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合力斬敵
鬼三笑從來不笑，從成名後便無人見他笑過，哪怕一次，故而一些敢調侃他的人，稱他作：鬼才笑。
不愛笑的人容易老，他真實年紀並不老，卻已像枯瘦蒼老的六十老者。
他雖不笑，卻也不像老薑那麽悲傷，臉部數千條皺著崩得很直，如戴著一張黃鐵麵具，看起來很刻板，很絕情絕義。
他當然應該絕情絕義，他練的便是七絕刀法。
絕酒，絕賭，絕色，絕食，絕義，絕情，絕命。
一個連酒，賭，色都不沾的人，肯定沒有朋友，更不會有女人。
隻有那些真正的瘋子才能創出，也才能這樣殘忍的刀法。
七絕刀法對自己都如此絕，何況對敵人呢？
所以這種刀很快很狂，無情無義，刀下絕命！
鬼三笑隻花了十年便把七絕練到第三絕，看他十天沒吃飯的樣子，應該已經練到第四絕了吧。
一個絕情絕義的人能夠活的很自在，但前提是絕了食，還能活下來嗎？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想知道，可是麵對那張絕情刻板的臉，誰都無法發問。
有一個人想問便會問，正如他高興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
不知何時，陸顯從陰影裏走出來，背靠鐵樹，嘴裏叼著鐵葉，含糊問道：“我很好奇，不吃飯怎能活命，怎能揮刀，又怎能揮快刀？”
“它是我的。”鬼三笑麵無表情，白骨般的食指指著石台。
“拿去拿去。”陸顯甩甩手，無奈道，“連砍人擋鏢都隻用半刀，我還能拿你有什麽轍呢？”
“多謝。”鬼三笑依舊麵無表情。
“應該的。”陸顯認栽，從鬼三笑剛才半刀的實力來看，陸顯沒有把握殺他，即便能殺，也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到時隻會讓陸宇等人坐收漁利。
再者，其實陸顯對這件秘寶興趣不大，否則他早就奪寶走人了。他留下來，隻不過是想殺人。
殺人才是他最高興做的事情，既能練手，又很快樂，何樂不為呢？
陸顯讓到一邊，擺明不插手此後的事情。
此後當然還有事情發生。
七絕刀法，刀下絕命，怎會滿足於一條手臂呢？
若不是陸顯突然發難，鬼三笑剛才那半刀就已將諸葛勝劈成兩半。
也正因此，他才僅僅出了半刀，
未使完的半刀如果不絕一條命，怎能契合七絕刀的絕意？如果不殺一個人，對今後修煉會有阻礙。
他會殺了誰？
鬼三笑絕情的眼睛掃過諸人，凡是被他掃過一眼的人，臉頰被無形的刀意刮得生疼。
終於，鬼三笑凝視著一名侍衛。
那名侍衛無論是身材、樣貌、著裝、氣質都很平庸，是此行中很不起眼的一個，除了嘴唇略帶褐色。
鬼三笑那雙絕命的眼睛，卻隻凝視著那名侍衛，然後揚起了刀，麵無表情道：“你，過來領死。”
所有人神色各異的看向那名侍衛。
其餘四名侍衛紛紛怒色，擋在那名侍衛身前。
那名侍衛卻苦笑道：“我反正快要死了，就讓我來擋這半刀吧。”他在峽穀外一戰中中了毒，不出意外，最多還有幾天可活。
“放屁！”侍衛首領喝罵了句。
“我趕時間。”鬼三笑無情的道，他確實很趕時間，趕著去下一層，剛突破第四絕，他迫不及待想尋找強大對手來試試第四絕的威力。
“大人，讓我去吧！”那名侍衛大聲吼道。
“放你媽的屁！”侍衛首領更大聲的怒罵。
“放屁的是你！”上官秋良忽然跳腳罵道，“他不死，我們都要死，我們全都得死！半刀而已，他要是連半刀都擋不下來，隻怪他技不如人，死了活該！”
