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原來她是找遺玉道歉。”秦可人明白的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靈音的頭。

看來這位嬌蠻公主對她那不解風情的弟弟有了好感,隻怕好事多磨,遺玉向來對任何女子都不假詞色,他的師姐千巧盈就是最好的例子,同處兩年,連瞎子都看得出她對他的情意,可他硬是裝作不知耍了對方兩年之久。

“公主,公主。”為了靈音,也為了遺玉,秦可人以真身顯現在靈音麵前呼喚她。

靈音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就是秦可人那張近透明的如花芙蓉臉,心中不由得產生一股恐懼感。

“你、你是什麽東西?”靈音環視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不禁顫抖著身體縮到床頭。

“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帶你去見遺玉的。”秦可人帶著笑意伸出手,麵對著一個活人,還是一個公主,她打內心中升起一股敬意。

“遺玉?你是指林侍衛吧?你是他什麽人?”靈音驚恐的張大眼睛,把臉埋入膝蓋。

“我叫秦可人,是遺玉的姐姐,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你記不記得剛才在回風閣中曾經見過我?”

靈音低頭想了一陣,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回到腦海中,似乎有著一個熟悉的影子。

她最終還是相信了她,從床頭往前移了移。

“沒錯,我好像見過你,唔,林侍衛他沒事吧?”猛然,她想到自己昏倒前的一幕,焦急的問道。

秦可人黯然神傷,想到遺玉還躺在**不醒人事,內心難過不已,深深的皺起秀眉,一臉愁苦。

靈音花容失色,一把握住秦可人的手, “林侍衛,他…他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你別急,遺玉他隻是暫時昏了過去,沒事的。”不忍公主傷神,秦可人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那就好,那就好。”靈音鬆了口氣,放開了雙手。

都是她不好,選了那麽一個不恰當的時間去找他,害他被醜陋的怪物打傷,幸好他沒事,要是他出了什麽意外,叫她如何安心?

“但我想請公主幫一個忙。”秦可人期期艾艾的說道。

“是不是關於林大哥的事?你隻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去做。”

靈音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少女情懷總是詩,為了心愛的人,她甚至會拚了命的去保護他。

“這…”秦可人有些猶豫,卻抵不過公主的糾纏,領著公主去了。

看來她真的沒有找錯人,這位公主心地如此善良,希望弟弟不要辜負她。

“天啊!他怎麽變成這樣?!”一聲驚呼,靈音驚訝的捂住嘴巴。

隻見遺玉雙目緊閉倒在**,眉毛、頭發上一片雪白,仔細看來才知道是結了一層霜,還未靠近就感到一股寒氣逼人。

秦可人來不及開口,靈音已經不知情的嚷道: “來人啊,快來人啊,升火爐。”她以為隻要提高室內的溫度就可救人。

不久,幾乎所有隨侍在外的宮人全都抬著暖爐進來,頓時整個房間內暖意融融,靈音雪白的小臉也被火光映得通紅,但躺在**的遺玉卻絲毫不見起色。

“唉,他誤吞了蛙精元丹,需要人類的陽氣去寒,光靠火爐是沒用的。”秦可人憂鬱的臉上浮一片陰霾,幽幽向靈音說道。

靈音抬起水眸望著秦可人,堅定的點了點頭,轉身趕走所有的閑人後,深情的伸出溫暖的小手握住遺玉那冰涼的手掌,想把自己的溫度傳給他。

好冰,好冰,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手中好像握著一塊巨冰,刺骨的寒痛,幾乎讓她丟下他。

不,不行,這個禍是她闖下的,林大哥也是為了救她才與怪物周旋,她怎麽能見死不救?

真希望這樣能救他,真希望他快點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人,她的心。

時間慢慢流逝,**的人仍然沒有蘇醒的跡象,秦可人在一旁看的心痛不已,看來公主也救不了他。

“公主,你…”此時,靈音一咬牙,翻身躺在**緊緊抱住遺玉的身軀。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靈音抖著牙齒喃喃自語,可見用情之深。

感動的淚水從秦可人的臉上滑落,她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癡情的女子,為了心愛的人竟然可以犧牲一切,甚至是名節。

寂靜的房內,一男一女相擁而眠,本是一件**至極的事情,可惜其中一人正在生死邊緣與死神搏鬥…

奇跡,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希望奇跡會出現,而這個奇跡真的出現了。

“嗯…”**發出一道呻吟聲,輕輕的,如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

秦可人卻聽到了,衝到床邊緊緊盯住發出聲音的人,顫抖著說道: “弟弟,是你在叫嗎?” “呃…”遺玉的眼皮動了動,似張似閉。

“他醒了嗎?他醒了嗎?”靈音蒼白著臉支起虛弱的身體望著身旁的人,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秦可人翻過靈音的身體,發現她隻是受寒過度,一時昏迷,才放下了心。

“姐,我還活著嗎?”遺玉艱難的張開眼,望著眼前熟悉的麵容。

“是啊,你還活著,你還活著。”秦可人激動的摸著遺玉的臉,難以控製自己的淚水流下。

遺玉想起身,卻被身旁的另一具身軀給嚇了一跳。

“她,她怎麽會在這兒…?”身上還有一陣陣的寒意,隻是心頭間有著一絲溫暖,才讓他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沒被牛頭馬麵抓走。

秦可人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背: “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她,你隻怕是醒不過來了。”

如此天下少有的好女子,弟弟可要好好珍惜,機會溜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她…”遺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伸出手想撫摸靈音那慘白的臉頰,但隨即又想到自己的模樣而把手收了回來。

他怎麽能對她有非分之想?她是如此的高貴美麗,嬌俏卻又不失天真,而他卻是一介孤兒,麵具下的臉孔破碎不堪,他配不上她!

“弟弟,你不要想太多,公主都已經不顧男女之別與你同臥一塌,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遺玉黯然神傷,伸手取下麵具向秦可人苦笑道: “這樣一張臉,你以為她不會介意嗎?”

