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缺失的記憶
夜已深，這個點往常凜早已睡下，可今天她卻睡意全無，在她的要求下，星扶著她上了屋頂，將薄薄的白雪掃去，清理出一塊幹淨的位置並肩坐下。
“能看到星星嗎？”凜抱著膝蓋突然問道。
星抬頭看了看，微笑著點點頭：“能，一點雲都沒有，整個星空特別清晰。”他知道凜喜歡看星星，雖然已經看不見，但喜歡就是喜歡。
凜仰起頭，將手伸向星空，似乎想要觸摸星光，聲音變得很悠遠，就像從遙遠的記憶中飄來：“小時候媽媽告訴我，每個人對對應天上的一顆星星，當生命衰弱，星星就會暗淡，當生命逝去，星星就會化為流星落下。”
星靜靜地聽著，很認真很認真地聽著，這是凜首次對他說小時候的事，證明凜正在敞開心扉。
“你說，機器人有對應的星星嗎？”凜輕輕地問。
“為什麽不能有呢？”星仰望星空，以反問的形式回答，語氣很輕快，仿佛就該是這樣。
在星的記憶庫中，大量資料都證明星星和人沒有關係，流星不過是劃過大氣層的隕石而已，可星就是不願意去理會那些所謂的科學證據，他喜歡坐在凜身邊，喜歡聽凜說話，喜歡陪凜一起看星星，對他來說這就足夠了。
“是啊，為什麽不能有呢？”凜微微一怔，隨即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凜笑了！
凜真的笑了！
凜是為他笑的！
於是，這一刻，寒風靜止，黑夜褪去，星的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他呆呆凝望著凜的側臉，凝望著凜嘴角那很淡卻異常美麗的笑容，內心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淹沒，讓他窒息，讓他顫抖，也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你怎麽不說話了？”盲人都是很敏感的，凜敏銳感覺到身邊的星情緒有點不對勁。
“沒，沒什麽，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今後應該多笑笑。”星想要掩飾，卻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凜立刻將笑容收起來，挑起眉梢故作嚴肅：“我什麽時候笑是我的事，用得著你這個機械男仆指手畫腳？”
星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他根本就不是機械男仆，如果凜哪天突然想起11月1號晚上發生的事，肯定會識破他的身份。
為了轉移凜的注意力，星將話題追溯到了很多年前：“凜，你還記得十年前的事情嗎？”
凜的注意力果然從機械男仆原則問題移開，仰著頭微微蹙眉道：“當然記得，但其中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無論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甚至連忘記的原因都想不起來。”
星一直以為凜是隨著成長自然而然忘記了小時候的事，畢竟人類的大腦和機器人的生物核心CPU不同，機器人不會遺忘，但人類會遺忘，尤其會遺忘十歲以前的事，所以凜的遺忘並不奇怪。
可聽了凜的話，星卻發現好像並不是他所想的那麽回事。
遺忘其實相當於模糊化壓縮處理，當陳舊信息超過一定時間不被提取，大腦會自動將其模糊化以降低信息量，從而方便壓縮存入深層意識，再超過一定時間不被提取，就會再次降低信息量壓縮存入更深層的意識。
這種處理方式的第一個優點是儲量近乎無限，每向下加深一層，儲量都會以次方級上升，直到最下層的潛意識，傳說人的潛意識空間無邊無疑，能相當於整個宇宙，裏麵的十年百年隻相當於現實中的一秒甚至更短。
第二個優點是信息的全息細節，雖然細節信息被一次次模糊化，可提取信息點越來越少，如掉進深海的砝碼，但隻要被提取出來，信息就絕對是完整的，並且包含了記憶者自身並沒有刻意記住的一切細節。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出現催眠這種挖掘深層記憶的手段。
當然，這種處理方式也是有缺點的，那就是提取的困難度，每向下一層提取的難度同樣呈次方級上升，潛意識區成功提取的概率低的令人發指。
與之相反，電腦和機器人的記憶是通過內存的緩存，優點是提取方便快捷，缺點則是儲量限製。
凜是人類，遺忘的方式無疑是前者，理論上不會出現記憶空白，再難提取的記憶也絕對有信息關鍵點存留，除非有人對凜的記憶動了手腳，通過外部因素強行抹去了這段記憶。
當然，所謂的抹去並非徹底抹去，而是越過序降層直接塞進了更深層甚至潛意識，導致被遺忘的記憶缺少提取關鍵點，從而產生了記憶空白。
“你能想起來這段空白之前和之後的事嗎？”星又問，他感到很疑惑，凜是LAI總裁龍先生的女兒，究竟是什麽人能夠抹去她的記憶？原因是什麽？龍先生為什麽沒有阻止？
凜蹙著眉，用雙手按著太陽穴，仔細想了一會才回答：“之前好像是要去什麽地方，之後我就來到了這座城市，唉你關心這些做什麽，我小時候的事和你有什麽關係？”
“沒，沒什麽，我就是好奇，你想不起來我就不問了。天冷，我們還是回屋吧，明天還要早起去看孩子們呢。”星站起身也將凜扶了起來，他不強求凜去回憶，隻是將這件事默默記在了心裏。
凜哈出一口白氣縮了縮肩膀，不再堅持，在星的攙扶下回到屋中，進臥室的時候，她忽然轉身對星說：“書房有張單人床，你就睡那吧，省的傳出去別人說我虐待男仆。”
凜說的很快，給人一種很倉促的感覺，說完匆忙將臥室門砰地關上。
星是沒有睡覺這個習慣的，對他來說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異常寶貴，用來睡覺實在太過浪費。
不過既然是凜的命令那當然要另當別論，誰讓他名義上是凜的機械男仆呢？
推開書房的門，星走到那張很久很久沒人睡過的單人床前坐下，感受著柔軟的床墊的溫暖的被窩，他忽然覺得睡一覺也許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凜，晚安。”星呢喃著露出笑容，抬頭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燦爛的星空，躺在**閉上眼睛，將係統調整到了定時休眠模式，零點一秒後，他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黑暗安靜的客廳中，格子架上擺著一顆全透明的晶體，那是小夢的心，自從凜將它拿出來擺在這，它就一直是空****的，什麽異常都沒有。
突然，一顆閃爍著神秘光芒的微小顆粒憑空浮現，接著兩顆、三顆、四顆、五顆……
眨眼間顆粒的數量就增長到成千上萬，雖然顆粒很小，散發出的光很弱，但積少成多之後恍如夜空中美麗的星海。
五顏六色的光暈在黑暗的客廳中舞動，將牆壁變成夢幻的海洋，晶體心靈之中，成千上萬光粒旋轉飛旋朝著中心匯聚，漸漸變成一個小小的光質人兒，環抱膝蓋漂浮在心靈之中，樣子是那麽甜美，睡的是那麽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