另外三名高官子弟也倉惶點頭，覺得是這麽個道理。
郡主小仙女滿臉驚色，此刻微微回神，為難著道：“讓他去吧，我會親自向牧王申請一筆厚重撫恤金的。”
幾名侍衛死咬牙關，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那名侍衛趁機用力分開他們，向前走去，忽而停住腳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望著郡主，那張臉卻抽搐著笑了，笑得痛苦和絕望。
他笑著道：“多謝郡主，我叫王富貴。”
王富貴是他的名字，通過這個名字才能查到他所有家人的名字。
他一定要說出名字，以防別人萬一不記得，他要確保家人能收到豐厚的撫恤金，變得富貴。
這是他現在唯一關心的事情。
相比起來，麵前這把黝黑絕命的刀並不重要，也不可怕。
王富貴閉上了眼睛。
鬼三笑舉起了黝黑的絕情刀。
“等等。”陸顯忽然阻止道。
鬼三笑望向陸顯。
陸顯又道：“你知道為什麽你的刀，不能更快嗎？”
快慢是相對的。
所有人都覺得鬼三笑的刀很快，極快。
但鬼三笑卻認為自己的刀很慢，極慢。
他追求的是更快，快無極限的快。
一個真正的高手，從不認為自己已夠強大，隻會認為自己遠不夠強大，還需要更強大，需要無止境的變強下去。這才是強者心境。
“你說。”鬼三笑道。
“因為你還不夠絕情！你明知他中毒將死，才故意挑他，說明你的心還不夠絕，心不絕，刀怎能更快。”陸顯道。
鬼三笑默認。
“我有辦法讓你的刀更快，至少比你現在更快。”陸顯自信笑道，這股自信讓人不得不信。
“你說。”鬼三笑道。
“殺人！”陸顯道。
諸人都在疑惑陸顯的辦法，隻有鬼三笑清楚陸顯的真正意思。
陸顯是讓他換一個健康的、本不該死的人來殺。
“殺誰？”鬼三笑問。
“殺他！”陸宇指向諸葛勝。
諸葛勝滿頭豆汗的臉色再次大變，他先前一直忍著痛，不敢放一句狠話，不敢喊一句疼，甚至連呼吸都刻意屏住，生怕再來這樣絕情的一刀。
他怕，徹底怕了！
哪怕他再生氣，再大膽，他也怕死。
“別，別殺我，我爹是諸葛狗爺！你們不能殺我！”諸葛勝驚恐大叫，他的傲氣隨著手臂一同斷去，跟普通將死的人沒有任何區別。
“你說的對。”鬼三笑依舊是那麽絕情和冷漠。
他是對陸顯說的，而非對諸葛勝說的。
陸顯說他應該殺諸葛勝，他認為對，那麽他就會去做。
鬼三笑轉向諸葛勝，舉起了刀。
諸葛勝癱在地上，心知絕對躲不過這半刀，泛起恐懼和絕望，連躲避的勇氣都徹底喪失，隻知哭喊大叫：“別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刀還未落，諸葛勝的褲襠濕透，恐懼得失禁。
諸葛雪閉目別頭，不忍看到這一幕，她何嚐不想救弟弟呢，可她拿什麽救，麵對絕情狂刀，麵對豪俠榜中人，對方連名氣都足以讓她生畏，何談刀下救人。
刀已落下，血水四濺。
諸葛勝的叫聲卻還未停止，隻變成哭天搶地的慘嚎聲。
諸人雖然閉著眼睛，卻能聽到大刀砍進肉裏的聲音，這一刀確確實實砍中了人，隻不過砍在別人身上。
鬼三笑當然不會砍偏，而是有人衝過去擋刀。
王富貴衝了過去，誰都沒料到王富貴會替諸葛勝擋刀。
陸宇也衝了過去，誰都更沒料到他會這麽做。
他們究竟在想什麽？
這個疑惑存在每個人的心裏。
鬼三笑出刀快，收刀也快。
他收回了刀，絕情的望著“兩個王富貴”，這個中毒將死的人，終於得到痛快的解脫。
快刀可以斬亂麻，亦能斬去痛苦。