雖然他表麵上不在意,其實內心一直在受著煎熬,原本人見人愛的少年卻變成連鬼見了都要嚇一跳的醜陋怪物,叫他如何適應的了?

刀大哥曾經說過他的傷可以治的好,但他知道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刀大哥隻是在安慰他而已。

看盡了世態炎涼,美與醜起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作用,若不是這副麵具,他怎麽能如此輕易得到皇家的青睞?

午夜是那麽的寂靜,窗外的樹葉搖曳不停,仿佛在暗示著什麽,林遺玉沉著臉回首望著**的玉人,一片茫然。

忽然,林遺玉抱著肚子靠在床柱上,痛苦的喘著氣,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吐出來的每一口氣全都冒著白煙,秦可人不敢怠慢,忙上前攙扶,但卻在接觸遺玉的那一瞬間驚的呆住了。

隻見林遺玉原本富有彈性的皮膚全都僵硬起來,仿佛蒙著一層白霧,看不仔細,頸部的汗水已經凝結成冰珠落在地上, “滴噠”一聲,把半睡半醒的靈音驚醒了,滿眼愕然。

他怎麽動不了,好難過!

他以為蛙丹的寒毒已經壓製下去,沒想到這麽快又重新回來找他,這次比上次更加嚴重,他的五髒六腹已經麻木的失去知覺,他隻知道自己好冷,好冷…

“天啊!”在兩女麵前,不到一盞茶功夫,遺玉已經結成一個透明的大冰塊,冰塊中他依然是站立著,斜斜的靠在床柱上。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靈音,她第一個衝上前去,不顧男女有別抱住遺玉,卻被眼急手快的秦可人拉住了,一臉的不讚同。

“公主,不能去,不然你也會被變成遺玉這個模樣。”

靈音鼓著臉,試圖推開秦可人,無奈力氣不大,隻得嚷道: “我不管,我不能讓他一個人痛苦。”

“公主,聽我的,讓我來想辦法。”秦可人搖搖頭,雙手環住靈音的雙臂。

兩女爭執不休,可惜遺玉已經凍的失去意識,如果他還醒著的話或許真的會被公主的一片癡情所感動,可惜他的心已經結了冰。

其實說他對外界毫無感應也是不對的,雖然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動彈,但不知為何,體內好像有一小撮火焰在燃燒,正是有了這團火焰,他才沒有真正的死去。

這裏是哪裏?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想走到周遭去看一看卻動彈不得,他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心內一片茫茫然。

漸漸的,他有些絕望了,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眼前突然紅光大現,仿佛有層溫暖的光環籠罩著自己。他瞇著眼,試圖看清眼前飄忽不定的身影卻始終看不清,但潛意識告訴他這個身影充滿善意,是來救他的。

“林遺玉,你好!”紅色的身影無比的高大,時隱時現,聲音透露著一股親切。

“你是誰?”遺玉艱難的張了嘴,隻是這兩句話已經用去了他所有的力氣。

紅影聽他略帶疑問的話語,忍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我是誰?我是誰?我就是你啊!”

遺玉不相信的搖搖頭,怎麽可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哪裏知道,紅影正是重生前的武聖,也就是他,當年武聖修練聖嬰神功是擔心日後會出意外,所以有先見之明的把自己一部分的神識練化成靈體封閉在自己的體內,待遇到危難時也好解救,隻是武聖沒想到的是直到現在,神識才重見天日。

“好,我知道你現在虛弱的很,你就別出聲,聽我說。”紅影仿佛了解一切。

遺玉張了張嘴,隨即又閉上了,他知道這些事都不是能用言語解釋清楚的,隻是最近在他身邊發生的事太過離奇,幸而從玄珠心鏡注中了解不少妖神鬼怪之事,因此現下倒是鎮定許多。

“我的故事就不多說了,日後你自然知曉,你隻要明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便足夠了。現在,你性命垂危,當務之急是教你如何自救。長話短說,記得你六歲時得到的玄黃石嗎?那是玄天上帝飛升成仙時遺留下來的二件仙物——玄珠心鏡注、玄風慶會錄之一,內藏玄機,其中有修練成仙得大道的法門,也有降魔除妖之妙方,你須珍藏。據我所察,玄珠心鏡注主要講述的是修仙之法,其中分內修外修兩類,內修有玄微胎息法、金液法、麵壁法、溫養法、築基法、鑄劍法六種,外修有玄壇坐功法和玄門五龍蟠體睡功訣兩種。蛙丹性寒,你隻可用胎息法將其壓製在體內,待日後尋到火龍內丹方可化解。”紅影說話有些意味深長,他之所以知道這麽多,也因其靈智不滅,從小就在遺玉體內,在一旁觀察其一言一行,隻苦於不能現身,現下大好機會自然是不會錯過,於是快速的解釋一番。

記得當日,他初得聖嬰神功欣喜萬分,對著典籍翻來覆去的研習,卻找不到修行的門道,直到年近八旬才於偶然的機會得知,聖嬰神功乃是一修仙者飛仙之前集結本身智慧書寫成的寶典。

他尚有自知之明,自己乃肉體凡胎,有這修仙寶曲已算萬幸,於是立刻尋一密室,十年如一日的修練,終於九十高齡才有所大成,沒想到竟在關鍵時刻遇上宿敵,出了意外。

聖嬰神功內曾提及玄珠心鏡注的奧妙之處,沒想到的是遺玉機緣巧會,竟然得到寶典,可惜遺玉對前生一片茫然,對著一座寶山卻無處下手。

幸得遺玉的腦海中時常浮現心鏡注的內經,十年來他閑來無事總是在自己的世界中研習,以他數十年修仙的心得自是悟出了許多道理,正好趁此大好機會教導遺玉。

遺玉雖是他練功蛻變而成,但其肉體已與凡人有異,隻是失去往日記憶的遺玉沒有察覺到,待日後把玄珠心鏡注中所有玄法全都學會,定可比其它修行者更快凝神成仙,踏上金光大道。

