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也不知道是身體的原因還是酒的質量，總之在和付程輝、江萬歌的那頓酒後，何超峰心裏就不舒服。也不知道是眼皮跳帶著心髒跳還是心髒亂蹦產生的心律不齊，總之這一天從起床到警局何超峰的心中都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
“何隊早！”
“早！”
“何隊早！”
“早！”
從進屋到落座，隊裏的隊員還是像以往一樣和諧而禮貌地向他打著招呼。
何超峰順手在張何凱的座位上抹了一下，手上立刻留下了灰塵。
“誒，該擦擦你的桌子了。”何超峰嘴裏這麽說著，但是並沒有生氣，他心裏知道這隻是他逃避心裏鬱悶的一個途徑，所以沒必要為此遷怒於別人。
張何凱尷尬地看了看領導，隻是領導並沒有停留下來再看他，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但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何超峰仍然眼皮直跳，使得他看電腦都感到費勁。
“光中，你過來下。”何超峰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隊長，您找我啊？”胡光中立馬走到何超峰的桌前坐下，以為何超峰要問他反詐APP下載的事情，他還沒想好完成任務，心裏多少有些緊張。
“你說我這眼皮總跳，是怎麽回事啊？”何超峰說著又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
“隊長，你是左眼皮還是右眼皮跳啊？老話說，左眼招財，右眼招災。”
“我是兩眼都跳得厲害。”
“那八層是掃黃隊那邊的人想你了！”胡光中說完，自己就笑了起來。
“你小子少給我貧嘴，我是擔心這幾天別出什麽案子。”一臉愁容爬上了眼眉，眼皮又跳了起來，何超峰又用手揉了揉，放鬆一下。
“何隊，您多慮了。你看現在天下太平，我們這地方都多久沒有惡性案件了。”胡光中說著給何超峰的茶杯裏添了點水。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啊，我們現在這裏是沒有什麽惡性案件，但是其他隊可是天天加班啊，我想和你一起進警隊的人最近也都在加班吧？”
“嗯，我的那些同學最近也都在加班。不過我覺得何隊你也就是杞人憂天，這瞎擔心才會把自己眼皮給弄成這樣的，放寬心，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胡光中安慰道。
“希望如你所說吧，但願天下太平。行了，你去忙吧。”
胡光中見領導沒和自己聊工作上的事情，趕忙溜之大吉。
何超峰歎了一口氣，枕著自己的靠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一天就在平平淡淡的等待中等來了下班時間，同時也等來了110報警台的出警任務，還是一起命案。
車上，何超峰還向胡光中抱怨道：“你說我說什麽來著，兩眼皮直跳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刑警這個工作從來就不是隻是刑警的事，大部分時候都是社會小矛盾的疊加積累到了一定時候就冒出來了。”
胡光中在一旁，不好說什麽，隻能慢慢聆聽著隊長的諄諄教誨。
到了案發現場，天色已經落下了帷幕，昏暗的小巷裏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何超峰命令將車上的大燈給打起來照明。陸陸續續有人走向這個牆體還在滴水的老樓，明渠裏的老鼠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場麵，更沒有見過這麽刺眼的大燈，嚇得隻能在洞裏呆著。上了年紀的人，還圍著警戒線的警察問東問西，知道有人被殺以後，又避之不及又好奇多問。幾個警察回答說等下會去他們那問話希望配合，這些老人家又立馬要劃清界限說與自己無關。幾個年輕人遠遠看著這裏閃著警燈索性就不回家吃飯了。
何超峰一抬頭就看見了所有房間。這個樓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建的，現在看來已經有些老舊，三樓靠左邊的那個門，有好幾個警察正在維持秩序，想來那裏就是案發地。
“何隊，這個就是報案人，吳亮山。”現場的民警向何超峰介紹著吳亮山。
何超峰向一個穿著外賣服的年輕男人靠近，何超峰從吳亮山身上聞到一絲淡淡的臭味，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沒有太過糾結，畢竟現在喜歡吃臭的人越來越多了，如果問多了，很可能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對對方的職業不尊重。但是何超峰的眼角卻始終沒忘記觀察屋內的景象：屍體周圍有一些血跡，靠著的牆壁有很明顯被人擦洗過的痕跡，不知道嫌疑人為什麽那麽隨意地擦了一下，地上也四處零散著一些書和杯子。這些現在就先交給了現場技術勘查的民警，何超峰現在要做的就是向吳亮山了解情況。