鬼三笑很確定王富貴死在如此快的刀法下，絕對感受不到一絲死亡的痛苦。
他的心卻痛苦起來，與人命無關，與天意有關。
一個人如果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又很絕情，那他多少會信天意。
天意讓他斬殺王富貴，天意不讓他成為一個徹底絕情冷酷的人，天意阻礙他練七絕刀法，所以他痛苦。
陸宇也很痛苦，他沒料到王富貴會衝過來。
哪怕他比王富貴快，但王富貴離得近，又因為後至，故而能擋在最前麵，被劈成兩半。
其實陸宇有把握接下這一刀，至少能保證不死，可是王富貴卻不知道他能。
“操！”
陸宇暴喝一聲，朝近在咫尺的鬼三笑撲了過去。
這麽做極不理智。
他現在本就沒有理智！
因為他的血液是熱的，此刻的血液更加滾燙！
鬼三笑還沉浸在痛苦中，猝不及防被陸宇近身，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刀又已揮出。
可是陸宇已經撲到鬼三笑身上，血色刑刀也刺進了鬼三笑的心髒！
鬼三的刀依舊很快，奇快無比，落在陸宇腰上，可惜距離太短，刀勢剛起，威力並不強大。
那把刀也很鋒利，蘊含真元，瞬間在陸宇身上留下一條血口。
刀太快，絕對夠快！
哪怕陸宇刺中對方要害，對方依舊能夠在死亡前將他砍成兩段。
但是，陸宇還活著，鬼三笑卻已經死了。
當諸人，包括陸宇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影子無處無在，陸顯不知何時已加入戰局，一把拽過陸宇，救了他一命，同時一枚鐵葉刺進鬼三笑的太陽穴。
陸宇當然應該活著，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在鬼三笑身上，哪有餘力反抗陸顯的拖拽。
鬼三笑當然應該死，太陽穴和心髒同時被刺，華百草在場都救不活他。
“不錯，你果然不錯。”
最先開口的一定是陸顯，他早已習慣了殺人這種場麵，任何詭異的死法都見過，所以一點都不意外，甚至仿佛這是他早有預料的局麵。
“謝謝。”陸宇鎮靜下來。
“不用謝我，我一個人也拿他沒轍。”
陸顯笑了笑，又道：“再說，兄弟說什麽謝，見外。”
陸宇默不作聲，他清楚陸顯知道他不是“陸宇”，那麽這聲兄弟，包含了另外一層意思。
“秘寶和他，你要哪個？”陸顯指著鬼三笑的屍體道。
“都歸你。”陸宇道，他出手本就不是為了財物。
“不行不行，人是我們合力殺的。”
陸顯摘下鬼三笑的儲物戒，從裏麵取出秘寶，又把戒指遞給陸宇，笑道：“我救你一命，理應分大頭，這家夥看起來很窮，你就吃虧點。”
陸宇不再推辭，他也覺得隻醉心刀法的絕情人，一定是個窮光蛋。
“他們怎麽辦？”陸顯指了指諸人。
陸宇皺眉，還能怎麽辦。
他答應了諸葛狗爺，答應了肖戰，隻能先送他們出去。
這次無人再懷疑和反對陸宇，因為不敢，也因為欽佩。
鬼三笑的死，徹底證明了陸宇的清白，盡管他們有很多事情還沒想通，但完全相信陸宇絕不是他們先前想象中不堪的人。
他們不禁為剛才的舉動羞愧。
“出去！”陸宇帶頭返回。
諸人還在發怔，沒想到陸宇不計前嫌還願意保護他們出去。
“快點！我沒多少時間！”陸宇沉聲催促，他很急，非常急，甚至比鬼三笑還要趕時間。
諸人隻能跟上，陸宇走多快，他們就走多快，低著頭，沉默不語，沒有任何人說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