他雖講的仔細,但遺玉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想到自己擁有玄黃石已有十載竟沒有紅影知道的詳細,不禁有些懷疑紅影的話語,可對方說的真切,令他不得不相信。

紅影閃了閃,立刻明白遺玉心中所想,畢竟他們是一體的, “你現在心中肯定很迷惑,但時間不多,我來詳細解釋一下玄微胎息法的修練方式,你可要聽仔細了,我不再重複第二遍。”是的,時間不多了,他隻不過是一股潛在的幻影,過一會兒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紅影不想提及聖嬰神功,對於剛剛開始修仙的凡體來說,再次修練聖嬰神功或許會產生可怕的變化,絕對不可能像上次一般幸運——退化為嬰兒,所以他選擇了閉口,待日後遺玉恢複往世的記憶再說也不遲。

現下也顧及不了那麽多,紅影直接開了口: “玄微胎息法乃修丹入門之首務也。夫天地一歲一呼吸,人身之氣一出一入為呼吸,而一呼一吸,謂之一息。天地悠久無疆,賴茲一息。而丹道**陽,權造化,改天命,奪神功,亦賴茲一息,故入門又胎息為首…端坐良久,神清氣定,一念規中,萬緣頓息,移神於氣穴之內,不一念別移,不必用意注想,隻要神息相依,勿令一息外馳,而氣吸時心即隨之而到氣穴氣海,呼時心即隨之到靈台…如此二炷香久,黃庭熱氣自然湧沸,於此縮頭聳肩,蹲息如猴,踵十二息,微脅小腹,緊閉穀道,以意引此熱氣至尾閭,又踵十二息,至夾脊雙關…須知伏氣黃庭,即胎息之法,運轉一陽,即任督大功,二者即童體清靜之訣也。”

“待你凝氣成丹後方可研習玄微溫養法,玄微麵壁法、金液法和鑄劍法為雙修之法,玄微築基法乃牢固陰精之法。”紅影的聲音充滿了笑意,雖然他未曾娶過老婆,但這世他倒不會攔著遺玉去尋找自己的未來,畢竟遺玉有著自己的想法。

“雙…雙修…”遺玉紅了臉頰,不好意思的重複了一遍。

年少的他從未想過與同齡女子交往,現下想起,感覺有些遙遠。

“記住,日常要勤修坐功和睡功,此兩者與胎息法相符相成,對你體質大有好處,切記,切記…”

即使吐字飛快,也花了近一個時辰,紅影越來越來淡,聲音也越來越低,遺玉一心聽取修習之法,倒沒注意紅影的異狀,待他發現為時已晚,紅影已經淡到肉眼看不到的地步。

“師父,別走,徒兒還有許多不明之處。”

“不,我不是你的師父,我就是你,記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聲音透著悠遠,慢慢的消失了。

冥冥中自有定數,沒想到遺玉這次意外受難,竟然又有一番奇遇,日後他憶起重生前的一切,不禁感歎命運作人。

遺玉依然不死心的大聲呼叫,直到數十遍過後,依然沒有見到紅影出現,他才明白紅影真的消失了。現在,他隻能靠自己壓製住體內惡寒,才能再次回到世間!

抱元守一,吐納均衡,運氣十二周天,遺玉在心中默念著剛剛印入腦海中的口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找到了一點感覺,氣,真氣,一道如小蟲般的暖氣在丹田處升起,有了一道自然就會有第二道,第三道,這一絲線的微小真氣向寒丹處遊去,越來越多,越來越細,慢慢的交織成一張大網,把蛙丹緊緊裹住,一層又一層,直到把蛙丹包裹的秘不透風,才停止了動作。

他感覺到小腹中的異物有如一粒蠟丸,隻是蠟丸中包裹的不是救人的良藥,而是會致他於死地的毒藥!

他試著張開眼,可是眼皮像黏住一樣,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他想伸手去撫摸臉頰,手臂卻抬不起來,他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冰冷的東西困住了。

“弟弟,你還活著嗎?”纖細的女聲敲打著他的心菲。

這不是可人姐的聲音嗎?

遺玉急忙用心應道: “姐,我還活著。”有些急切想脫困而出,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真的是你?太好了。”秦可人驚喜的破涕而笑。

此時距離遺玉被冰封足足一月有餘,這一個月來她終日以淚洗麵,若不是認為遺玉生機尚存,還有公主陪伴互相安慰,否則真的是萬念俱灰,今日她在房內歎氣,偶然間看到冰內的弟弟眼皮竟然在動,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她隱入了玄黃石,通過心靈與他交流。

“可人姐,出了什麽事?我竟然動彈不得?”

“你周身都是冰,這一月餘我和靈音試著用火烤,都化不開,我們還以為你真的…現在好了,你快出來,讓姐姐好好看看你。”激動夾雜著喜悅,秦可人幾乎泣不成聲。

“什麽?我竟然被冰封了一個月?”瞠目結舌,若不是被冰包圍著,遺玉肯定是驚呼出聲, “姐,我出不來,動也動不了。”

此寒冰乃千年蛙丹散發出的寒氣凝結而成,自然不容易擊碎,凡火烘烤也是化不開的,這倒難為了秦可人,明明知道遺玉活著,卻找不到方法破冰而出。

“不用擔心,既然你已經清醒,必然是能夠出來的。”秦可人出言安慰,試著在玄黃石的內境中尋找脫困之法。

如果遺玉跟她一樣可以穿越物體或者是體內有純陽之物可以壓製蛙丹,倒好辦了,可惜這兩都不可能,秦可人著實有些惱了。

“慢著,我想到辦法了。”

若能跳起來,遺玉肯定已經躍上屋頂,他的腦海忽然閃現出方才紅影說過的話,既然真氣能凝結成絲包裹住蛙丹如此寒冰的東西,為何不能穿透冰層?

