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魂器

揚風此言一出口,罩袍人驚得立時抽回玉手,騰騰起身。

反應如此之大,四周人都有些吃驚。她本就罩袍裹身,眾人看不清她的樣子,自然也不知道她的性別。是男是女,說來並不緊要。

隻是那劉供奉卻是呆住了,他切脈半天,連病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而眼前的少年,卻是三兩息就看出蹊蹺,看來這把脈的功夫,倒是遠遠勝過他了。

“小兄弟,老夫看走眼了,你這把脈的手段,讓老夫汗顏。”

劉供奉此言一出,四周人震驚無比。連劉供奉都對揚風如此佩服,看來眼前少年是真有本事的。

韓楓淡淡笑了笑,也沒開口,隻是靜靜地盯著罩袍人。

對方麵容看不清,但想來非常糾結的。這個世界男女觀念比較重,加上這姑娘年紀也不大,臉皮薄,讓一個少年給她切脈,還是知道她底細的情況下,她難免不會有些想法。

“醫者仁心,姑娘,你不必多慮,讓小兄弟給你看看吧!”

劉供奉苦口勸了兩句,罩袍人終於伸出右手。白皙的玉手,滑膩馨香。細長的中指上,套著一隻鬼頭戒指。

揚風眼角陡然一跳,不過也就是一瞬,他就裝作若無其事,隨手切了過去,這回把脈足足頓了十數息,冷峻的麵容才露出笑容。

“我這病還有救嘛?”

罩袍內的少女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粗硬,居然還故意壓著嗓音,這卻是在掩飾身份,如罩袍裹身一般。

“嘿!小毛病而已,不用緊張。”

揚風笑道,這安撫話語還未落下,他切脈的手陡然一翻,一把將少女的玉手抓在掌心。

“你幹什麽?”

少女慌了,細潤的嗓音終於傳了出來。

四周人也是一臉震驚,心想這少年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但這當眾調戲,未免膽子太大了些吧!

“唰——”

少女左手一個揮動,一柄翡翠短匕從罩袍中滑出,直接對著揚風的手腕切去。這要是落實了,對方手就斷了。

揚風略微一笑,及時放開了手。

“登徒浪子,你找死!”

少女不依不饒,不退反進,一步欺到揚風麵前,閃著綠光的短匕,瞬間抵上揚風胸口。單薄的衣衫,已經被刺破了。

“姑娘,別冒失,這小兄弟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供奉起身,一臉緊張。他坐堂要是出了人命案,那他這名聲可就毀了。況且揚風給他感覺不錯,莫名其妙死在這裏,那就可惜了。

“今天你若是不給我一個解釋,你死定了,本姑娘最差也要割下你一隻豬手。”

少女冷哼一聲,聲音格外的森冷,比之她給人的感覺還要陰寒。

四周人都呆住了,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本來還有人對揚風的剛才的表現有些敬佩,眼下卻都是唏噓。

“色字頭上一把刀,大家以後都得小心了。”

“這少年走了狗屎運,不知從哪裏弄來一株靈藥。卻不想樂極生悲,冒犯了這位姑娘,日後我等可得引以為戒啊!”

眾人這般議論,胡鐵山卻不由得一陣欣喜,看向揚風的目光滿是嘲弄道:“色膽包天,這位姑娘大度放過你,我百草堂也不會輕饒你。”

揚風抬首看了胡鐵山一眼,目光一寒,對方嚇得立刻噤聲,連退數步,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這等小人物,揚風實在懶得計較,眼下這姑娘才是他目標。

他轉首看向少女,目光澄澈,神色淡然,絲毫無懼抵在胸口的短匕。

“姑娘這般,讓在下如何是好?”

“我不過就是感受下姑娘的體溫,尋思著對症下藥。你如此過激,若真殺了在下,我個人的冤屈暫且不提,你的病可再沒人能治了。”

少女微微一怔,看著揚風澄澈的目光,如朗夜繁星,不由得癡了。對方說得似乎不差,她反應的確有些過頭了。

揚風又開口,分析起病情來。

“姑娘這病得有五六年了,其間苦痛,外人難知。不過有一點我卻知道,姑娘一身修為不弱,但從五六年前,無論怎麽努力,修為都不進反退,甚至可以說,你一身真氣,**。”

“我看姑娘年紀也不大,最多也就十五六歲,如此看來,你天賦當真是強大,十歲女童之齡,就能達致武徒巔峰,可算是一代天嬌。隻可惜……”

他頓了頓,又搖頭道,“天嬌隕落,讓人感歎!”

此言一落,罩袍少女徹底呆住。她這幾年的經曆,對方居然說得絲毫不差,這倒是戳到了她的傷心處,心神失守,握著翡翠短匕的手不停地顫抖,然後居然握不住,失手落下。

“嗤——”

短匕刺入磚石之中,齊根而入,鋒銳如斯,哪怕少女稍微用點力氣,揚風胸膛都得被刺穿。

眾人看到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短匕鋒銳,揚風剛才就在生死一線。但對方卻是處之泰然,這份心性,讓人折服。

但更讓人震驚的是,揚風口中的天嬌,聞所未聞。以在場人的眼界,根本接觸不到這等人物,也難以相信。

“這女娃子誰家的,若真是如此厲害,不得把城主府的三少爺給比下去。”

“咱玄石城年輕一輩,天賦最高的幾人,都在十五六歲的時候踏入武徒後期。城主府的三少爺石川,龍鱗鏢局的少當家龍武,城外薛員外的小孫女祁紅。這三位是名頭最盛的,但和這少年口中的天嬌比起來,簡直雲泥之別啊!”