“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麽關係？”
“我和死者是同學。”
“這個是死者的家？”
“是的。”
“你今天過來找他什麽事嗎？”
“我……我現在住這裏。”
“你現在住這裏？是借住還是長住這裏？”
“長住這裏。”
聽到這個答案，何超峰抬眼看了一下吳亮山，雖然沒有化妝，但是仍然是細皮嫩肉，明顯是受過了高等教育，看樣子也不是送外賣的，他不知道這樣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為什麽會長期住在別人家。
“爸爸，爸爸……”正當何超峰打算繼續問話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哭著衝了過來。
何超峰趕忙叫黃小璐把孩子攔了下來。
“你長住這裏？你自己家呢？”
“離婚了以後就搬了出來……沒地方住，就隻能先借住在他這裏了。”
“你現在在送外賣？”
“是的。”
“那死者呢？也是送外賣的？”
“是的。”
何超峰沒想到自己一猜就中，但是回頭心想：一個送外賣的，會得罪什麽人？嘴裏問道：“他平時有和誰有什麽衝突嗎？”
“劉世雄之前貸過款投資了一家奶茶店，結果那錢就徹底打水漂了。現在他一麵被銀行催著還債，一麵還要想那個奶茶品牌商討債。前幾天，他還和那個品牌商發生了衝突。其他我就沒聽說他還有和誰發生衝突了。我想凶手應該就是他們中的人。”
何超峰一邊記錄著，一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這可算是知道自己的眼睛為什麽跳了。
“哪家銀行，哪個奶茶品牌你知道嗎？”
“江右農業銀行，來一杯奶茶。”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吳亮山回答得這麽爽快讓何超峰都頗感意外。
“當時……他貸款就是從我手上貸的款，然後拿了那筆貸款娶加盟了來一杯奶茶，結果被騙了，我想您一定也有所了解。”吳亮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原來是在銀行上班的？”何超峰心想自己剛才的畫像果然沒錯。
“是的……”
“那在銀行幹得好好的，怎麽現在出來送外賣了？”
“出了點事……就從銀行出來了。”
“他還欠銀行多少錢呢？”
“應該還欠著十幾萬吧。”
何超峰心想，十幾萬也不至於要人命吧？“那銀行那邊的催收情況，你熟悉嗎？”
“現在銀行的催收都外包出去了，具體的東西我都不了解。”
這時候，幾名法醫將劉世雄的屍體抬了出來。
何超峰側過身，讓開了。
“他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了，就一個兒子。他媽媽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了。這個孩子以後也不知道怎麽辦？”
“跟街道聯係一下，到時候送到福利院吧。”何超峰雖然無奈，但是這種事情見多了，也隻能這麽處理。
“你什麽時候發現劉世雄死的？對了，這個點不是應該在送外賣嗎？”
“我快四點的時候接到世雄打來的電話，讓我回來一趟。於是我就回來了。”說著吳亮山拿出了手機通訊錄。
“電話裏沒跟你說，為什麽回來嗎？”
“沒有。就說有急事要我回來一趟。”
“你當時在哪裏？”
“我當時還在外麵送外賣呢！在懷南大廈附近吧。”
“哦，那離這裏也不遠啊。”
“嗯。”
何超峰又認真看了一眼通話記錄：“他今天中午也給你打了一個電話，和你說什麽了嗎？”
“沒有，就問我在幹什麽？我那個時候在外麵送外賣，然後有一搭沒一搭說著。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他約我回來是要跟人幹仗，要不然我肯定放下手上的事趕回來。”
何超峰想了想，覺得沒什麽要問的了，便說道：“這幾天呢，可能要先麻煩你帶著他的孩子住在外麵了。然後保持手機的暢通，後麵可能還會找你。”
“那我可以進去拿下自己的東西嗎？”
“今天可能不行了。過兩天我們調查完，再通知你過來拿吧。你這兩天先克服一下。”說完，何超峰就穿上了手套、鞋套進入房間。
何超峰走近看了看牆上被擦掉的血跡，旁邊的櫃子上似乎還有一個刀劃過的痕跡。何超峰又附身看了看散在地上的書和照片，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感覺怪怪的，究竟哪裏怪，他說不上來；櫃子、沙發和茶幾似乎沒有什麽被推動的痕跡。
回到警局，何超峰立刻召集大家開會。知道大家都還沒吃飯，何超峰便把自己辦公室的方便麵分給大家。黃小璐看著這落了灰的方便麵，留意了一下生產日期說道：“你們的也是過期了嗎？”
結果這一問，大家才注意到，許久沒有加班，方便麵都已經過期了。
“也就是你矯情，我們都吃習慣了。”胡光中打算繼續泡麵。
“還是都丟了吧，讓樓下小賣部再送兩箱上來。”何超峰被黃小璐一說也覺得讓下屬吃過期食品不合適。