心動不如行動,他立刻搜尋著體內的真氣,這次是故意讓真氣遊走四肢,透過幾近疆硬的皮膚試著去接觸冰層。

“嗶…啵…”一聲,裂冰的聲音在遺玉的耳邊響起,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

“再努力,冰快裂開了。”秦可人叫道,手舞足蹈。

就在冰塊即將完全裂開之際,滿臉憔悴的靈音邁著蓮步走了進來,不知所以然的問道: “可人姐,你在叫什麽?”近來也真苦了她,日夜為遺玉操心,身心俱疲。

“靈音,快來,遺玉要出來了。”秦可人興奮的向靈音招招手。

靈音聞言,黯然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過去,卻在遺玉破冰而出的那一刻停住了腳步,捂著嘴,蒼白著小臉,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叭——”冰塊徹底的從裏麵碎開,化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冰角掉落在地上,片刻之間地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舒服!”重臨人間,遺玉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大吼一聲,想把數日來的煩悶全都發泄出來…

“鬼啊!”靈音再也忍不住,慘叫出聲,往後倒退幾步。

“公主?!”甫脫困,遺玉的心情倒是不錯,看著靈音還是有些意外,再見她一副受驚嚇的模樣,不由得出聲詢問。

他哪裏知道,人皮麵具隻是一層不屬於自己的外物,方才運用真氣連冰層都能擊破,別說那薄薄的一層皮,此刻人皮麵具早已跟冰塊一起碎成幾萬片,消失的無影無蹤,麵具下疤痕交錯的臉正大刺刺的對著靈音。

從未見過如此醜陋的麵容,身為公主的靈音自然是承受不住視覺的衝擊,強忍著惡心的感覺轉過頭去,她沒想到自己的舉動讓幾乎憤世嫉俗的遺玉大受打擊,雖然他表麵上說對靈音沒好感,但這些日子來她對他的心,他還是明了的。

一個曾向自己表示過好感的女孩此刻卻背對著自己,幾欲作嘔,叫他情何以堪?!

“遺玉…”秦可人飄然上前,拉住遺玉的手想說些什麽,猶豫了半晌卻沒有說出來。

她能說什麽?世上女子有幾人不愛俏?不喜歡俊秀的男子?此事事出意外,倒也不能全怪靈音,隻是如此一來傷了遺玉的心,日後要想再挽回隻怕難如登天。

遺玉笑了,笑的很勉強,破碎的臉龐扭曲在一起,說不出來的悲傷,秦可人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頰,傳遞著她的心聲。

“姐,我們走吧。”遺玉輕輕的說著,仿佛一切事不關已。

再留下來又有什麽意思?讓人作賤嗎?

不,他還有人格,還有自尊,就算此行找不到十三王爺是個遺憾,但他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有信心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仇人,紅影已經把修練之法傳授於他,隻要尋一僻靜處修練,待他日飛升成仙,還怕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凡人?到時隻要掐指一算,母親和妹妹的下落就在眼前。

秦可人微微一愣,旋即恢複正常,點了點頭,化為輕煙隱入玄黃石中,遺玉不再等待,大步邁出房間,毫不留戀的躍上牆頭,離開了深宮大院。

“林遺玉,你在哪兒?”聽到動靜,靈音終於回頭,抱著又愛又怕的心情搜尋著遺玉的下落。

方才,她以為遺玉隻是生氣,離開片刻自會回來,她耐心的坐在房中等,但她失望了,遺玉並沒有回來,她知道他走了,她失去他了。

為何隻有當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靈音後悔不已…

深宮大院,樓台亭閣層層迭迭,時常有守衛巡視,並不如想象中的容易進出,已然決定離開的遺玉自然是備加小心,以他現在的樣貌,如若一個大意被逮,恐怕有理也說不清,相信皇上也不會願意聽一個麵如惡鬼的人的話。

“遺玉師侄,你這是要到哪去?”正當他以為可以順利離開皇宮之際,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他不得不回頭。

遺玉能躲避侍衛們的巡查,卻逃不過黑郭的眼睛,整個皇宮上上下下沒有一處是黑郭不清楚的。原來,黑郭打算去宮外辦事,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遺玉,忙上前喝住。

黑郭大吃一驚,愕然道: “師侄,你的臉怎麽…”對於這張破碎的臉,他實在是記憶猶新,想忘也忘不了。

“哦,剛才洗臉時把麵具取了下來,忘了戴回去。”遺玉摸了摸臉,假裝不在意。

黑郭瞪著眼,有些意外: “原來如此,下次別忘了戴上,這般模樣在皇宮內走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雖然他不在意遺玉的外貌,但並不代表宮中其它人能接受。

忽然,黑郭一拍腦門,問道: “對了,你不是受了傷,在房中靜養嗎?”

前些日子,聽公主傳下話來,說是林侍衛為了救她免於妖怪毒手受了傷,正在靜養,不許外人打擾,連他這個侍衛長都被擋架在外。

見到師叔,遺玉自然不敢再往前走,冷靜回身應道: “回師叔,那隻是小傷,已經不礙事。”看來宮中已經封鎖他被冰封的消息,也對,如此驚世駭俗之事若是被外人知道,隻怕會惹來是非。

“弟弟,是我請公主禁止任何人來探視你。”纖細的女聲道出了事實。

“姐姐,我明白你的好意。”遺玉點點頭,回應了一句。

黑郭哈哈一笑,並不在意道: “那就好,我黑郭的師侄自然是比外人強些,你好生休養,日後皇上還要重用你呢。”

時辰已經不早,如不在天黑前離宮,怕是又要待到明日,皇宮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應乘早找個理由推辭了師叔,可看師叔模樣興致濃厚,他一時倒不好開口請辭。

倒是黑郭發現他的異樣,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 “師侄這是要到哪去?”

