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午六點，夕陽西下，華燈初上。路上開始堵了起來。有的人開始下班，有的人開始上班，有的人可以下班卻要假裝加班，有的人要從一處趕往另一處開始新的工作。
曾磊屬於最後一類人，不過他似乎挺享受這種生活。
曾磊快速查閱OA，查看是否還有要自己審批的文件，確定沒有了，又走到各個中層領導的辦公室詢問還有沒有需要他簽字的，確認沒有需要他幹的事以後，曾磊用非常平靜的腳步控製著他焦急的心上了自己的城市越野車。
今天是市行的一把手吳行長找他，約見的時間是八點鍾，這是領導照顧他的距離而定的時間。
上車以後，曾磊從自己的車裏存貨裏拿出了兩個蛋糕，往嘴裏送。又摸了摸一個大信封，從變了形的信封外形可以看出，那裏麵應該有幾十張銀行卡。
“曾行長。”一個比曾磊大了差不多十歲的男人給曾磊開門。
“黃總，讓你們久等了。”曾磊向給他開門的人笑了笑，表示感謝。
屋內大概有五十平米，裝修豪華，但是陳設卻極為簡單，幾張太師椅，一台自動麻將桌。這個房間最值錢的則是一張圍棋木桌。曾磊聽說是專門從日本訂製的。
“喲，陳行長。你也在啊！之前吳行長說今天有個重量級嘉賓來，原來是老領導啊！”曾磊進入到麻將室裏，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正圍著一旁圍棋。
“曾行長，好久不見那！”陳行長用手撐了一下靠手，緩緩地站了起來，伸出手與曾磊握了起來。
曾磊趕忙上前握手：“陳行長身體還是這麽健碩啊！”
陳行長原來是曾磊的上司，雖然沒有提拔過曾磊，不過當時二人相處還算是融洽，所以現在彼此見麵的氛圍還算不錯。隻不過現在陳行長隻是省行部門的一個副總，相較於市行的吳行長還是低了一級，所以自然曾磊更關心吳行長。
“小曾啊，我這裏都沒說出去，你那哪來的小道消息啊！”吳行長問道。
“哦，這是要高升了啊！”曾磊並不知道什麽消息，隻是順著原來的叫法叫著，但是此刻那些不必深究，隻要恭喜道賀就好。
陳行長笑道：“曾行長，你笑話我了，我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未來還是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老陳要來我們市行做副行長了。我們還是坐下聊吧！”吳行長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將兩人引向了麻將桌。
曾磊順眼看了看那還未分出勝負的棋局，執黑棋的吳行長占了三個角，而執白棋的陳行長則隻有一個角。論實力陳行長的棋力應該是在吳行長之上的，但是陳行長曾經教過曾磊，麵對比自己職務高的人，開局的時候最好先讓一個角，采用宇宙流的下法，先占中央。這樣無論後麵你局部下的再怎麽好，想贏棋也變得不是那麽容易了。
當時陳行長還特意教導曾磊說，這種下棋的方法就是讓領導在戰略上贏，而你在戰術上有更強的能力，讓領導看到你的能力，但是戰術上的贏終究是贏不過戰略上的勝的。曾磊當時聽到這話才明白了什麽叫做不著痕跡地把比賽輸給領導。
後來，陳行長還跟曾磊說，如果想當領導還是要多看李世石的棋。曾磊當時不明白領導為什麽會讓自己學習一個外國人的“僵屍流”。陳行長還給他解釋：“李世石之所以能下出獨具一格的‘僵屍流’，就是因為他大局觀好，你看他的棋，騰挪的本領多厲害，能夠放棄棋盤上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的地盤，而獲得最後的勝利，足見其大局觀之強。做領導的，最難的就是放棄，如果你能夠放棄棋盤上接近二分之一的空間，還能贏棋，就沒有人能夠戰勝你了。”
