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名聲

這種人真的很奇怪。他有的時候似乎對你很不錯,但是更多的時候卻總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指示著你做這做那,絲毫不管你本身的意願。

我知道他向來不喜歡梁山伯,也不曉得是不是天性使然。或者是為了祝英台,或者是因為性格不合以及其它,總之他一直對梁山伯抱有著極強的敵意,這點我可以理解。但是他卻不能就此要求我就該按著他的想法怎樣怎樣,我很不習慣他這樣子。

給他當書僮也就罷了,畢竟弄傷了他的右臂,但涉及到交友什麽的,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放下那些問題暫先不提,我跟馬文才談起晚上休息的事情。我覺得,我最好還是搬回長椅上去睡比較好,畢竟之前在長椅上睡了那麽久也什麽事都沒有,偏偏一跟人同床就出問題。雖然傷人並不是出自於我本身意願所為,也是滿悲劇的的事情。

我以為馬文才會爽快同意這件事情,畢竟要去長椅上睡覺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他沒有理由反對的。孰料馬文才卻一口否決掉,堅決不讓我去睡長椅,這家夥難道挨打還沒挨夠?馬大爺卻不管那些,一口咬定就是不行,還說我要是敢搬長椅,搬一個他砸一個,看看誰先頂不住。

我被這不講理的混蛋氣得手抽筋,一氣之下把他那件補得太不像樣被我拿回來重新拆補的裳服給扯了,結果馬文才居然用沒受傷的那隻左手直拍自己身上的白色寬衣,衝我挑釁說有本事你來扯這件啊,我氣得掉頭便走,那家夥還在後頭不怕死地喊我,問我要去哪兒,說他老人家想沐浴了,讓我給他搬桶燒了熱水拿來,好好盡一下書僮的職責。

哦,您老人家想洗澡了。您待會兒是不是還要我服侍您脫衣服,再擦背打胰子,順便給您均勻地在水裏麵灑上一點兒粉紅色的花瓣?

馬文才表示花瓣就不用了,至於別的嘛,當然是要做全套的,還得給他好好按摩一下,解解疲。我聽後什麽也沒說,直接把手裏扯出一個大窟窿的白色裳服砸到他臉上。

還想洗澡?洗你妹!滾下地獄去吧魂淡!

接下來我就抓了兩本書跑到荀巨伯房間去了,秦京生一瞧見我就自覺避開,倒是給了我們一個清靜。荀巨伯打趣說我最近真是越來越有王霸之氣了,把秦京生和王藍田嚇得聲都不敢吱,見到我就像老鼠見了貓,躲得遠遠的,還問我是不是文才兄傳授了你什麽武林秘技,殺人於無形之內?我撇撇嘴,不理他,隻抱著書埋頭讀。荀巨伯見我不高興,便換了個話題,說起最近的考評成績。我的國學和書法之類的成績都是排在倒數的,聽他一提,頓時心情更加失落,腦袋都縮進了書本裏。荀巨伯趕緊安慰我,說沒事葉兄,起碼你還比王藍田強一點,你看,他是倒數第一,你是倒數第二,你起碼還比他高上一名啊。

= =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嗎?倒數第二……

被荀巨伯這樣一安慰,我的心情頓時更加失落了,抱著論語趴在了桌子上,覺得自己真的是笨得可以,使勁使勁讀書也考不出好成績。我居然隻比那個不學無術的浪**子高上一名!梁山伯馬文才他們可都是第一第二的,我明明學習比他們刻苦多了,為什麽還是排在最末遊啊!

“葉兄……”荀巨伯一時不查,又說錯了話,在原地撓頭撓了半天,最後終於找出一個其他話題,湊過來道,“哎哎葉兄,你今天因為照顧文才兄沒有去上早課,一定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什麽大事?

