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烈槍寒筆

夕陽下,小鎮繁華。

鎮子本是黎陽城境內一個名不經傳的小鎮。

直到數個月前,探險隊發現了小鎮外一方寒池下另有乾坤。

於是小鎮有了新的響亮名字:寒池鎮。

寒池下的乾坤,自然被稱作:寒池秘境。

如同聖墟秘境,神山秘境,幽冥秘境等無數秘境一般,被大陸修士熟知。

所以小鎮上湧來無數修士,熱鬧非凡。

夕陽下,繁華小鎮外。

一杆槍和一杆筆並肩同行。

持槍的是個高壯青年,俊朗豪情,如同那杆犀利的悍龍槍。

持筆的是個高削青年,陰陰沉沉,婉如那杆陰寒的判官筆。

他們步奏一致,並肩走來,卻沒有互相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曾交流。

明明隔得很近,卻完全不像同路人。

明明不同路,又走在一起。

這是為什麽?

事實上他們不僅不相識,而且還是初次相見。

但他們在某一個地方,已經相熟了很多年,較量了很多年。

那個地方叫做:豪俠榜。

“他們又是誰?”一名白衣雀斑少女道。

“你連他們都不認識,還敢來爭奪秘寶?”一名黑衣刀客道。

“這有何關係?”雀斑少女問。

“對,說得很對!既然他們都來了,我想我們都該走了。”一名胡渣大漢道。

“想不到堂堂霸刀門弟子,奸滑得很。”雀斑少女嬌笑道。

“哦?我怎麽奸滑啦?”胡渣大漢問。

“先前竹子花進鎮,你說走。白如來到場,你也說走。薑輕塵與六小生來了,你還說走。此時弑龍悍槍雲從龍和神鬼見愁墨春秋又來了,你卻還沒走,你說你是不是耍滑?”雀斑少女道。

“不錯,我是說過。”

胡渣大漢嘿笑幾聲,解釋道:“但他們六人都是豪俠榜前五十的狂人,你覺得我們有戲?何況還有諸多競爭的阿貓阿狗。所以我想讓你們知難而退,免得鳥為食亡。”

“有點道理!”黑衣刀客沉思道。

“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勸我們走,你自己卻為何不走?難道你不怕死?”少女又嬌笑道。

“怕,我當然怕死!但是我更怕你有任何閃失,所以你不走,我亦不走,你若走,我馬上走。”

胡渣大漢端平大刀,凜凜接道:“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我隻能承認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便已經對你動了情。我默默發過誓,隻要我的精鋼霸刀一日不斷,就不允許你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原來是為情。”黑衣刀客了然,歎然。

“鬼話連篇。”雀斑少女別過頭,不以為然。

“我可以證明給你看。”胡渣大漢肅然道。

“怎麽證明?”雀斑少女有點信了。

“隻要你肯走,我便護著你走,絕不留戀秘寶,絕不回頭一眼。”胡渣大漢鄭重道。

雀斑少女低頭臉紅,完完全全相信胡渣大漢的表白。

“今後我若負你半分,必遭天雷亂劈,即便天雷劈我不死,我手中精鋼霸刀也絕不放過自己的人頭。”

胡渣大漢當場立誓,雀斑少女心如鹿撞,臉頰火燙得緊,就連在旁的黑衣刀客都不禁動容。

雀斑少女輕輕點頭,聲如蚊蠅道:“那我走便是。”