遺玉有些尷尬,說實話也不對,不說實話也不對,隻得敷衍道: “小侄在宮外還有些事要辦。”

黑郭懷疑道: “有什麽事情要辦?你…”越看越覺得心疑,黑郭邁開雙腿朝宮門方向移去,目的自然是召喚侍衛。

遺玉心中暗叫不好,要是再糾纏下去,隻怕會引來其它侍衛,到時真的是走不了,還好他身懷地遁之術,想離去並不難,但如這樣離去沒有交待,隻怕師叔也難作人。

“師叔,皇上身邊的妖物已除,小侄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要回去向師父覆命。”他離開皇宮短時間內是不會回去了,難得有機會下山,他不僅要尋仇尋母,還要曆練一下自己。

“不成,我早已跟你師父講好,借你一年,你來宮不過才月餘而已…”黑郭哪肯放棄這大好人才,頭搖得像撥浪鼓。

但他隱隱感到不對,欲伸手去拉人,卻被遺玉閃了開來。

“師叔,我有說不出的苦衷,請您諒解。”遺玉神色痛苦,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師父把他外借一年,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知情,如此倒好了,隻要離開皇宮,這一年的時間就是自己的,這下倒更加堅定他離去的念頭。

隻見遺玉口中一陣念念有詞,頓時地上黃沙四起,眨眼間,他整個人都消失在黑郭麵前。

淙淙綠野,不過盞茶功夫,遺玉離皇宮已有數十裏遠,知道黑郭無力追來,環視四周後才躍出地麵,靠在樹旁休息片刻。

茫茫然,腦中不停浮現著那紅色的身影,原來玄珠心鏡注內不僅僅有奇妙的法術,還有修仙的法門,倒是奇妙的緊,算來得到玄黃石十載的他隻學得練氣之術以及地遁、馭劍術,注中所提隱身、操縱兩術,不知為何始終參不透,再加上此次所知曉的各種法門,可謂是包羅萬象。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打殺聲,攪亂了他的思緒,不由得對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起了好奇心,想靠近看個究竟。

幾個縱躍,輕巧的飄落在大樹後,仔細打量著場中一切,原來是一位藍衣少俠與另一駝背獨腳的老頭對打,少年身高八尺有餘,劍目英眉,一臉正氣,英氣逼人,正是年少英雄,殘廢老頭矮小駝背,混身玄衣打扮,一張老臉醜陋無比,八字眉,綠豆眼,呲牙暴唇,全身上下冒著一股不知名的黑氣,似乎不是好人,再聽兩人話語,果不其然。

“呔,黑心盜,還不就地服法,隨我回去交差?”藍衫少俠厲聲斥責,卻不忘揮劍而發。

青芒閃動,隻見驚虹般劍光閃了幾閃,沒想到獨腳老頭見招拆招,招式突然一變,伸出如墨的雙爪遞了出去,左爪在先,右爪在後,雙爪平持當胸,身形隨之一變!但見他單腿半曲半伸,雙爪如封如攻,矯健靈活之態,竟較藍衣少年更勝一籌。

老頭見自己處在上風,咧著嘴幹笑道: “你有本事贏了我,我老黑就跟你走。”說罷,還故意大笑連連,氣的藍衣少年混身發抖。

“狂妄之徒,看本宮來收拾你。”藍衣少年不再保存實力,全力以赴。

原來,此兩人身分特殊,獨腳老頭乃轟動武林的獨行盜黑心鬼,自三年前出道以來,**擄略,無惡不作,官府早已派人來抓拿他,沒料到他武功高強,心計甚狡,官府中人多被他設計暗算,死的死,傷的傷,此次不得已派出六扇門中最得意的弟子——天下第一名捕計中,沒想到兩人武功竟是半斤八兩不分高下,在遺玉來之前已經苦戰了近兩個時辰。

遺玉站在樹後,心中猶豫不決,在他這般年紀早想與同齡少年結交,前幾次下山都為完成任務來去匆匆,今下遇到藍衣少年免不了生出惺惺相惜之意,幾欲出手相助,卻因生性不愛多管閑事隱忍不發,隻到場中血光乍現,才匆忙掏出另一張人皮麵具罩在臉上,衝了出去,舉手一掌,向黑心盜拍去…

林遺玉冷笑一聲,右手運起真氣,快逾電閃直撲老頭麵門。老頭下意識的閃避,藍衣少俠發現遺玉的存在,配合的閃身讓他先行出手。

但聞幾聲呼呼響聲過後,場中兩人同時向後疾退,黑心盜抱著右肩,望著林遺玉發呆,意外著半途殺出的程咬金竟如此厲害。

黑心盜知道對手厲害,眼珠滴溜一轉,環掃四周,冷然喝道: “住手!”

遺玉心知此等奸狡之人,不能姑息,哪肯聽他多說,舉掌繼續攻去,左掌右拳,黑心盜幾乎招架不住,計中見他勇猛倒不好以二敵一,飄然退出戰局。

“這位少俠,你我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為何要拚殺老夫?”雖然遺玉猛烈攻擊,但黑心盜卻不放棄運用三寸不爛之舌為自己解危。

遺玉一凜,倒是不再出招,挑眉冷笑一聲,道: “黑心盜,我不是什麽少俠,隻是看不慣你等奸邪之徒在世做惡。”

黑心盜聽來,知曉對方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與計中並不相識,才鬆了口氣,再見對方不再進攻,才不慌不忙的解釋,當然也不敢放棄防備,因為林遺玉態度堅決,並非是易與之輩。