“吹牛,一定是吹牛的。這少年剛才對著女娃兒拉拉扯扯,肯定看上人家了。眼下吹捧之言,那是故意討好呢!”

眾人實在太震驚了,一時接受不了。他們也是煉武的,雖然實力比較低微,但也有些見識。十歲能踏入巔峰武徒,這怎麽可能呢。

旁人沒有注意到,那劉供奉卻是一臉深邃,若有所思。

“我這病還有得治嘛?”

少女再次開口,聲音柔弱,惹人心憐。

“我給你寫張方子,你先調養調養。如果有些用處,你再來尋我,這樣咱醫患之間,才能建立信任。”

揚風笑了笑,單腳一挑,將那匕首勾起,然後遞給了少女。

他雖有通天見識,解決少女身上的戾氣,也的確不算難事。但少女身份不簡單,他若是隨意冒進的話,那結果難料。

“劉供奉,紙筆能借我用用嗎?”

揚風轉身看向劉供奉,對方這才驚醒過來。

他深望了罩袍少女一眼,然後才看向揚風,“請!”

揚風也不拘束,走到桌邊,執筆便揮灑起來。

鐵畫銀鉤,一氣嗬成。

那字跡倒也不怎麽樣,但那股氣勢卻有如衝天之劍,好似可以斬斷一切。

劉供奉再次心驚,眼前少年果然不凡。

“照方抓藥,兩張方子分開打包。”

揚風停筆,直接對著胡鐵山吩咐。對方雖然有些不情願,不過劉供奉和那少女都沒意見,他也不敢說什麽。

藥材很快就取來了,紮成兩摞。

“小兄弟,這藥方我能否看看?”

終於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劉供奉想知道揚風給陰寒之體的少女到底開了什麽藥。他要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也許能有收獲。

“請便。”

劉供奉接過一張藥方,略微掃了一眼,然後陡然一驚,“當歸,茯苓,紅棗……這些都是補血的,功效非常單一,這能治陰寒之體?”

此話一落,在場人有些**。揚風表現再如何驚人,畢竟隻是個少年。他或許有些驚人之處,但說到治病救人,還是劉供奉這般的老先生可靠。

罩袍少女也有些狐疑地看過來。

“是補血的不假,對這位姑娘也是正當其用。她大姨媽來得蹊蹺,再不治或許麻煩。”

眾人一聽這話,一下子石化當場,皆是一臉無語地看向揚風。

姑娘家的病症,他居然這麽隨口說出來,這讓人姑娘臉往哪放啊!

罩袍少女有些羞怒,不過旁人看不到她的臉,她強忍住沒有發作。

“那這張方子……”

劉供奉又看向另一張,剛想琢磨,卻見韓楓取走桌上的玉盒,小心翼翼地塞入懷中。然後他就拎起另一摞藥包,淡淡道:

“這張方子不必看了,整個玄石城沒人看得懂,這是給我自己開的。”

“藥我拿走了,權當診療費,該付的藥錢,找這位姑娘。”

他話音落下,人已經走到了門外,隻留一眾人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出了百草堂,揚風徑直離開坊市。等他看到軍屬老巷,天已經黑了。

老巷廣場上的糧車已經被搬走了,老巷內也還算是平靜。

燈火燭光,炊煙嫋嫋。

揚風鬆了一口氣,看來城主府並沒來找老巷婦孺麻煩,焦點應該在他身上了。

他隱約感覺到四周有窺探的目光,應該是城主府的暗哨,奉命盯著他了。

揚風神情自若,他回到家裏,關起院門,這才發覺院內放著半袋米,想來是老巷哪位好心大娘替他拿回來的。

他略微有些感激,隨手放下玉盒和藥包,但並未急著生火做飯,而是一臉興奮地在小院內踱著步子。

過了半晌,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戒指,正是罩袍少女玉手上帶著的鬼頭戒指。

“魂器,居然是魂器。好東西呀!這上麵隔著一層禁製,若我沒有猜錯,裏麵定然封禁著一尊陰魂。”

揚風百草堂內突然冒犯那罩袍少女,實際上就是為了這枚鬼頭戒指。他順手牽羊,倒也不是貪圖少女身上的寶貝。

“那少女天賦不凡,之所以修為倒退,全是這戒指內的陰魂搗的鬼。”

“那少女倒也是可憐,苦心修煉的真氣,莫名就被這戒指內的陰魂給偷了去,這才修為不進反退。”

“她天賦絕佳,肯定被家族捧在手心裏。但突然修為倒退,天賦不再。世俗冷暖,人間百態,這幾年定然受了不少委屈,這恐怕是那怨煞戾氣的根源所在。”

揚風微歎一聲,他取走少女的鬼頭戒指,為的是下一步施救。這是個源頭,也許會背點冤名,不過他不在意這些。

“時候也不早了,想來城主府的人也應該回去通風報信了,我的藥是時候熬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