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我以為青春是信馬由韁的代名詞,卻見識到戰鬥之路從無坦途

風月各自遙望各自的星辰。

第一宿營地,烏雲追逐,蟲鳴蛙叫的聲音也收斂了許多,隊員們疲憊不堪地睡去。

在最舒服、最放鬆的時刻給對手一記驚雷,是敵人的拿手好戲。

任偉林坐在猛士指揮車裏,觀察著助手的電腦顯示屏,一波波的紅色弧線逐漸擴散開來,一簇簇的熱能顯示出來,甚至能看清楚被掃描對象身體的輪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能一目了然,任偉林臉上露出詭異的笑。

他對助手道:“巔峰特戰隊也是一個噱頭,成功處置了幾起備受外界關注的突發事件,被推上神壇,有了很好的群眾基礎,引起了多方關注,爭取到更多的資金和裝備,被打造成了一個品牌,論實力你覺得咱們差嗎?”

助手讚同:“當然不差!”

任偉林接著說:“這個陳東升,在軍校那會兒是出了名的愛出風頭,自認為長得帥,軍事素質好,誰都不放在眼裏,除了我能在一些課目上對他實施全麵壓製,也是沒誰了。這麽多年,變得更老謀深算、無懈可擊了,一路順風順水,名利雙收,雖然我們各自執掌一支隊伍,但始終沒他幹得出彩,是我們能力不夠嗎?不是,是他運氣太好了!估計張司令員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這次魔鬼周才主動邀請極光突擊隊當陪練。哼哼,咱們既然來了,就得給他一些苦頭嚐嚐,讓他知道優勝劣汰的環境下,誰都不會一直保持優秀。”

助手道:“陳東升沒被列入指揮體係,他現在肯定急得冒煙。”

任偉林冷笑道:“他也該嚐嚐煎熬的滋味了。魔鬼周不隻磨隊員,更磨指揮員。好了,時機成熟,可以實施第一步計劃了。”

任偉林的第一步計劃是用一個排的兵力,緊盯一個小組的巔峰隊員,綁架他們,靜觀其他隊員是否來營救。這在以往的魔鬼周中是沒有出現過的,隊員們各自在急行軍,有快有慢,有遠有近,神出鬼沒,當然這也一定程度上給藍軍造成了障礙,分散了他們的兵力。當前任偉林的策略,很好地解決了這個難點,如果他們不來,說明這支隊伍是一盤散沙,傳出去,太難聽;如果他們來,正好中了藍軍的計,進了藍軍的包圍圈,不費太多力氣將隊員聚攏起來,實施合圍,然後全殲。

助手問:“這個計劃好是好,但要是導調中心不讓隊員們營救,我們豈不是吃了大虧,浪費那麽多兵力集結於此,剩下的人控不了場,其他隊員會撒了歡地往前跑。”

任偉林胸有成竹地道:“這要是實戰,你要是李國防,你會做出不許營救的指令嗎?前麵沒有可以丟的城池,沒有會被屠殺的百姓,有必要著急踩著戰友的屍體去換取勝利嗎?何況這是一場模擬戰鬥,真那麽做,以後誰還敢賣命,人民軍隊有過這樣的先例嗎?”

助手恍然大悟:“那看來這是一招死棋啊,絕妙!”

任偉林搖搖頭道:“除非……除非,人質不想拖累大部隊,自行了斷。”

助手拍著胸脯道:“這種情況絕不會發生,我怎麽能允許他們了斷。”

任偉林道:“那無解了,等著看陳東升幹瞪眼吧。”

但這兩人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鐵板釘釘的結果,其實並不是針紮不透、水潑不進的,因為他們忽視了他們綁架的對象,可能還有別的結局。

淩晨三點五十五分,王戰看了看表,揉了揉警惕的雙眼,回到帳篷把張銘搖醒,小聲道:“起來吧,換崗了。”

張銘看了看表,騰地坐起來問:“提前十五分鍾叫哨,你怎麽才叫我?”