“至於嗎？”胡光中一麵迷惑。
“要是一隊人都食物中毒，那事情誰來幹啊？”何超峰作為隊長，自然考慮的東西要比下麵的人更多。
黃小璐見大家都丟了，似乎心裏有愧，感覺自己不該問出那話。何超峰卻安慰道：“沒事，你打電話叫下麵小賣部再送兩箱就好，記得讓他把發票送上來。”
“哦。”黃小璐弱弱地回道。
“行，那現在開始開會吧。”何超峰拉開椅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從現場的痕跡來看，現場有明顯發生過打鬥的痕跡，從凶手擦去牆上血跡來看，可能是凶手想破壞凶案現場，但是凶手似乎在努力了一下之後就放棄了，很可能凶手是倉皇出逃的。”
何超峰點了點頭，隨即轉向路法醫：“死亡原因確認了嗎？”
“凶手身上有多處刀傷，可是致命刀傷是脖子上的那一刀。是一刀斃命的。其他的刀傷都是死者死了以後再補上去的。”
“什麽仇什麽怨啊，死後還補了那麽多刀。”胡光中小聲說道。
何超峰沒有管胡光中的話，問道：“凶器找到了嗎？”
“凶器是死者家中的一把水果刀，是死者家裏的，在樓梯下的一個隱秘處被找到了。上麵除了有死者和報案人的指紋以外，還有一個人的指紋，我們現在沒法確認。應該是凶手的。”胡光中邊翻著現場的照片邊介紹起現場的情況。
“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幾點？”
“大概是兩點左右。”路法醫說道。
“兩點？你確定？”何超峰疑惑道。
“怎麽了，何隊？”
“報案人跟我說的是死者四點還給他打過電話。”
“這樣啊？難道是現場有人破壞過溫度係統？那我回頭再看看。”路法醫自己也感覺有些疑惑。
何超峰點了點頭，隨即向正在給大家衝泡麵的黃小璐問道：“小璐，周圍鄰居是你調查的吧？”
黃小璐趕忙放下手裏的活，回答道：“是的。”
“周圍人對他們家人評價怎麽樣？”
“周圍鄰居對死者的評價是人很低調，平時很少和周圍的人打招呼，但是人感覺還不錯。不過有一家人聽到大概三點多的時候，屋內傳出爭吵聲。有個人說他要殺了劉世雄。”
“三點多？”何超峰對案發時間的確認再次感到疑惑。“有聽到是誰嗎？”
“好像叫什麽偉強的……”黃小璐臉露愧疚。
“偉強？是廖偉強嗎？”
“那個老人家的耳朵不好，能聽到偉強，還是因為他們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不過好像有人看見了凶手。”
“能畫出來嗎？”
“不能。”
“為什麽？”
“目擊者隻是從身後看的，而且凶手戴著帽子和口罩。”
“身高、衣著，總是有些特征的吧。”
黃小璐看了看自己的記錄，說道：“中等身材，體型偏瘦，穿著黑色的棉服和一條黑色的不是特別高檔的西褲，運動鞋也是黑色的。目擊者就是這樣說的。”
“這一身黑，看來是有備而來呀。”胡光中說道。
“我從報案人口中了解到，被害人之前在報案人之前所在的銀行貸了一筆款，投資了一家奶茶店，結果被騙了。現在銀行那邊一直催著他還款。”張何凱說道。
“哦，我好像有看到過這個新聞，叫什麽？來一杯，就是那個……那個……哎呀，想不起名字了，就是那個小鮮肉代言的。好像好多人去他們公司鬧過。”黃小璐搶答道。
“行，那你查一下這家奶茶的情況。哦，對了你可以找下經偵那邊的付隊，昨天吃飯有聽他們提起過這事。”
“好的。”黃小璐答應著。
分管副局長王平這時候走進了會議室。
“王局。”何超峰站了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坐，你們該怎麽開會怎麽開，不用管我。”王平示意大家坐下。
除了何超峰其他人都坐了下來。
“我們這邊的分析大概也差不多了。凶手應該是三點多在被害人的住所發生爭執後將被害人殺害。”當著領導的麵，何超峰的確不好把真相說出來。
“凶手的範圍鎖定了嗎？”
“我們現在在做畫像，可能還要稍微等一下。不過現在嫌疑人基本鎖定在一個叫廖偉強的人的身上，這個人應該是前一階段來一杯奶茶的實際控製人。”
“就是那個騙人很多人加盟費，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奶茶店？”王平對這個人似乎沒什麽好感。
“是的。”
王平深呼一口氣，說道：“行，那你布置工作吧。”
“張何凱，你去找下銀行和催收公司，看看最近都有誰上門催收。也問問治安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麽暴力催收的記錄。胡光中你去查查那個來一杯的奶茶店，前幾天他們好像還報過案，應該是那些被騙加盟商到他們公司鬧事，我回頭給江隊他們打個電話，你去江隊那邊了解下情況。黃小璐，你明天去查一下死者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以及死者家周圍的監控記錄。”
“是。”
布置完任務，會議也結束了，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辦公桌上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