所以多年以後李世石對陣Alpha Go，下出了最終並沒有在棋盤上出現的“神之一挖”，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那個曆史上唯一者的時候，曾磊也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驚訝。不過，那盤棋以後，曾磊明白了一個道理，未來人類想要戰勝人工智能，或許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人類犯下能夠讓人工智能發現不了的“錯誤”。
四人分別落座。一坐下，四個人就把手機都拿出關機放在了桌麵。頭一個小時的牌局似乎都還算正常，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麻將上。大家各有輸贏，如果不細算，是分不出來輸贏的。但是過了一小時後，曾磊接連幾盤點炮。眼看著曾磊今天就要光著屁股出去，沒想到曾磊在結束前又連贏了幾把。
吳行長輸了這把後，笑道：“小曾啊！你這一整晚都你一個人唱主角，以後會沒朋友的啊？”
“哪裏啊？幾位領導的水平實在是太高了，我這贏的，純粹就是運氣。現在好像還是我一家輸吧？吳行長，你在笑話我呢！”
其他領導也就笑笑。
“我看今天也就到這裏吧！”吳行長在看過牆上的掛鍾後說道。
曾磊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二十幾張銀行卡，按照今天的輸贏情況分到了各位領導手中。
“密碼還是一樣的？”吳行長問道。
“是的。830621。”曾磊回答道。
“還是那麽自戀，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吳行長笑著批評道。
“這些卡沒問題吧？”陳行長拿著卡問道。
“沒問題，不要大額過賬，人行就跟不到，而且最好用別家銀行的。在我們行是對還是錯，那還不是陳行長您說了算。”
陳行長笑而不語，將卡收了起來。幾人各自拿回自己的手機，開機。曾磊先後護送幾位領導出門。
直到幾位領導都坐上自己的座駕離開後，曾磊才敢卸下疲憊的身軀，查看手機。手機中未接來電中有好幾個來自媽媽的未接來電。曾磊心想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趕忙回電。
“喂，媽。睡了嗎？”
“哦，還沒睡呢。你剛才在忙嗎？”
“嗯，剛才在開會，所以手機關機了。最近身體怎麽樣？”
“我身體沒問題，你放心。”
“那就好。”
“我給你打電話主要是你表小舅的小孩。”
“就是那個眼睛有問題的小孩？”曾磊坐上自己的車，啟動準備離開車庫。
“嗯。”
“他現在眼睛怎麽樣了？”
“還是不行。這不是快上中學了嗎？這邊的醫生不行，想去你那邊看下病。惠玲不是在醫院嗎？能不能讓她介紹個醫生？”
“行，我回去問問她。”
“這兩天天冷了。你自己注意多添點衣服。”母親還是不忘母愛的問候。
“好。你自己也注意身體。”曾磊問候完最後一句，便掛掉了手機。
曾磊回到家後，蘇惠玲和女兒曾佳佳都已經睡去，曾磊也就脫衣睡去。
“起來了？”在洗手間刷牙的蘇惠玲問著曾磊。
“嗯，有個事情想問你下。”
“什麽事？”
“你們醫院的眼科怎麽樣？”
“還可以吧。怎麽了？”
“我有一個遠房的弟弟眼睛不行，想來找個好一點的眼科醫生來看看。”
“行，我回頭給你問問。我們醫院的夏主任也算是全國這方麵的專家了。”
“嗯。你最近手術還多嗎？”
“還行吧。怎麽了？”
“沒事，就問問。”
“你昨晚怎麽那麽遲才回來？”
“開會。”
“什麽會，又關機了？”
“我們上頭的領導可能會有變動。你昨天給我打電話了？”曾磊記得昨晚上沒有蘇惠玲的來電。
“沒有。你媽把電話打到我這邊來了。”
“她沒跟你說這事嗎？”
“沒有，她就問我你去哪裏了？我先走了。”蘇惠玲邊說著，手上都沒停，衣服、絲襪已經穿好。帶上孩子就出門了。
一到辦公室，曾磊打開係統看著今天各項業務的數據報表。按照這天的數據，今年的各項任務除了他一直認為的雞肋保險業務以外，其他各項業務肯定是超額完成了。雖然這個保險業務也不耽誤全局，但是能完成的話總是好的，畢竟能夠給下級多要點福利，也是能給自己多拿一點政治籌碼。於是曾磊還是還是向個金部經理下達了自己要求。