王戰打著哈欠道:“讓你多睡十分鍾。”

張銘道:“夠意思。”

王戰已經半夢半醒,但沒有忘記囑咐張銘:“這個時間段,人最困、天最黑,務必小心。”

張銘回道:“睡你的。”

張銘睡前沒有脫衣服,槍也不離手,所以站起來就往外走,一分鍾進入狀態。他們站的是暗哨、遊動哨,在這種環境中站標兵哨,無疑是給敵人當活靶子,所以張銘一會兒蹲姿、一會兒臥姿,有時還上了樹,從不一個姿勢、一個方位待超過三分鍾。

即便這樣,偵察設施異常先進的極光突擊隊隊員還是發現了他的蛛絲馬跡,他們的腦袋隨著張銘的遊動左右搖擺,晃得直眼暈。

藍軍甲手裏握著麻醉槍,透過夜視儀後的白光瞄準具盯著張銘道:“剛才那小子鬼機靈,現在這小子機靈鬼,他們要麽不停,停下來也從來不暴露空當,無處下嘴。”

藍軍孫小隊長道:“廢話,他們是專門摸別人哨的,今天能那麽容易被我們摸了?”

藍軍甲問道:“那照這麽下去等到什麽時候?等了一崗又一崗,過一會兒,魚肚白一出來,我們更沒戲了。”

孫小隊長道:“別急,別急,老祖宗給我們留下那麽多計謀,該用得用。讓你到西邊放一槍,但凡他有點兒好奇心,我就有辦法。”

藍軍甲跑出去一百多米,槍管上擰了消音器後,朝遠處開了一槍。

“啾”的一聲,張銘一個激靈,正要循著聲音走過去一探究竟,突然他想起執勤站崗的禁忌,不可擅離崗位,確有緊急情況,要通報戰友,不然被人調虎離山,可一切盡失了。

孫小隊長的這個雕蟲小技根本沒奏效,這讓他很沒麵子。

藍軍甲怒道:“本想讓他們栽得文雅一點兒,竟然不給我們機會。隻剩下最後一招了,強攻。我們幾十人已經把這裏團團圍住,不信他們七八個人還有遁地飛天的本領。”

孫小隊長道:“我覺得再等等,他們是精英,硬碰硬我們肯定會有不少的損失,再等一班崗,我不信每一個特戰隊員都像他這樣。”

蚊蟲叮咬,氣候悶熱,藍軍靜悄悄地趴在距離第一宿營地不遠的地方受盡苦頭。功夫不負有心人,張銘之後是下一崗哨兵,他巡查了一遍四周,發現沒有異常情況,撒了一泡酣暢淋漓的尿,褲子還沒提上,“咻”的一聲一根麻醉針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捂著脖子慢慢回頭,緩緩倒在自己的尿液之中。

三四十名藍軍隊員全副武裝,以帳篷為中心點,邁著戰術步伐,縮小著包圍圈。帳篷已經近在眼前,他們甚至能聽到特戰隊員的鼾聲,孫小隊長勢在必得。

突然,藍軍甲腳下一絆,一個趔趄,剛要摔倒,被孫小隊長一把拽住。此時,一發信號彈囂叫著急速升空,煙花一樣在空中炸開。原來藍軍甲觸發了王戰睡前布設的細線,細線一頭連著智能報警裝置。

“有狗!”王戰等人迅速從**彈起來,即刻進入作戰狀態。

槍聲劈啪響起,藍軍分隊仗著人多發動齊射,三頂帳篷周邊火光衝天。

藍軍甲自知壞了好事,丟了先機,為將功補過,格外勇猛,爆震彈、煙霧彈扔得十分起勁。

孫小隊長也是眼看偷襲不成,命令手下一個也不許放跑,雖是綁架,必要時候可以“擊斃”。

宿營地選址很是科學,為了隱蔽和利於防守,背倚山坡,麵朝深淵,左邊是密林,右邊是沼澤,減緩了藍軍分隊的攻擊銳度。

趙科第一時間從帳篷底部打開缺口,張銘和另外兩名隊員手持防彈盾牌,掩護著隊伍往懸崖方向邊打邊撤,藍軍小隊長發現了他們的企圖,發動左右兩翼人員往懸崖方向集中。

王戰換上了吉利服,在趙科和張銘等人轉移的瞬間,據守要害,用狙擊槍連續“狙殺”三名藍軍。每一次狙擊,都吸引了大量的火力,他像是被咬住了尾巴的土狼,石灰彈、麻醉彈從他的身邊掠過,他能聽到彈頭落在草叢裏的“簌簌”聲。