“小兄弟,慢來,老夫並不是什麽黑心盜,老夫本是江南鏢局一鏢師,日前押了趟暗鏢來到此境,不料竟遇到強盜來搶…”真不愧為老賊,竟然顛倒黑白,指著計中歎起氣來。

“兄台,千萬別上他的當,在下乃京城捕快計中,奉命追拿大盜黑心!”計中急道,幾乎是吼出聲來,他擔心這天降神兵誤中黑心盜的詭計。

林遺玉哪有不明白之理,隻是早就看穿黑心盜的邪惡用心,不作聲罷了。

“多謝兄台提醒…”遺玉故意背向黑心盜,朝計中飄然一笑。

黑心盜以為時機已到,詐道: “小兄弟,老夫說的都是實話,不信我把證據拿給你看。”說完,伸出如爪黑手探入懷中,一雙如豆小眼泛著青黑的詭芒,令人不寒而栗。

“兄台,小心!”眼見黑心盜浮現不懷好意的怪笑,計中大吼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幾道烏芒劃著奇怪的弧線朝林遺玉飛去,去勢之快,猶如閃電。

林遺玉早有防範,頭也不回,抬手揮去,陽光下三道白光憑空而去,聲如破竹,與幾道烏芒在半空交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當,當,當”,頓時場中異常寧靜,連呼氣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這才看清,那幾道烏芒竟是幾片黑色樹葉,也不知為何漆黑如墨,想來定是淬取了毒藥在上麵,可想黑心盜平日所做所為,再仔細看來,所有的黑色樹葉中全都插著一枚泛著銀光的鋼針,正是那日刀青鋒送與林遺玉之物。

原來,他是故意把空檔留了出來,試想他當日身為殺手,怎麽會如此粗心大意?隻是因察覺黑心盜是狡猾之徒,若是硬拚恐不討好,於是靈機一動,才決定把鋼針暗扣在手,等待時機教訓黑心盜一番。

身為老江湖的黑心盜沒想到自己會栽在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手中,於是驚惶失措,目瞪口呆!

“好身手!”計中拍掌叫好,忍不住哈哈大笑。

此舉氣得黑心盜哇哇大叫,暴怒道: “小輩可恨!”雙眼一翻,幾乎昏倒在地,樂得在一旁觀戰的計中拍掌稱道,林遺玉不禁也樂了,朝計中拱拱手。

“多謝兄台援手。”見場中局麵已被控製,計中大步上前抱拳向遺玉致謝。

原來,計中也是耿直之人,一見對方儀表堂堂且身手不凡,當即起了結交之意。

“哪裏,哪裏,以兄台武功足以應付,小可隻不過是一時技癢。”

丟下已成喪家之犬的黑心盜,林遺玉有心與計中交好,迎了過去,不曾想到這一靠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站住,不要過來!”本來和言悅色的計中臉色突變,怒吼著,伸出虎掌禁止他前進。

林遺玉沒有再往前走,他不明白計中為何突然變臉,但他知道一定有原因,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兒,可惜他不知道等來的卻是殺人一劍。

計中從懷中掏出一卷畫紙,展開來後臉色更加蒼白,仔細的盯著有些尷尬的林遺玉,再望向畫像,猛然收起卷宗,拔劍相向。

“采花**賊,終於讓我找到你了!”銳利的劍鋒透著寒意,一雙俊目殺氣十足。

林遺玉這才明白對方誤會了,他臉上戴的不過是張人皮麵具,想來定是師父殺了采花大盜,順便把臉皮做成麵具,他想開口解釋,但計中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兄台…”

“住口,誰跟你這個殺人如麻的**賊稱兄道弟,想當年你奸殺李家十三口人命,我今天絕對饒不了你。”計中破口大罵,怒火衝天。

隨著一聲厲吼,計中平地一躍而起,劍光一閃,閃電似的朝林遺玉斜斜劈下,風聲勁急,端的是劍沉力猛。若是平常人,隻怕胸膛早被穿了個窟窿,偏偏遇上的是已經初步掌握仙家妙法的林遺玉,自然是威力銳減。

吃了悶虧的計中火大了,他這把劍雖不是百煉精鋼所造,光憑他數十年來的內功修為也不能如此輕易讓劍脫手,他一咬牙猛地一挫腕子,劍鋒一轉,劃了個圓弧,唰地又是一劍,朝林遺玉刺去,這計中不愧為京城第一名捕,劍法的確精熟已極。

“少俠,我看你是誤會了,我並不是…”

林遺玉並不生氣,依然想化解兩人間的誤會,但計中的攻勢淋漓,他幾乎隻有招架之力,剛說出口的話就被打斷,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幾道精光閃過,林遺玉的外衣上添了幾道口子,而原本倒在一邊隻有出氣的黑心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吸引住了,慢慢地爬到樹下,喘著氣望著場中局勢。

無奈,若是再不出手,隻一味退讓,怕是會成為計中劍下之鬼,林遺玉拔出長劍,擋了一記,單是這一下,已經逼得計中後退三步。

糟糕!林遺玉心中大叫,此時剛剛平息的寒毒重新侵入他的血脈,若在平時,他便可以盤膝而坐,運功逼退寒毒,可現在他若是停手,隻會被計中不分青紅皂白,當場拿下,豈不是便宜了在一旁坐山看虎鬥的黑心盜。

“少俠,我真的不是…”林遺玉依然咬牙堅持,可惜他太過倔強,堅持要解釋清楚,不肯遁走,若是早用遁地之術,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計中像失去聽覺一樣,無視他的話語,挽起三朵劍花,強勢揮劍而上。

唰!唰!唰!

一劍過後,一具破碎的軀體歪歪斜斜的走了幾步還是站住了,紅色的鮮血從破裂的衣袍中迸裂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形成梅花狀——

這個受傷的人就是林遺玉,寒毒的來勢比他想象的還要凶猛,就在那一瞬間,他眼前一片空白,緊接就感到巨痛,他知道自己被劃傷了。

而黑心盜也乘機發出他的奪命暗器,四肢已經僵硬的林遺玉憑著那最後一點靈性,勉強閃了過去,卻被正麵迎來的計中一劍穿胸而過。

“你…”林遺玉難以至信的望著滿臉殺氣的計中,痛苦的捂著胸口,往後倒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不過是伸手多管了一件事,竟然會落得這樣悲慘的下場!