就業績而言，曾磊現在更關注的肯定是他自己的荷包。下午三點，他需要見廖偉強。說實話曾磊並不是很看得上廖偉強，畢竟廖偉強從小讀書就不行，隻不過是靠著社會上那些坑蒙拐騙的方法才混到一些錢。廖偉強那年做外貿生意的時候由於資金鏈沒周轉過來，差一點就被人追殺。結果還是剛結婚沒多久的老婆胡春花找到曾磊這個高中同學從他這裏貸了一筆款，才躲過了仇家的追殺。之後，廖偉強就視曾磊為大哥，對曾磊鞍前馬後，對曾磊說的話也如同聖旨一般言聽必從。
廖偉強進入行長辦公室後，便將門給關上了。
“坐吧。”曾磊招呼廖偉強坐下。
廖偉強坐下，從兜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雪茄盒。從裏麵拿出一根雪茄，處理好後點上，交到曾磊手中。
曾磊拿過雪茄，吸了一口，讚道：“這次的比上次的成色好不少啊。看來最近生意不錯嘛。”
“那還不是大哥你的功勞嘛。”廖偉強一邊點著雪茄，一邊恭維道。
“說說吧。”說完曾磊將雪茄塞進嘴裏，看了看電腦，在鍵盤上敲了起來。
“這個月我們請了那個小鮮肉代言以後，我們來一杯的奶茶加盟果然變得容易了許多。單單這個月新加盟的加盟商就比上個月多了60人，代言費已經賺出來了。”
“行，我覺得你還是要加大廣告的投入，特別是在一些加盟平台上的宣傳投入。我現在在網上搜‘來一杯奶茶’這個品牌還是不太好搜到。這個時代酒香也怕巷子深啊！”曾磊很淡定地又吸了一口雪茄。
“好的，我記下了。”廖偉強不禁感歎還是大哥想的周全。
“這次不是拿你自己的身份證去注冊的吧？”
“嗯，這次找下麵的一個小弟做的。對了，哥，我想問一下為什麽要找別人注冊呢？”
曾磊拿下雪茄，很正式地回答這個問題：“這個主要看你是不是賺快錢了。賺快錢呢，雖然我們這個是合法的，但是後麵肯定還有一堆麻煩事，那些麻煩事你想自己去處理嗎？”
“哎呀，大哥，還是你想得全麵，這些要我挖空腦袋都想不明白。”廖偉強笑道。
曾磊搖搖手示意不要再拍馬屁了：“上次讓你新開的公司和身份證拿來了嗎？”
廖偉強拿了一個信封交給曾磊。曾磊接了過來。
曾磊手中的雪茄抽的差不多了，將煙屁股熄滅：“行了。沒什麽事，你也早點去忙吧。”
“誒，大哥，那我先走了。”說著廖偉強起身離開。
外麵的員工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什麽，隻知道當門被再次打開的時候，從屋內飄散出來十分濃厚的雪茄味。
廖偉強走後，曾磊拿起電話撥通了大堂經理的電話：“叫吳亮山過來一下。”
三分鍾後，吳亮山笑嘻嘻地站在行長室門口：“行長，您找我？”
“嗯，你進來。”曾磊招呼吳亮山進來。
吳亮山用手稍稍揮了揮煙霧才走進辦公室去。
“有個公司要給他們員工開工資戶，你去辦一下。到時候業績就算在你名下。這裏是身份證，還缺什麽東西，你打這個電話找廖總要一下。”說著，曾磊在便簽上寫了一個手機號碼給吳亮山。
“好的，曾行長。”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幫曾磊做這個事情了，當然這個也幫他完成了一些儲蓄的任務。
“你來行裏也快三年了吧？”
“是的。”吳亮山算了一下，自己從研究生畢業到進入江右農業銀行已經超過三年了，這期間，他每一天都期盼著自己能夠離開櫃台。
“下個月開始調你去做個金客戶經理可以嗎？”曾磊用了商量的口吻與吳亮山溝通。
“謝謝曾行長！”期待已久的轉崗終於落實了，吳亮山興奮地不得了。
“行，那你去忙吧。到時候我會讓綜合部寫一份調令。”曾磊並沒看吳亮山，還是盯著電腦看。
吳亮山高興地退了出去。
回到櫃台，他和主管說，行長要他立刻開一堆工資賬戶，他要拉個櫃台的簾子。前台主管雖然對這種行為感到不悅，但是還是配合吳亮山進行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