藍軍同樣訓練有素,合圍並不是一線平推,三三編製的戰術隊形雖然老套,但憑借兵力上優勢,要以穩求勝,攻擊組、狙擊組、警戒組,協同配合,攻擊組中的第一射手、第二射手、換彈員和防守員,分工明確,配合默契,所以王戰一方並不能做到盡快突圍,戰鬥進入膠著狀態,雙方各有損傷,特種作戰的優勢即短小精悍、靈活多變、出其不意,陷入包圍圈,優勢將不複存在,所以王戰一方馬上就要彈盡糧絕。

王戰單手換上最後一個彈夾,朝懸崖下看了看,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踢下去一塊石頭連回音都沒有,這要是沒有保護措施徑直跳下去,非摔死不可。

張銘對趙科道:“不能再打下去,藍軍隻會越來越多。這是唯一一條路。”

趙科看看越來越近的藍軍,摸了摸已經空空如也的彈袋道:“把攀登繩都拿來!”

五六條攀登繩掛在了張銘的脖子上。

張銘道:“我先下去探路。”

說著,張銘用繩槍在崖壁上開了一槍,繩索的一頭嵌入岩石,張銘把腰上的卡扣扣在“8”字環上,雙腳奮力蹬向崖壁,人懸空飛起,急速下滑,他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繞開樹杈和利石,臉上劃出好幾道口子,直到觸及崖底。

張銘向小組發出速降信號,趙科命令隊員依次降下懸崖,自己卻持槍守護在繩索固定處。

王戰催促趙科:“下來啊!”

趙科道:“一會兒藍軍趕到,割斷繩索,你們會像糖葫蘆一樣掉下去。”

王戰道:“你會淘汰的,我們說過,要一起堅持到最後。”

趙科道:“我淘汰就淘汰了,特戰十多年,該經曆的都經曆了,你們兩個不一樣,你們是巔峰的未來,你們有更好的前景,快下!”

王戰著急著要往上爬:“胡來,我們能扔下你嗎?”

趙科用腳抵住王戰的腦袋,使勁踩了幾腳:“快走,這是命令!”

王戰扶了扶被蹬歪的頭盔,看著趙科不容置疑的臉,聽著近在咫尺的藍軍的號叫,無可奈何地抓繩下滑。

趙科趴在繩索固定的位置,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被藍軍團團包圍,藍軍甲率先衝上來,和趙科肉搏在一起,控製住趙科欲要割破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的匕首。

越來越多的藍軍撲在趙科身上,令趙科動彈不得。

藍軍孫小隊長走過來,朝懸崖下望了一眼,把隊員從趙科身上拉開。他扶起趙科,拍拍對方身上的土,敬了禮道:“老兵,想要一個人力挽狂瀾,這氣魄!”

趙科冷笑道:“栽了就是栽了,不用冷嘲熱諷。”

孫小隊長道:“藍軍這麽多人針對你們幾個,還能拿不下?崖底有幾倍於我們的增援部隊,就在下麵守株待兔,你以為他們跑得了嗎?雖然,你的努力不一定有效果,但還是讓人心生敬意。”

趙科的心在隱隱作痛,擔心王戰等人的安危,但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算定局,他沒有怨天尤人,說:“抓到我們幾個又能怎麽樣?巔峰也還是巔峰。”

孫小隊長笑道:“巔峰隊員名不虛傳。”

這時孫小隊長的對講機響起來,他故意拔掉耳機線,放出外音:“全部抓獲,無一漏網,完畢。”

孫小隊長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回道:“好吃好喝伺候著。”

他接著對趙科道:“走吧,讓你和你的隊伍在一起。”

王戰等人落地之後,崖底溪流兩側果然亮如白晝,藍軍防暴裝甲的強光大燈照射在他們身上,他們隱約中看到幾十個藍軍隊員呈圓弧隊形,將槍口密密麻麻地對準了他們,從場麵上看,幾人單薄不已,必定插翅難逃。

王戰想趁機割破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主動退出比賽,不給藍軍威脅大部隊的機會,但藍軍狙擊手精準地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張銘想到反正是死,剛要舉槍朝人群掃射,左右兩側的藍軍“斥候”撲將上來,將張銘帶倒在地,死死控製住其手臂關節,有藍軍衝上來給他們戴上了黑色頭套,繳了他們的武器裝備和迷彩服。幾個人穿著短褲背心,蹲在地上的樣子著實有些狼狽,趙科也被押了過來,看到隊員們這情形,心裏難受,但極力鎮定。

看起來基本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但趙科聲音雄渾地喊道:“兄弟們,我們現在的身份不是俘虜,投降的叫俘虜,我們從來沒有投降!”

