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瘴之地

深夜,城主府北廂一座宅邸。

三少爺石川正端坐大堂,四周一片敞亮,卻隻有他一人。

“鏘鏘”甲胄聲從屋外傳來,甲天走了進來,倒頭便拜,“少爺,我回來了。”

“人莫非跑了?”石川抬了抬頭,沒看到揚風,一臉冷漠。

甲天回稟道:“那小子沒跑,不過他的秘密被我發現了。”

“哦?”石川來了興趣,微微傾身。

甲天連忙起身,呈上草藥。

石川看了看,冷冷道:“這就是我父親都沒資格覬覦的機緣?百草堂的方藥湯劑,甲天,你是在糊弄我嘛?”

“回稟少爺,這湯劑乃是軍伍老方,能夠洗練體內舊傷氣煞。不止那小子得了好處,就連屬下喝了之後,也得了莫大機緣……”

甲天趕忙解釋,又嶄露了剛剛突破的修為。

石川聽了之後,神情一振,不過隨後便一臉森嚴,“東西既然到手,怎麽還留那小子活在世上?這麽好的方子,若是被他泄露出去,我損失可就大了。”

甲天躬身,又解釋道:“少爺,屬下是存穩妥之想。這草藥是否就是我喝得那一罐,還得仔細檢驗。再說了,那小子的話也未必屬實。說不得老方中某些關鍵藥材,他沒錢弄到手,冒然殺了,後悔都來不及。”

此話一落,石川陷入了深思,甲天所言不假,暫時穩住揚風,的確是最妥當之舉。

“嘿嘿,石川,你這屬下心思倒是細膩,比你強多了。”

就在此時,一位華服青年走了出來,一臉倨傲神色。

石川皺了皺眉,不悅道:“黃芪,我舅舅讓你來幫我,你怎麽淨說風涼話。”

“你是七星玄徒,通曉術煉之術。這煉藥的事,就由你來吧!”

話音一落,石川猛然將手裏的兩包藥扔了出去。他是八星武徒,這一扔勁力不小,藥包上含著真氣,瞬間到了黃芪麵前。

“定!”

黃芪輕蔑一笑,隨手一點,如鐵石一般的藥包,就此懸空定住。

“老師早就想插手軍方丹煉之術了,一直沒有機會。卻沒想到這偏僻的玄石城,居然出來一副老方。”

“嘿嘿嘿!我黃芪定要以此為突破口,軍方術煉工坊,我必會輔佐老師拿下。”

……

一夜無話,揚風清晨醒來。

“嘩啦啦”,他取了桶井水,當頭澆下,一陣清爽。

生火熬粥,揚風抽空練起了拳腳。

他前世雖然了得,但如今卻隻是個平凡少年。萬丈高樓平地起,修行這等事,越是微末越不能馬虎。

武道一途,除了修煉真氣之外,還有武技秘術。不過眼下揚風也沒尋到合適的,所以練些粗苯的拳腳功夫,關鍵時刻也能應急。

“那陰瘴之地若是如我所想,我應該可以踏入武徒中期,再加上這株淨元枝,五星武徒也就這三兩日了。”

揚風思度片刻,粥卻是好了。他正準備吃飯,這時隔壁的張大娘來了。

昨晚的動靜,張大娘應該有些覺察,擔心了一夜,看到揚風無事,這才安下心來。

揚風心裏有些感激,這般溫情,他前世是少有的。

他又安慰了張大娘一番,無非還是那些說辭。

作惡的隻是城主府的狗腿子,上麵的人也被瞞騙了。如今事情暴露,軍烈老巷的好日子來了。

一介婦人,也沒有什麽高深見識,自然信以為真,開心地離開了。

張大娘一走,揚風神色便冷了下來,他可不會如此天真。昨日的老方交上去,暴風驟雨這才剛剛開始。

“我孤身一人,本不在乎什麽。不過軍烈老巷婦孺們,卻不得不掛懷。”