痛,他的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字,漫無邊際的痛苦後,緊接而來的是麻木,他不知道正是計中這一劍刺穿了他體內那岌岌可危的真氣,凶猛的寒毒立刻一湧而出,瞬間充滿了他的身體。

或許他應該感謝這些寒毒,正因寒氣上湧,封住了傷口,才沒讓鮮血往外湧去,可是他現在連血液都是冰冷的,落在地上已經凝結成冰霜。

彷佛置身於一個不知名的國度,四周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他知道自己動彈不得,但依然想靠著自己頑強的意識度過這個難關。

想當年,他在王府的地牢中受盡淩辱,不也撐過來了?還有那些麻木不仁的殺人歲月,也憑著自己的堅強意誌走了過來,他始終堅信人定勝天,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在他失去知覺的那一瞬間,計中已經抽回了自己的劍,兩眼一橫,冷冷的望著毫無生氣的林遺玉,心中大歎終於為民除去了大害。

狡猾的黑心盜早在發出奪命暗器的時候,見勢頭不對猖狂逃竄,此時早已不知所蹤。

計中隻是淡淡的回身,望了一眼黑心盜的影子,輕蹙眉頭。

轉身回到樹下,在他看來,林遺玉這個無惡不作的采花大盜比黑心盜更可惡,他寧願這次放過黑心盜,也不願放過林遺玉。

可如此一來,林遺玉的一片好心全都化為烏有,怪隻怪這場誤會來的太突然了。

“哼,你這個惡貫滿盈的狡徒,今天終於死在我的劍下!”

等了片刻,計中見林遺玉沒有動靜,試著往前走了幾步,但本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態,用腳踢了一下,才真正的靠了過去,仔細的在林遺玉的身上搜索著。

摸了許久,計中充滿疑問的搖搖頭道: “奇怪,明明是采花大盜,身上竟然連迷藥都沒有!”

每次抓捕到罪犯後,他都會在罪犯的身上搜索到一些作案的工具,沒想這次出乎意料,林遺玉的懷中除了一些平常的物品外,連迷藥這種下九流**賊也會使用的東西都沒有。

忽然,計中意識到自己忽略掉了什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退後兩步,從上往下仔細打量著混身散發著莫名寒氣的林遺玉,一遍又一遍。

“怎麽會這樣?!”計中震驚的發現,林遺玉脖子上的顏色跟臉上的完全不一樣,忙伸手去碰觸他臉。

這一下,林遺玉那張破碎的臉暴露在外麵,計中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枉殺了一個曾幫過他的好人!

而此刻,林遺玉也在死生存亡的關鍵時刻,他絲毫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自己好冷好冷,他試著按照玄珠心境注中的法門運氣,卻一絲真氣也不找到。

難道自己就這樣離開人世?永遠見不到母親和妹妹了嗎?

不!他堅信隻要努力,終會成功的,他不是吞了蛙丹結成冰塊了嗎?冥冥之中不是一樣有人在保護他,如今隻是受了這麽一點傷就氣餒,以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他嚐試著再一次尋找真氣,這次他很幸運,被他在丹田處找到了,他終於明白為何被包裹住的寒氣又再一次的湧了出來,那是因為他剛開始掌握體內真氣,由於不純熟,上次隻是薄薄的包住蛙丹,以至於這次打鬥劇裂,過於霸道的蛙丹突破層層包圍,跳了出來,現在首要目標是找回體內真氣,重新織成一張網再次把蛙丹裹住,方可阻止寒氣侵入。

因為在計中眼裏,林遺玉等於一個死人無疑,他不認為還有誰能受他一劍而無事的。

“兄台,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聽你把話說完,就對你出手。如今大錯已經鑄成,在下定會把兄台屍首好好安葬,以慰你在天之靈,但在下又不知兄台高姓大名,隻得把兄台先行帶回衙門,待親人尋來,再行謝罪。”計中不愧為血性男兒,當下跪在了林遺玉的麵前,咬牙切齒的表達悔意。

古語有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說完,又在林遺玉的身前磕了三個響頭,以表悔意,磕完頭後,計中方才起身,準備抱起林遺玉的屍體帶回衙門。

當他還未觸及林遺玉的身體,已被林遺玉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給逼退了幾步,那蛙丹所散發出來的寒氣能夠凝水成冰,何況是不知情的人想去碰觸,更是難上加難。

“為什麽會這樣?不過剛剛死去,身體就冰成這樣,太可怕了!”計中的臉上時陰時晴,心中疑惑。

在他看來,眼前這位被毀容的少年太古怪了,不僅僅是來曆神秘,突然莫名出手救他,最為奇怪的是還戴著采花大盜的麵具,現在就算是死了,也是混身充滿寒氣,那寒氣彷如有生氣一樣,隻要是外人靠近,立刻形成一堵牆,把少年的軀體阻隔在內。

無奈,計中又不願讓自己的救命恩人暴屍荒野,急的在原地轉來轉去,思索該如何處理這一切。

“對了,我可以暫時把他安葬在這裏,等日後知道他真實姓名,再回來為他重塑墓碑!”主意拿定,計中立刻開始行動。

不過盞茶功夫,地上已被劍氣劃出一個六尺來長,三尺來寬,八尺來深的大坑,別說埋一個人,十個都不成問題。

這次,計中不敢再碰林遺玉的身體,隻是邁開大步往後急退,猛一跺腳,拿穩腰力,往前衝去,在離林遺玉尺長的地方猛然停下,用內力挽起長劍,隻見黃土飛濺,樹下已經沒了林遺玉的影子,再定睛望去,那坑中不正躺著一具僵直的軀體,四周還散發著陣陣寒冰白氣,尋常人自然是靠近不得。

一切準備妥當,計中咬牙把自幼不離身的長劍也棄入坑中,閉上眼睛揮掌推起黃土,直到大坑被填平,然後返身找塊枯木,運力在木上刻道——無名氏之墓,下方落款——罪人計中。

“少俠,你救過小人一命,就讓這把長劍代替我向你陪罪。”

說罷,一揮衣罷,邁著方步,繼續他未走完的路程,隻是他的心中再也不如以前坦坦****,一直有著林遺玉的影子。

計中走了,林遺玉真的會喪命在這荒野之地?