孫小隊長咬牙切齒地道:“很好,當特戰隊員你們很優秀,當人質也很優秀,很優秀。帶走!練他們,讓他們更優秀!”

他和趕來增援的藍軍領隊握手告別。

領隊道:“我們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要迅速進入A點埋伏圈,靜待他們救援隊員的到來。人質交給你們,這可是咱們的**,萬一跑了,誰也擔不起這責任。”

孫小隊長道:“費這麽大勁兒抓住的,我能讓他們跑了?再說了,老虎是厲害,但拔了牙就沒用了,你看他們這光溜溜的,拿什麽跟我們抗衡。”

“還是多加小心,走了。”領隊說完,指揮部隊撤出這片區域,剛還塞得滿滿當當的崖底,很快恢複寂靜。

王戰等人被五花大綁,帶到了前方溪流匯集的寬闊水麵處,孫小隊長對藍軍甲道:“不能讓他們閑著,耗光他們的體力。”

藍軍甲道:“會不會有犯規之嫌,不能虐待俘虜。”

孫小隊長道:“他們自己強調不是俘虜,是人質,我們得滿足他們的願望。”

藍軍甲訕笑道:“言之有理,早看不慣巔峰這幫人趾高氣揚的樣子,趁機殺殺他們的銳氣。”

孫小隊長道:“怎麽說話呢,什麽叫趁機?不要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我們這叫貼近實戰。”

“明白,貼近實戰。”藍軍甲說完,向王戰等人走去。

於是,王戰等人的頭被藍軍一次次摁進水裏,折磨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還不夠,為了不讓睡覺,還點燃了篝火,把人放在火堆旁炙烤,王戰感覺渾身火辣辣的,眼睛模糊一片,身體裏的油脂像是要往外冒,皮膚似乎要打卷了。

盡管煎熬,但他還不忘活躍氣氛,對張銘說:“這下咱倆誰也別爭了,誰也別搶了,回頭想想怎麽寫檢查吧。”

他扭頭抱歉地對趙科說:“對不起,丟下了你,也沒能突圍。”

趙科道:“這怎麽能怪你,這麽多人盯死了我們這個小隊,換成大隊長也得撓頭。”

趙科說得對,這些場景,任偉林早錄好了視頻,發給了導調中心,視頻盡收陳東升的眼底,他雙手握在一起,都快攥出水來了。他真想現在衝出導調中心,帶上他的隊員,搗毀藍軍指揮部,讓任偉林後悔來這裏,可是他現在什麽都不能做,他隻能祈禱王戰等人再堅持堅持,巔峰隊員不會放棄任何一位戰友。

李國防向所有參加此次魔鬼周的巔峰隊員發出情況通報:“有五名隊友被劫持,你們可以選擇繼續向終點進發,也可以選擇營救,不做硬性要求。”

然後他看向陳東升說:“你的隊員也沒想到會有這一環節,突如其來的變數會打亂他們的節奏和思路,這時候是否救援,隊員該怎麽選,真不敢保證。都知道你們巔峰特戰隊厲害,那是因為在有標準、無利益、統一協調指揮的前提下,現在情形不一樣了,大家都是競爭對手。”

陳東升並沒有躲避李國防的目光,不知道他是對隊員有足夠的信心,還是想用眼神向李國防發泄心中的不滿。

他們把眼神從對方臉上移開,掃視大屏幕,那些紅色小點,是每個隊員身上的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他們三三兩兩,或者單獨作戰,或者十個八個形成一簇,但當聽到李國防的通報之後,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在向一個中心點聚集。

李國防再次看向陳東升的時候,已經換了一種神情,是信服。

但陳東升並沒有因此而興奮。

李國防說:“你相信隊員,可也知道任偉林的實力,這劫持背後,一定暗藏炸點。一方一切都靠各組長、小隊長來判明情況,臨時決定行動方案,而另一方是堅固的堡壘,有係統的指揮,怎麽看都實力懸殊。”

陳東升坐在暗處,手捏著腮幫子,看著那些移動紅點,仿佛看到他們正走向深淵,一臉愁苦。

任偉林在藍軍“中軍帳”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他左手端著咖啡,右手夾著香煙,躺在吊**,聽著激昂交響樂,要不是怕咖啡灑了,煙灰掉了,他得歡快地打起拍子。

助手道:“一切不出所料,巔峰隊員正向伏擊點靠攏,我們已萬事俱備,隻等大魚上鉤。”

任偉林道:“通知孫小隊長,耳朵支棱起來,眼珠子瞪起來,出了問題,拿他是問。”

助手道:“放心吧,大隊長,孫小隊長已經立下軍令狀,保證萬無一失,否則就地卸臂章領章。”

任偉林呷了一口咖啡道:“魔鬼周?這才第二天,周不了了!”