“如此行事,非得低調謹慎,謀定而後動不可。”

想到這些,揚風也沒心思窩在家裏,三兩口喝了粥,便急匆匆地出門。

清晨的坊市,比起昨日熱鬧。城外的藥農剛剛采摘的藥草,沾著露水,非常新鮮,很是搶手。

街道上還有不少淘寶的武徒,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陳鬆的攤鋪有些冷清,他一株藥草都沒擺出來。四周熟人看著他的目光躲躲閃閃,隱隱有指點言語。

昨日鬧了笑話,陳鬆這張老臉是徹底丟光了。許是破罐子破摔吧!他也不管旁人的看法,一雙眼睛賊溜溜地盯著四周,滿臉苦悶。

就在此時,一位灰衣少年從遠處走來。

陳鬆見了之後,立刻喜笑顏開,隔著老遠就衝了過去。

“小兄弟,你總算來了,想死老哥了。”

他極為熱情,走到揚風身邊,立刻抓著揚風的手,好不熱情。

“放開!”

揚風甩了甩手,冷冷地看了陳鬆一眼。

陳鬆神色立刻就僵了,滿臉尷尬,不知作何自處。

“我叫揚風,不是什麽小兄弟,叫我風少吧!”

揚風微仰著頭,神情冷傲。

陳鬆年紀都能當他爸了,但卻並不生氣,而是點頭哈腰,躬身行禮,“風少,陳鬆失禮了,您多多海涵。”

他一臉諂媚,揚風狀若無物,緩步遊街。

“風少,那地方咱今兒就去,要入冬了,我怕大雪封山。”陳鬆緊跟在揚風身邊,一臉討好。

“不是說好過兩天嘛!沒必要這麽心急。”

揚風神色冷淡,似乎那陰瘴之地,他真的毫不在意一般。

“風少,我這病……實在等不了啊!”

陳鬆滿臉苦澀,整條街都知道他如今不舉,家裏幾房婦人也開始鬧了,裏外不是人,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份罪。

“你等不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揚風冷冷看了陳鬆一眼,一言堵得陳鬆說不出話來。

這陳鬆在坊市如今也算出名了,對著揚風一個少年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引得四周人恥笑。

“陳老板,雄風不在,這是病,得藥醫,你求個毛頭小子有什麽用?”

“嘿嘿嘿,老陳啊!我老梁的鋪子,別的沒有,這壯陽草可是一大把。拿回去熬兩壺,包你一夜七次,次次飛天。”

“陳鬆,祖傳秘方你要不要,五百兩便宜賣你,保管你家那騷狐狸爽的叫爸爸!”

……

一路而過,四周人極盡嘲諷之言。聽得揚風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更何況陳鬆這當事人。

這家夥今日頂著綠帽子,招搖過市,說來就是為等揚風。原本做好心理準備,旁人說什麽都忍了。

隻是坊市這些攤鋪老板們,嘴巴太毒了,他聽得氣炸了肺,但偏偏沒辦法。

這般羞辱之下,他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揚風幫忙,等他治好了病,再找這些人算賬。

“風少,小的實在沒法子了。今日勞煩您老人家跟我走一趟,隻要事成了,我願意獻上一半家產。”

陳鬆話音一落,先行抵上一疊銀票,足足五千兩。

“你倒是有心。”揚風掃了一眼,覺得時候也到了。他也想盡快去那陰瘴之地,至於五千兩白銀,對他當下也有些用處。

財侶法地,對修煉而言,這資財是第一位的。

“這坊市也沒什麽逛的,就隨你去一趟吧!”