胡渣大漢卻沒有回應,永遠無法回應。

因為他的人頭已經搬家,滾落在地。

雀斑少女尖叫,黑衣刀客驚然,諸多修士被驚擾,投望過來。

屍體旁有一杆槍,弑龍悍槍。

還有一杆筆,神鬼見了都發愁的判官筆。

槍勢勝龍,筆落無聲,一動一靜,同時在精鋼霸刀上戳出小洞。

兩個小洞就像一對眼睛,像極了胡渣大漢信誓旦旦的眼神。

“你,你們為什麽殺他!”雀斑少女害怕道。

“他該殺。”雲從龍收槍,豪邁道。

“他的確該殺。”墨春秋收筆,陰冷道。

“男人可以說情話,卻絕不可心懷歹念說胡說騙女人。”雲從龍道。

“而且還是騙你這樣的醜女人。”墨春秋道。

“你,你們!”雀斑少女很憤怒,可是說不出話來。

“兩位豪俠說話過分了些!”黑衣刀客拔出了刀,擋在雀斑女少身前。

“嗯,你也很醜。”雲從龍笑道。

“醜男人和醜女人正好配成一對,免得禍害別人的眼睛。”墨春秋也笑道。

“你們!”黑衣刀客咬牙,也說不出話來。

“你們應該謝我,要不是我這剛猛一槍,醜女人永遠不知道醜男人默默喜歡她。”雲從龍咧咧笑道。

“也應該謝我,若非我這神來一筆,成不了這段姻緣。”墨春秋陰沉笑道。

雀斑少女疑惑的看向黑衣刀客,黑衣刀客麵色掙紮,咬牙不語。

“難道你還不明白?他諸般嘲諷你,就是希望你知難而退,免得斷送性命,你若離開,他一定會護你離開。”雲從龍道。

“而這大漢早就想著離去,又不甘白跑一趟,千方百計想撈點好處,於是隻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心裏肯定想著撈不著秘寶,總要撈個女人,哪怕醜些也無妨。”墨春秋道。

“你們根本就不認識他,怎麽可能知道,我看你們是胡說八道!”雀斑少女質聲道。

雲從龍和墨春秋側頭,終於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笑了笑。

雲從龍對墨春秋道:“我的確是在胡扯。”

墨春秋冷冷道:“我卻不是在瞎掰。”

“你怎麽看出來的?”雲從龍問道。

“這大漢兩次提到精鋼霸刀,說明這把刀很值得炫耀,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炫耀的,所以他一定不是好人。”墨春秋冷冷說道。

“全天下隻有三十柄精鋼霸刀,霸刀門也隻有三十名親傳弟子,無論是人,還是刀,確也值得炫耀。”雲從龍點頭道。

“那又如何?”墨春秋冷笑。

“哈哈哈,確實不如何。”雲從龍端起槍,傲然大笑。

“話說回來,女子愛財,擇君有道,你怎麽知道她是看上大漢的身份和寶刀,還是看上大漢本人呢?”雲從龍又道。

“她醜!醜女人一般不虛榮,也沒條件虛榮。”墨春秋肯定道。

“你又知道她會許身黑衣刀客?”雲從龍道。

“她醜!醜女人防備心雖強,但不會防備一個肯始終擋在她身前的男人。”墨春秋冷聲道。

“妙,妙語連珠,句句在理,你的確有資格與我並列豪俠榜三十六位。”雲從龍大笑道。

“你的弑龍悍槍也不賴。”墨春秋道。

聽著兩人的對話,雀斑少女滿臉痛苦,下唇都被咬破,溢出鮮血,兩行清淚滑落臉頰,甚是委屈。

世間哪位女子不愛美,大庭廣眾下被人如此揭短,任何女子都會傷心欲絕吧。

她緊了緊手中的柳葉飛鏢,很想投射出去,卻有一雙手緊握住她。

黑衣刀客回頭道:“別做傻事,百個你我加起來也打不過他們,再說,他們說的對,我們都醜,所以你不能拒絕我的心意。”

雀斑少女怔住,這聲醜卻仿佛是她一生中聽過最動聽的情話。

“嗯!”她重重道,已不再生氣,更不會懷疑黑衣刀客的情話,因為黑衣刀客用行動證明了心意。

雀斑少女和黑衣刀客是何時離開的,沒有人注意到。

鎮上人太多,鎮口人也多,此時更加人山人海,因為雲從龍和墨春秋還在這裏。

無論走到哪裏,豪俠榜中人總是如眾星捧月,璀璨奪目。

“你是衝秘寶來的,還是衝修煉來的?”雲從龍問道。

“我為筆而來。”墨春秋冷道。

“我懂了,判官筆專判人生死,哪裏有人,哪裏就有判官筆,所以你是為了殺人而來。”雲從龍道。

“是,也不是。”墨春秋道。

“哦?”雲從龍又好奇。

“殺人修煉,殺人奪寶,我為修煉而來,也為秘寶而來。”墨春秋冷冷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照你這麽說,我是為槍而來。”雲從龍闊笑道。

便在此時,傳來幾聲放肆嗤笑。

諸人訝異,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姑娘敢在此時發笑。

循聲望去,看到夕陽下,鎮口鎮外鎮碑旁走來一俊男和一醜女。

男子衣衫破爛,肮髒不堪,比乞丐都還不如,卻生得高挑俊俏,神態剛毅,好一個翩翩美男。

女子身著麻服,打扮老氣,活像菜市女肉販,卻生得……難以形容……歎為觀止……

這樣兩個人,明顯不搭,非常不搭,沒有一處搭配。

可是為什麽走在一起?

相比起來,他們更關心女子為何發笑,為何敢發笑?

難道就不怕惹得兩位豪俠不高興?

難道她嫌命長?

難道她的智力和容貌一樣,已沒有下降空間了嗎?

雲從龍皺眉望著那對男女。

墨春秋陰冷望著那對男女。

“你覺得好笑?”雲從龍問道。

女人無視雲從龍,甚至連瞧都懶得瞧一眼,對陸宇笑問道:“你說好不好笑?”