河邊,篝火漸熄,孫小隊長倒背著手,圍著王戰等五名人質走了一圈,對負責看守的幾名隊員道:“眼睛都不要眨,三步以內,給我盯死咯!”

隊員齊答:“明白!”

孫小隊長盯著王戰問:“哥們兒,困不困?”

王戰說:“越到晚上越精神。”

孫小隊長本來準備到猛士車裏睡一覺,聽王戰這麽說很不放心,朝其中幾名看守使了一個眼色。

幾名看守果然很敬業,蹲在人質身邊,紋絲不動。

王戰忍不住問看守甲:“兄弟,累不累?我跑得了嗎?都說特戰隊員厲害,特戰隊員也是血肉之軀,身上長不出翅膀來。”

看守甲看起來是個新隊員,有些緊張,不會逗悶子,佯裝要用槍托教訓王戰,嗬斥道:“少廢話,老實待著!”

王戰道:“別這麽呆板,特戰隊員都是很活躍的,鐵骨柔腸、多才多藝,你明顯修煉得還不夠。你看哪個老兵有你這麽緊張,軍事素質要提高,砸掛、調侃、自黑,提升人格魅力,都很關鍵,放鬆放鬆,咱們聊聊。”

看守甲看了看看守乙,看守乙坐著,神情很自然,沒有否認王戰的說法,王戰察言觀色道:“你看看,老同誌就是不一樣,既把任務完成好,又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情,別搞得苦大仇深的,好像我們欠你錢似的,現在咱們雖然地位有差異,但魔鬼周一結束,大家都是戰友,說不定還能成為好朋友。”

看守甲有些被王戰說到心坎裏了,學著看守乙的樣子,也坐在了地上。

另外兩個看守,腿也蹲麻了,眼睛也盯糊了,紛紛換了舒服的姿勢。

王戰趁熱打鐵:“這就對了嘛,別聽那些當官的瞎咧咧,都說官兵一致,‘官兵’這個稱謂本身就帶著不一致,為什麽他能到車裏睡覺,你們就得在這跟著我們喂蚊子,他知道累你們不知道累?他有人格你們沒有?說好的黨員先鋒模範作用呢?說好的吃苦在前,享受在後呢?說好的向我看齊、跟我來、跟我上呢?狗屁,忽悠炮灰呢。”

老兵看守貌似心不在焉,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打斷王戰道:“別玩這些心理戰術了,消停會兒吧,省點兒口水。”

王戰回道:“別啊,不累,明天可以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多交幾個朋友。我不陪你們,你們多無聊啊。”

老兵看守打著哈欠道:“還挺看得清形勢。”

王戰嘴巴跟上了發條似的,跟看守們講起了故事,看守們的笑聲驚動了孫小隊長。

孫小隊長喊道:“塞住他的嘴!”

看守們聽令而行,於是,王戰的嘴上多了一條三角巾。

王戰企圖用能言善辯的本領分散看守們注意力的計劃落空了,他隻好向張銘使眼色。

張銘心領神會,開始作痛苦狀:“班長,我要上廁所!”

老兵看守說:“拉褲子裏!”

張銘道:“兄弟,這就不地道了,人性在哪裏?我拉在這裏,我受得了,你們不一定下得了鼻子。”

趙科恰到好處地插話道:“懶驢上磨屎尿多,你這腸胃就不是特戰隊員的腸胃,今天拉了幾泡了?自己說。”

張銘也神補刀,一串振聾發聵的長屁,說來就來,汙染了附近的好大一片空氣。

老兵看守一聽,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畢竟還要再在這待一陣子,可不能讓這家夥破壞了環境,又破壞了心情,立刻吩咐看守甲:“前方十米,給他脫咯,讓他拉!”