陳鬆一聽這話,驚喜地差點跳起來。他招呼一聲,一輛馬車立刻駛過來。

原來他早有準備,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馬車很快出了北門,五十裏穀地一覽無餘。再往北,便是莽山。

這“莽”取得是荒莽之意,但並不荒蕪。三百裏莽山,天地元氣濃鬱。山巒疊嶂,各等藥草隨處可見。

城內坊市的藥草,九成都來自這裏,皆是藥農藥販子采摘。

馬車入了莽山,再行二十裏,立刻沒路了。

“風少,前麵隻能步行。”陳鬆請示一句。

“帶路。”揚風淡漠擺手。

二人扔下馬車,拾步上山。

莽山四處地勢崎嶇,丘陵蜿蜒,自然沒什麽山道。人能走的便是道,翻山越嶺,有時候藥農還得攀岩索吊。

陳鬆原本還擔心揚風一個少年,走不慣山路,吃不了那苦。

然而揚風速度一點都不比他慢,翻山越嶺,氣定神閑。

他心想尋常藥農能過的地,揚風一介武夫,應該也沒問題。對方昨日隨手就將他打趴下,想來手裏的功夫,絕對勝過他的。

一路無話,傍晚時分,二人來到一處隱秘山穀。

四周地勢陡峭,盡是堅硬的岩石,生不得藥草,自是人跡罕至。

“風少,就是這裏。”

山路走了大半天,陳鬆早就累了,氣喘籲籲。但看著山穀,卻是神采奕奕。

揚風淡笑著看了對方一眼,知曉對方心思,點頭道:“走吧!”

此前是陳鬆帶路,入了這山穀,揚風卻是走在前頭。

山穀內潮濕,山嵐霧氣,陰寒中帶著腐臭氣味。陳鬆不自禁皺起眉頭,就是這裏的陰寒之力害得他不能人道,他自然不喜。

揚風卻是鼻翼嗅個不停,呼吸間,卷裹地陰煞氣,歸入丹田氣海。

陰瘴之地終於到了,沒了那淨元枝,瘴氣範圍居然擴大到十丈。其內黑氣繚繞,隱隱有蟲鳴蛇嘶之聲。

“該死,這地方太邪了。早知道是這樣,我根本不會采那破藥。”

陳鬆暗罵一聲,捏著鼻子,躲在揚風身後,遠遠地避開。

“陳鬆,你這病還治不治了?”

揚風轉身笑道,一臉邪異地看著陳鬆。

陳鬆一聽這話,身子不自禁一抖,手卻悄悄伸入了懷中。

“嗬嗬,我知道你早有準備,你那一半家產,還有這五千兩銀票,隻是暫且放在我身上的吧!”

揚風搖了搖頭,滿臉戲謔。

陳鬆立刻覺察出了揚風話裏的不善,他自也不是善茬,麵目一獰,直接從懷中掏出一把黑刃匕首來,“小子,我知道你手段不弱,不過我這武器淬了毒。就是後期武徒擦破點皮,也撐不了十息,隨後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你識相點,把治病法子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那五千兩白銀就當白送你了。”

揚風咧開了嘴,笑道,“我知道你另有他想,趕巧我也是。你準備了把毒刀,而我昨日就對你做了手腳,你陰人的本事,可比我差多了。”

陳鬆原本還一臉凶狠,一聽這話,神色一變。他想起揚風昨日拍了他一掌,恐怕就是那時……

“啊——”

剛想到這裏,陳鬆便痛叫一聲,他右手鑽心的疼,手裏的匕首都握不住,直接脫手。

“噗通”,陳鬆栽倒在地,身子扭曲如大蝦,翻來滾去。

“唉!”

揚風歎了口氣,憐憫道:“本來你能少受點皮肉之苦的,何苦自己找罪受。”

他走到陳鬆身邊,陳鬆痛得想死,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撐著一口氣,“求求你,放我一命,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

“放你一命?那你的病到底治不治了?”

揚風一臉玩味,陳鬆聽了這話,微微一頓。他隻想活命,哪裏還敢有奢想。

“不治了,不治了,放過我這條狗命吧!”

“這怎麽行?我揚風言出必踐,你還沒有資格讓我毀諾。”

揚風話音一落,隨手提起陳鬆,然後就對著不遠處的陰瘴扔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