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援手

夜已深,月過中天,新的一年在鞭炮聲中到來。

月夜淒涼,但並不冷寂,相反玄石城還有些熱鬧。街頭巷尾,小販擺著攤位,賣著元宵豆花等小吃,大人領著孩童光顧,看著街角焰火,歡笑笑語不絕於耳。

這應當是整個玄石城一年當中最好的時光,帶著舊年的盈餘,期待著新年的富足。

然而這份美好的期許,和玄石城統治上層無關。

距離揚風鎮殺石川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城主府百餘畝莊園,一片喧鬧。赴宴的客人此刻驚惶奔走,恨不得生出雙翼,直接飛出去,這樣才能和石川之死脫離關係。

隻是城主府重重院落,禁衛森嚴,哪怕大部分重甲鐵衛都被調出城外,各處通道看守的家丁亦是被甲天調走,意圖用人盾阻攔揚風。

這卻也造成了門扉不開,四通八達路被重重沉木鐵門堵死,想要離開城主府,自然隻有來路一條。

可惜的是,甲天已經下了命令,這條出路上各處關卡,堵滿了人。

尋常賓客倒是不敢衝撞,揚風卻沒有顧忌,一路而過,一人一劍,還是一把斷劍,劈斬砍殺,真氣激**,尋常家丁護衛的攔住,根本限製不住他。

破開一道關卡,隨後的賓客便會跟上來。他們看著揚風單薄的身形,無限地高大起來,簡直就是一尊殺神,沿途所過,殘肢斷臂,屍橫遍野。

如此恐怖景象,不知多少年未曾在玄石城出現過了。哪怕這些賓客都是玄石城達官貴人,絕大部分都有武藝在身,不缺少爭鬥廝殺,卻也從未見過這等情景。

若不是眾人都明白,城主府不可久留,此刻絕不會有人跟在揚風後麵,哪怕是遠遠地吊著,卻也極為恐怖懾人。

月華灑落堡壘莊園,清輝映著路上的血跡,伴著四處呻吟慘叫之聲,無比滲人。

揚風殺意滔天,不過血路卻有極致,半個多時辰後,他終於到了城主府大門口。

門前僅剩四人,神色蒼白,月輝的映照下,宛如死人一般。

揚風一身黑色勁裝,已經被染紅,看似單薄的身軀,卻是透著無可比擬的凶煞之氣。他這一路而過,重傷者何止上百,淡淡是無形中沾染的驚懼負麵力量,已經極為恐怖了。

當當當

隨著揚風一步步踏近,門前守衛驚懼顫抖,手裏的兵器都握不住,劈裏啪啦扔在地上,一個個腿腳軟了,跌撞在門前。

揚風神色淡漠,若是祛除一身殺伐煞氣,可以說無喜無悲。門前驚破膽的四人,他並不在乎。隻要不擋著他的路,他自然也不會隨便殘殺。

鏽跡斑斑的斷劍在手,隱隱血水滴落下來。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落地的一瞬,卻是莫名蒸騰起猩紅煙霧,升華消散。

“是你?我那日見過你。”

小頭目吳明光是眼下唯一還能站住的人,隻是眼前少年身上的氣勢太懾人了,他腿腳站立不穩,隻能倚靠在牆上,麵前支撐。

“是你啊!”

揚風掃了一眼,認出了吳明光,正是前幾日坊市“搶藥”風波招來的鐵衛。

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打招呼,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他步伐都沒慢一下,還是那般速度,便走進了一條小巷。

過了十來息,城主府內一陣腳步聲傳出,甲天領著幾個畏畏縮縮的鐵衛,終於出現。

“可惡,他居然真的殺出了城主府。”

甲天一臉驚恐,他難以想象,揚風居然從城主府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甲頭領,那小子太可怕了,小的根本擋不住。”吳明光低著頭,似有羞愧,但更多的應該是恐懼。

“廢物,全是廢物!”

甲天咬著牙,死死盯了吳明光一眼,隨後望著延伸入小巷的血跡,便冷喝道:“你帶兩人去軍烈老巷,把所有鐵衛全都調回來。沿著這個方向,務必設下關卡,拚死攔住揚風。”

“五爺已經回來了,衝天炮早就發出,要不了多久城主便會回來,那時候揚風必死無疑。我們的任務便是纏住揚風,唯有如此,才能拯救我們家人的性命。”

即使是如此時刻,甲天仍然清醒無比。他雖然知道自己不敵揚風,但更加明白,他隻要纏住揚風,便足夠了。

城主府內數百口重傷垂死的家丁,說來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吳明光幾人聽了這話,亦是驚醒過來。揚風今日罪過大了,他們也會受到牽連,隻有纏住對方,才能挽回損失。

想到自己的家人,戰戰兢兢的鐵衛們又恢複了力量。

這時,大門內一群賓客走出,都是滿臉蒼白。哪怕揚風的目標不是他們,看著一路上的殘肢斷臂,也是觸目驚心。

城主府必然會為此事瘋狂,玄石城腥風血雨,恐怕就要來了。

壯大膽氣的鐵衛試圖攔阻,卻被甲天勸下,“纏住揚風才是當務之急,這些人無關緊要。”

甲天領著僅剩的十來人,飛也似地撲出,沿著血跡衝著揚風追去。

“快走,今夜這麽大風波,城主府的主力回來,必會瘋狂。”