他再嚐試,嚐試一次又一次的把體內真氣編織成網,可惜的是他試了無數次都是以失敗告終,有一刻他真的想放棄,他感覺到自己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太多,好想真的離開人世,一了百了,但一個聲音的出現讓他摒棄一切雜念,重新振作。

“弟弟,你還在嗎?”聲音輕柔,不正是消失許久的秦可人?

從出皇宮到林遺玉受傷被埋,她一直都沒有出現,不是她不想現身,而是她又發現了玄黃石中奧妙的地方,一時被吸引,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外界發生了什麽事,待她重新回到現實,事情已經發生,她立刻利用神通,尋找林遺玉的蹤影。

“誰?是誰?我不是死了嗎?”林遺玉茫然的張開眼,望著身邊黑漆漆的世界。

太痛苦了,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像被針刺一樣,隻要醒著,他就要忍受著這樣的痛苦,為什麽他還要醒來?

“弟弟,你一定要堅強,雖然姊姊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姊姊現在什麽忙也幫不上。你要相信自己,你不是已經開始研習玄珠心境注嗎?一定要按照裏麵的方法去做,這樣才能擺脫眼前的困境。”在這裏,也隻有秦可人鼓勵他,讓他再一次在迷茫中找到正確的方向。

是啊!不是有玄珠心鏡注嗎?隻要按照其中的法門去修行,那散亂的真氣應該可以再聚在一起!

林遺玉的腦海中境象萬千,他像迷失路途的小孩,一個一個的去找,終於在一團七彩光芒前停了下來,他仔細的盯著那團光芒,暖暖的,好舒服,他主動的深入,去探索,隻見七彩光芒突然大作,玄珠胎息法的妙門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無數的身影在閃爍著,他試著去抓住一個,其它的卻跑了,試過幾次,他變聰明了,幹脆站在原地,那些影子反而不跑了,一個接一個的在他眼前轉過,他知道這一刻的重要,立刻聚精會神的記下每一個動作。

漸漸的,他也依照眼前的人影而做,閉目良久,神清氣定,一念規中,萬緣頓息,移神於氣穴之內,不一念別移,不必用意注想,隻要神息相依,勿令一息外弛,而氣吸時心即隨之而到氣穴氣海,呼時心即隨之而到靈台。綿綿不動,若忘若存。坐到澄澄湛湛,物我兩忘,元神真氣凝入黃庭,內不出,外不入,如在胎中。神息相抱,則息不待調而自勻矣,不可頃刻間斷。

如此回轉不息,體內消失的真氣竟開始自然湧沸,遺玉自然不敢怠慢,趕緊微縮小腹,緊閉股道,以意引真氣至丹田,覺得腹間受傷的位置微癢,細密的光芒再次組成一道牆,把寒氣重重包圍。這次,他更加小心,一次又一次的加厚真氣壁,不敢停歇。

已經恢複意識的林遺玉很想睜眼醒來,但他卻發現身體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握,再望向自己竟然站在一棵樹下,而那棵樹再熟悉不過,竟是他昏迷前被刺傷時用來依靠的那一株。

“怎麽會這樣?天啊!”一聲驚呼,林遺玉難以至信的抱著頭,驚恐的後退幾大步。

他哪裏知道,正是因為他腦中隻有仙法在運轉,帶動肉體不自覺的專心修練仙法,以至於魂魄先遊離肉體而出,要想再次回到肉身,隻須肉體停止修練玄珠胎息法,也是體內真氣凝結成玄珠的那一刻,自然肉體會吸引魂魄歸來,現在隻是暫時的現象。

感應到他心靈的波動,秦可人再次獻身說法: “弟弟,別擔心,你隻是暫時靈魂離體,過一會兒魂魄自然就會歸體了。”

雖然不知道遺玉為何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但長久以來,不論遺玉身處怎麽樣的困境都平安度過,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所以她堅信總有一天遺玉的靈魂會再次回歸肉身。

看著自己近乎透明的身體,林遺玉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愣愣的望著跟自己一樣呈半透明狀的秦可人,忽然心情好了起來,既然可人姐這麽多年都熬了過來,為什麽他不可以?

“可人姐,你說我回得去嗎?”突然,他倒不想回去了,真想拋開人世間的一切,跟著可人姊姊逍遙自在的飄**在人鬼之間。

“當然,像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才不好,聽姐的話,先保護肉身,再尋辦法回去。”淡淡的白影看的不真切,但秦可人知道自己的眼圈肯定紅了。

一直伴在他的身邊,他的苦,他的累,她怎麽會不了解?有時候,她甚至想代替他承受一切…

林遺玉朝著秦可人笑了笑,表明自己的無所謂,不作聲的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此刻,隻得先尋一陰氣集中之地,不讓魂魄飛散,再想辦法回歸肉身。

林遺玉在前,秦可人靜靜的飄然後,在距離埋身之地不過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盤膝而坐,閉目苦思,秦可人不敢打擾,獨自在旁守候。

時間飛逝,也不知坐了多久,他的腦海中不停的浮現著各式的修練之法,但仍沒有找到還魂的方法,他隻有等,在窮極無聊時,反複的回憶那些複雜難懂的口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