“今天那個王卓然又開始在講堂上找茬,非說什麽山伯的父親已經死了,家裏又沒有和權貴沾親帶故,算不得士族子弟,想要把他逐出書院。後來虧得祝英台站了出來,說他和梁山伯是異性金蘭兄弟,想不到那個祝英台看起來個頭小小的,來頭卻不小,竟然是上虞祝家莊的人,當時就把那個王卓然給震住了。我平時看他就怪嬌氣的,卻原來是大家公子,真是難怪了。”荀巨伯嘖嘖讚歎著。

“上虞祝家莊?那是個名頭很大的家族嗎?”我早就知道祝英台來自上虞祝家,卻沒想到她家的名頭能讓朝廷裏派來的考評官都不敢得罪。

“葉兄,你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吧?你的消息還真是夠閉塞的。”荀巨伯吃了一驚,“上虞祝家雖不是朝廷重臣,卻曾收留北方移民近萬戶,每年繳納的稅銀多的數不勝數,乃是數一數二的大富戶。名頭自然響的很。”

“那跟我葉家相比呢?”我表麵故作不在意,裝出一副因為他誇讚祝英台而覺得不滿的模樣。

荀巨伯見我這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拍拍我的肩膀道:“葉兄說笑了。你們葉家乃是官宦世家,跟祝家性質不同的。不過真要說起來這書院裏最有權勢的幾家,也莫過於太原王氏,上虞祝氏,以及杭州馬氏了。葉兄家中雖然廣有人脈,可惜你的父親已經辭官歸家,比起那幾戶還是差了一些。”

也就是說葉家其實隻能算中遊罷了。難怪那個便宜父親會讓木槿捎口信說如果我在書院過得還好,就先好好讀書,給哥哥混個官位再說。估計也是家中後繼無力,不得已而出的下策。隻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真的去代替這個葉秋棠,成為葉家的女兒,畢竟一旦安上這樣一個身份,以後的很多事情,便很有可能不能再由我自己決定了。

現在在書院裏的日子,其實還是很自在愜意的,我也並不是很想要離開。不管將來怎麽樣也好,我畢竟是用了人家女兒的身體,盡量努力幫那個葉華棠弄到一個不錯的官職吧。隻不過聽說那個家夥似乎是沉迷於酒色,也不曉得會不會做個昏官,以後有機會的話也請假回去看看,別我在這邊累死累活地背書學習,最後扶了個草包上位。

因為生氣,我一直都沒回房去,在荀巨伯這邊讀書直到傍晚。下午的時候秦京生回來了,也不敢靠近我們,自己搬了個小板凳遠遠坐在牆角抱著本書靜靜看。見我瞅他,就滿臉賠笑,哼哼哈哈地問葉兄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我見他這麽上道兒,就大大方方地吩咐他給我們端茶倒水,秦京生無一不從,真是個好奴才的料子。

不過我真的不太明白,我好像也從來沒把他怎麽樣過吧?他幹嘛這麽怕我?荀巨伯說他也不明白,我遂掠過此事不提。晚上的時候去飯舍吃飯,照例和梁山伯他們坐在一起,梁山伯還拍著我的肩膀問文才兄怎麽沒來,我說他身體不舒服,在臥房裏休息,梁山伯便建議我給馬文才帶份飯菜回去。我想想也是這樣,便找蘇安額外要了一張燒餅兩碟菜,因為怕等我吃完後,菜該放涼了,便同時帶了兩份飯菜,朝梁祝二人和荀巨伯道了別,急匆匆地往臥房趕。

馬文才正一個人倚在**讀書,見我端了食物進來,一時間竟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我挑了比較溫熱的一份遞給他,他頓了一下才接過去,還開口問了一句:“這是……給我吃的?”

=。=不然你是以為我拿來給你用來觀賞把玩的嗎?

“是給你的,快吃吧,一會兒放涼了。”我早已經餓的不行,此刻也自己抓起一隻燒餅,大口吃了起來。一會吃完了還要把餐具食盤給蘇安送回去呢,要不然耽誤人家洗盤子就不好了。

馬文才卻在那裏抓著燒餅一直沒動,垂著頭,也看不出在想些什麽,直到我又催了一遍,才慢慢抬起頭來,說道:“我以為你不會記得的。”

“恩?”我有些沒明白,咬著燒餅含糊不清地問一句,“什麽?”