陸宇埋著頭不說話,假裝沒聽見,更想假裝不認識這個女人。

“你是聾子?”墨春秋陰冷的道。

女人無視墨春秋,未曾看上一眼,但明顯她不是聾子,卻還是隻對陸宇嗔道:“喂,他說你未來的妻子是聾子,你就沒點反應嗎?你就不生氣嗎?”

陸宇依舊埋著頭不說話,臉上泛起尷尬和痛苦。

和這樣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走在一起,任何男人都會尷尬。

被這樣一個奇醜無比的女人撒嬌問話,陸宇十分痛苦。

人群中有名修士忍不住嘲笑道:“都道丐幫兄弟窮得饑不擇食,口味重得連潲水都不嫌棄,看來果然屬實。”

突然之間,寒芒一點!

這名發出嘲笑的修士脖頸抵住一杆銀槍。

修士大駭,豆大汗珠從臉頰滑落,他不敢再說話,更不能再說話,甚至連咽口唾沫都不敢,因為喉嚨再動一丁點,便會以血洗槍。

雲從龍橫槍,怒色道:“我的事,何須你多嘴!”

“啪啪啪啪啪。”

遠處那個奇醜無比的女人終於肯看雲從龍一眼,不僅看了,還啪啪啪鼓掌,還用嘴發出啪啪啪聲音,仿佛怕鼓掌不夠響亮,雲從龍聽不見似的。

然後那個女人道:“我說完了。”

雲從龍驟然瞳孔收縮,臉色變得和墨春秋一樣陰冷,冷冷的道:“你說了什麽!”

“看來你才聾。”女人朝天翻白眼,引來一陣惡寒,這簡直是她的招牌殺動作。

“你隻說了啪!”墨春秋的臉色更加陰冷,冷如地獄的雪夜。

女人終於也肯看墨春秋一眼,然後再次啪啪啪鼓掌,嘴上卻笑道:“沒錯,就是啪,你們一杆槍,一個筆,要不我也點點鴛鴦譜,讓你們盡情的啪啪啪個夠?”

諸人怔住。

雲從龍和墨春秋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但聽到了另一聲噗笑。

陸宇忍不住笑了,他萬沒想到這般醜的女人,能開出如此妙的玩笑。

女人卻不高興了,對陸宇嗔怪道:“你笑什麽?他們一個陽剛威武,一個陰柔俊秀,一人槍法如龍,一人筆力驚人,還不夠般配?”

陸宇幹咳兩聲,正色道:“他們是麻煩,我不想惹麻煩。”

諸人反應過來女人的意思,卻還是不敢笑,隻能憋著。

憋笑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那名脖頸抵住槍尖的修士死了,他是因為想笑導致喉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喉管就槍尖捅破了。

嚴格來說,不是槍殺了他,而是他主動給槍殺。

其實那名修士死得很冤,他隻需再忍一瞬間,就不會死。

因為雲從龍的槍尖,下一瞬就離開了他的脖頸。

槍風剛烈,槍勢勇猛,空氣中的溫度都仿佛隨槍動而驟燃。

墨春秋也動了。

判官筆帶著陰冷削骨的寒氣,疾射向醜陋女人。

槍至,筆至,同時而至,火寒交織,殺意凜冽。

然後,沒有然後。

槍落空,筆落空,同時落空,女人已經消失。

雲從龍和墨春秋大駭失色,因為他們知道女人在哪裏,卻看不清女人是如何來到他們身後的。

撕裂空間,瞬間移動?

更駭然的是,他們動不了,全身都動不了,神識都無法再收回兵器。

世間還有比這更邪門恐怖的事情嗎?

沒有,絕對沒有!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身後,女人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用認真的語氣說道:“原來是兩個小家子氣的姑娘,看來你們並不般配。”

她還在罵人!

罵他們是娘們!

她到底是誰,焉敢!

女人又道:“你們再不高興我,難道不該去找我男人較量嗎?對不對?”

遠處的陸宇急忙道:“我跟她真不熟。”

女人跺腳,衝陸宇氣說道:“你還想不想要銀錢!”

陸宇無奈,搖頭苦歎道:“早知道我絕對不想要你的錢,現在我還能後悔嗎?”

答案是不能。

雲從龍和墨春秋無法動彈,所以無法回頭看女人,隻能看陸宇,眼神很不友善。

哪怕陸宇什麽都沒做,卻被女人拖下了很深的死水。

女人開心的笑道:“寒池鎮到了,你是獨行呢,還是再與我同行?”

陸宇沒說話,走向女人。

他若獨行,已是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