“倒黴的絕不止揚風一人,一不小心我等也會受到牽扯。趕快回家族,通報族長族老們,商討對策。”

賓客們驚喝兩句,便魚貫而出,然後四散逃離。這些人說來不過就是玄石城大勢力的附庸,城主府今夜血色風波,根本不是他們有資格牽扯的。

出了城主府,場麵顯得更加混亂,前頭沒了殺神揚風擋著,自然是有多快便跑多快。

一道紅妝靚影,也趁著這般混亂奔出。隻是她和旁人不一樣,出了大門,便閃身進另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片刻功夫後,一道黑衣人騎著棕色大馬躍出,“蹬蹬蹬”馬蹄聲中,便追著甲天等人而去。

“揚風,你一定要給我撐住。”

黑衣人眉頭緊蹙,目光焦急無比,嘴角清吟。

這一聲剛剛脫口,一道破空之聲響起,黑衣人陡然感到一股危機刺麵而來。

她想也不想,當即身子一個倒伏,“嗤——”,一聲勁響貼麵而過,麵罩陡然被撕裂,露出一張嬌俏麵龐,正是祁紅。

“誰?”

祁紅又驚又怒,就差一點,她就被人給刺破喉嚨。若是她再慢半分,也許就毀容了,這對她更加可怕。

勒停馬匹,祁紅轉首看去,卻見窄巷磚石牆上,一柄血煞斷劍,刺著她的黑布麵罩。

“原來是你啊!差點讓我誤傷。”

窄巷另一邊的陰影中,揚風單薄的身軀閃出,他微微有些佝僂,嘴角喘著粗氣,隨手便將那斷劍拔出。

“可惡!”

祁紅惱怒一聲,恨不得現在狠狠抽揚風幾鞭子。

“你來追我作甚?這麽大的風波,薛員外和龍吟嘯這般人物,都是遠遠地避著,你一個小丫頭,意欲何為?”

揚風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斷劍再次攥緊,目光瞥視祁紅。

祁紅輕咬紅唇,目光卻是四周掃視,驚疑道:“甲天那些人呢?”

她跟著血跡追蹤到這裏,隻見揚風,卻不見城主府鐵衛,這顯然不對勁。

“繞了個圈子,正要甩開他們,沒想到你來了。”

揚風笑笑,目光又恢複了平淡,哪怕他現在狀態不好,似乎還是不以為意。

“你膽子真夠大的!”

祁紅深望了揚風一眼,然後喝道:“上馬,我帶你離開這裏。”

話音一落,她也不待揚風回應,隨手便將腰間紅玉軟鞭抽出,一個甩動,直接纏在揚風腰上,然後扯向自己。

噗——

揚風坐在祁紅身後,有那麽一點衝撞,他差點倒頭栽下去。

“抓緊我!”

祁紅嬌喝一聲,旋即勒進韁繩,棕色大馬蹬蹬躍出,赫然在小巷內飛速縱橫。

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好像有一隻大手拉扯著揚風的身體,他的狀態抵禦不了強風,隻能抱住祁紅的纖腰。

城主府內的殺戮消耗實在太大,揚風本身的力量已經差不多是強弩之末了。眼下祁紅相助,緊繃的心弦鬆下,他感覺渾身都沒力氣。

甚至於他坐都要坐不住,隻能摟著祁紅的纖腰,前胸貼著後背,似乎粘在了祁紅背上。

風馳電掣,小巷叢生。也就一盞茶功夫,揚風便覺得迷失了方向。

狀態不佳,揚風神智卻是清醒,眼下根本未曾脫離危機,這不過才是開始。

他心神沉入丹田,天道聖碑不知何時又緩緩隱現。氣海內雖然一片空**,真氣幾乎消耗一空,但斬殺石川,廢掉黃芪,卻讓他汲取了不少天道正氣。

“如我所料。”

揚風心中低語,摟著祁紅纖腰的大手微微鬆開,袖袍一抖,那鬼頭戒指便從衣袖中滑出,然後被他套在了手指之上。

“血煞驚魂,開!”

一言無聲咒語,寬大的袖袍之中,鬼頭戒指上縈繞著一道道幽幽綠光。

隱晦的負麵精神力量蒸騰出來,隻是此刻揚風卻沒了陣法,根本難以洗練。隻能憑著肉身,強行汲取。

負麵的精神力量,便是最純粹的戾氣。隻是和此前揚風汲取的不同,這股戾氣來自魂戒中不知底細的強者,這股力量極為可怕,勝過此前汲取的千萬倍。

“天道鎮乾坤,給我運轉。”

天道聖碑在丹田虛空震**,天地正氣憑空運轉,遊走全身,將鬼頭戒指中蒸騰出來的精神戾氣中和,最後化作武道真氣,融入丹田氣海之中。

呼呼——

揚風深深吐息,體內的力量在飛快恢複。按照這等速度,隻要一炷香功夫,他便能恢複如初。

隻是這也有代價,天道正氣再如何洗練戾氣,卻也將他鬼頭戒指中的某尊存在意誌汲取入己身,這等威脅可不小。

這等同於引狼入室,他甚至有可能被這股意誌奪舍。

“血煞驚魂,封!”

真氣恢複了三成,揚風便迫不及待地再次封印鬼頭戒指。

隻是這次他力量虛弱,咒言威力不夠,不得已隻能借助咒印,摟著祁紅的纖腰,雙手在尺寸之地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