“我從中午一直等到現在。”他靜靜說道,“本公子隻是想看看,你什麽時候能記起來。哼,算你識相。”

啊?他這話的意思……是在怪我中午沒有給他送飯來?可是……說實在的,您老人家不過是胳膊受了點傷,又不是斷了腿,餓了難道就不會自己用兩條腿走去飯舍吃飯?

“哼,反正,我手壞了,這燒餅我撕不了,你來給我撕成小塊。”馬文才抿抿嘴唇,又開始頤指氣使,命令我去給他撕燒餅,還要我把菜碟端起來,放在他方麵夠到的位置,伺候他老人家吃飯。喂我說你夠了啊,不過是胳膊有點兒淤青,又不是斷了骨頭,真當自己是大爺啊!愛吃吃不吃拉倒!

我餓的不行,才沒時間去管他怎麽樣,揚著拳頭警告他再敢讓我喂就揍他了,馬文才這才閉了嘴,老老實實地抓起燒餅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往我飯盤裏看,在發現我菜碟裏青椒很少卻有很多雞蛋之後,又皺起了眉頭,指著雞蛋責問我是怎麽回事,還說那幫廚子們做菜的時候放的量他都知道,基本上是兩片青椒才有一塊雞蛋,怎麽你的菜碟裏都是雞蛋,比例明顯不均衡!是不是你又找梁山伯要雞蛋了?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難道他平時吃飯的時候都還要算計著人家炒菜的時候放了多少雞蛋!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有接收了梁山伯的雞蛋……不過不是我要的,是他主動給我的呀……

“你就不能少要別人的東西!”馬文才怒道,“一個雞蛋你也要,你要那麽喜歡跟賤民廝混,幹脆去跟他住在一起好了,白天同食晚上同床,哼,我看你是巴不得換去,好趁早擺脫我是吧?”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張口閉口賤民的叫!”我也有些不高興了,那時候在桃花林的時候就是,現在也是,他老是一副覺得自己就高人一等的樣子。雖然知道這個世界裏是士族當道,庶民在地位上天生就低了人家一級,但我心裏還是不忿,大家明明都是人,憑什麽就要因為背景無故地被人鄙夷?

“文才兄,山伯兄並沒有怎麽得罪你,你不要總是這樣說他。這份飯還是他提醒我給你帶來的呢。”雖然就算梁山伯不提醒,我也是會給馬文才帶過來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他能夠因此對梁山伯少一份敵視。大家都是同窗的學子,不該這樣針鋒相對的。

孰料馬文才聽完此話,竟發起脾氣來,猛一甩手,將那飯盤打翻在了地上!

“哼,我用不著他假好心!我馬文才一頓不吃也餓不死,用不著卑劣的賤民來向我賣好!”馬文才右臂也不疼了,狠狠一甩袖子,看也不看我,徑自捧起一本書背過身去讀。我被他氣得全身發抖,抓起燒餅就往他身上用力砸去!

“喂,葉華棠,你幹什麽!”馬文才一把接住燒餅,氣呼呼地回頭道。我瞪著他,伸手指了指地麵。

“給我揀起來。”

“不要。”馬文才扭過頭,一邊看書,一邊抓著我的燒餅徑自吃了起來,還厚顏無恥地道,“揀不了,我的手臂受傷了。”

你妹的剛才摔盤子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受傷!

“燒餅還我!”我氣道,“你不是不吃賤民的東西嗎?”

“我不吃他的東西,又沒說不吃你的。”馬文才瞥了我一眼,繼續回頭看書。我被這個混蛋氣得無力,最後隻得自己收拾幹淨將盤子送回去給蘇安不提。回來的時候,馬文才說晚了,該是歇息的時候了,但關於晚上究竟怎麽睡的問題,我們的意見不一致,又爭吵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