甜氣呼呼的。
武禪明白她是在掩飾心中的害羞。砍僵屍再怎麽幹淨利落的女孩子，畢竟還是女孩子。
武禪突然想捉弄她一下。
“我可以幫你叫小乙起來。”
“別別別，老板您別麻煩。”宮甜甜趕緊阻止，剛剛訓練完，一身都是汗味。甘小乙的鼻子可比老板靈多了。
“沒事，舉手之勞。”
“那我去看看早飯怎麽樣了。”宮甜甜趕緊溜了。
宮母在眾人沒有醒的時候就已經回來，褪下戎裝的她變回溫柔的美廚娘。
早飯被侯朗端上桌子。
大家都坐齊了，宮甜甜進餐廳。
“你今早洗澡也太久了。”宮母說。
“有嗎，沒有吧。”她坐在父親和武禪中間。
甘小乙用鼻子嗅了嗅：“好香。”
廢話。
宮甜甜為了洗掉汗味，用香皂仔仔細細地在身上塗了兩遍，不然也不會最後一個到。
“我妻子的廚藝自然是沒得說。”宮父說。
“大家聽聽，這就是我老公不做飯的理由，一用就用了二十多年。”宮母說。
“但飯菜的確是香。”甘小乙說。
“那小乙一定要多吃一點。”宮母說。
“對，多吃一點。”宮甜甜把自己盤子的麵包條全部倒進甘小乙的盤子，“使勁吃。”
“那你吃什麽？”甘小乙問。
“減肥。”宮甜甜說。
“嗯，我是看你這兩天胖了，不吃就不吃吧。”宮母說。
“……”宮甜甜。
知道前後緣由的武禪，嘴角忍不住上翹起來。
宮甜甜又羞又氣，瞪向老板。結果，連一秒都沒堅持住，就被那個男人的犀利眼神嚇得轉頭。
宮父目睹著一切，若有所思。
……
鐵灰色的烏雲像與大地結了仇，以睥睨眾生的氣勢壓在D067新城的頭頂。
連綿翻滾的雲層電光閃爍，猶如有雷神的助威。鯨級巨煞的叫聲已從號角變成狂風的呼嘯。
根據氣象師的觀測，這片烏雲至少還要維持一天。
明明鯨級巨煞還沒有攻擊，但它就像一隻尚未落下的鞋子，讓像螞蟻般等待滅頂之災的人類越來越恐懼和焦慮。
負麵情緒壓抑到一定程度，必會引發混亂。搶劫和互毆頻頻發生，人們用暴力的方式發泄情緒。D067新城的上層人帶著護衛躲進專用避難所。較為有錢的商人在私下湊錢，想要和從廢品焚燒站撤回來的超能者達成合作，為一旦破城後的逃亡提前鋪路。大量的普通人湧進地下避難所，十個避難所已被填滿八個，最後兩個避難所變得“一位難求”，賄賂管理者的行為從一開始的偷偷摸摸很快變成明目張膽。
至於已經城破家亡過一次的逃難者，最終無處可去，聚集在城市的西部——那裏是貫鯨炮的炮台。
早就預熱好的貫鯨炮，從屍潮剛開始就從地底升了起來。口徑8米、長180米的炮筒斜指天空。無數粗壯的纜線連接炮台底部，猶如盤根錯節的樹根源源不斷地吸收地底深處的聚能爐的能量。
預熱狀態的貫鯨炮朝四麵八方散發著滾滾熱浪，比最炎熱的夏天還要讓人難受，但對逃難者卻是最後的安心藥劑。炮台的最外層是一圈守城軍，一旦有逃難者神智崩潰，抱著“我活不了，大家就一起死”的目的做出任何威脅到貫鯨炮的行為，當場格殺勿論。
由於城外的焚燒站全部撤離，導致夜幕之牆的防守壓力大大增加，爬上牆頂的僵屍數量比昨天整整翻了一倍。更加讓守城軍頭疼的是煞妖。上午，北區的城牆爬上兩頭蛛級煞妖，咬死了七個守衛軍破壞了兩台自動機槍炮。南區的城牆，一公裏之外四個猿級煞妖化身巨型彈弓，彈射大塊的岩石，一連轟穿了八台自動機槍炮，守城軍死傷十幾人。
但這還不是最重大的損失。
為了幹掉這四個遠遠超出機槍炮射程的猿級煞妖，守城十傑其中一位犧牲。
中午的時候，東區城牆的壓力陡然拔高一截，守城軍緊急調用後備力量，宮母被從家中叫走。
宮甜甜擔心母親安危，宮父倒是很淡定。
“除非是鯨級巨煞下來跟你媽單挑，否則你媽不會出事。”
宮甜甜還是放心不下。
“我們直接去東區。”武禪說。
“可我媽說守城軍不用我們幫忙。”宮甜甜說。
“我們不上牆頂，就在下麵等著。這不違反軍規。”武禪說。
武禪三人趕到夜幕之牆，牆根下本是逃難營，此刻已經變成安置守城軍傷員的醫療營。
被僵屍的爪子劃傷的傷員簡單包紮一下就能繼續戰鬥，嚴重的是被僵屍咬傷的傷員。僵屍的牙齒帶有毒素，一旦進入人體將會迅速感染，稍微救治不及時就必須靠截肢才能保命。
醫護人員忙得焦頭爛額，不時傳來傷員的慘叫。
宮甜甜仰著脖子尋找牆頂上母親的身影，醫療營突然有人發生衝突。
一個年輕醫生被一個壯漢推了出來，然後被一把抓住衣領。
“我弟弟才十八歲，你告訴我他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年輕醫生冷冷地回答，絲毫沒有顧忌死者家屬的痛苦心情，“鬆手，不要耽誤我救治其他人。”
“是你殺了他！”
壯漢朝醫生臉上就是一拳，把他打出去三四米遠。
醫生撿起眼鏡，站起來，沒有理會壯漢，徑直朝醫療營走去。
“別想跑！”
壯漢從後麵抓住醫生肩膀，一拳又把他打倒。
醫生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重新站起來，依舊冷冷地說道：“就算你打死我，你弟弟也活不過來。”
“他沒死！”
壯漢打去第三拳。
但這一拳，被人接住了。
武禪。
“還請節哀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