由於怕被巔峰隊員的無人機偵察到,孫小隊長已經命令將車燈及手電關閉,所以現場的能見度有限,十米,剛好是肉眼能夠看到輪廓的長度。

張銘被看守甲扶出去,這時候王戰“唔唔唔”地要發言,老兵看守道:“你不會也鬧肚子吧,少來。”

看守沒有給王戰機會,王戰的表情很豐富,給了老兵看守一個**氣回腸的白眼後,便倒在地上,佯裝睡覺。

老兵看守道:“都這模樣了,還耍脾氣,就你話多,別人我早讓他去了。”

王戰重新坐起來又給了他一個白眼,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其實王戰哪裏是睡覺,他蹭蹭歪歪把腦袋放在了趙科的屁股後麵,趙科默契地拽掉了他嘴裏的三角巾,於是王戰得以順利用牙齒啃趙科手上的繩子。既不能幅度太大,也不能啃出聲音,王戰邊啃邊想,吃飯不能吧唧嘴這個好習慣原來是為這一刻而練的,看來好教養能救命是真理。

繩子的質量豈是一般的好,但性命攸關,哪還顧得上這些,拚了命也要咬,直到咬得滿嘴是血。

老兵看守似乎發現王戰這小子有些異樣,站起來往趙科身邊走來,趙科連忙將三角巾塞回王戰嘴裏。

老兵看守踢了王戰一腳,王戰逼真地回應了一聲呼嚕,成功打消了老兵看守的疑慮。人一走,王戰繼續重複剛才的動作。

這時候,老兵看守又朝張銘的方向問:“你是要拉脫肛嗎?再給你一分鍾。”

張銘回道:“三十秒就夠了,在擦屁股了。”

李國防和陳東升觀察著大屏幕上的生命信標,這些信標再有半個小時會完全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塊大的信標圖,那將意味著他們進入了埋伏圈。李國防眉頭緊鎖,陳東升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但他們什麽都不能做,他們不能通報險情,不能泄露機密,畢竟這場魔鬼周中的大插曲是李國防一手策劃的。

劫持現場,老兵看守再詢問張銘情況的時候,這廂已經出現轉機。

看守幫張銘提褲子的瞬間,他瞅準時機,一記頂膝,正中看守的下巴,把看守KO了,現在他正用看守的“95式”匕首割繩子,遠遠看上去還真像在擦屁股。

老兵看守畢竟還是經驗豐富,看到跟著張銘過去的看守似乎已經躺下了,立刻拉槍機上膛,朝張銘處跑去,不過,這時王戰也把趙科的繩子咬開了,王戰伸出腿,絆倒了老兵看守,趙科甩開繩子,上位壓製老兵看守,另外兩名看守近距離甩不開自動步槍,直接抽出匕首向趙科的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襲來。

張銘三步並作兩步,緊跑兩步“砰砰”兩槍,兩名看守宣告終結。

孫小隊長倏地從車後座上彈起來,大喊一聲:“攔住他們。”

不遠處準備換班輪崗的另外幾名藍軍也抓起槍,朝這邊趕來,盡管隻有二三十米的距離,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感覺那麽的漫長。這麽短短幾秒,局勢急轉直下,盡管孫小隊長邊喊邊向黑影快速識別射擊,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趙科已經下了老兵看守的槍,把他拽起來,擋了孫小隊長的子彈,然後“唰唰唰”幾下,挑開了王戰和另外兩名巔峰隊員的繩索,他們各自抄起了看守手中的槍。有名看守的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報警,他不願意把槍就此丟掉,死死抓著。無人機警報響起,提醒他:“犯規動作!”他這才戀戀不舍地鬆開了手。

“分頭跑!154高地集結!”趙科命令道。

五人朝著三個方向一路狂奔。

孫小隊長發現夜間識別射擊,確實難度係數太大,先縮短距離再說,正巧駕駛員已經將車開到近前。他鑽進車裏,命令道:“追他,撞他!”

猛士車朝著王戰逃離的方向轟鳴而來,眼看越來越近。孫小隊長想著其他四個都跑了,隻要拿下這家夥,也不算輸,於是在駕駛室裏一邊指揮車輛左拐右拐,一邊舉起了弓弩,小弓箭從王戰身邊飛過,“啪”的一下,有一支擊中了王戰的小腿,王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刹車!刹車!”孫小隊長大喊。

“呲”的一聲,汽車在滿是沙石的河床岸邊滑出去好幾米,可見刹車之急。

“完了,不能撞死啊,肯定是撞到了!”孫小隊長邊驚呼邊打開車門,下車尋找王戰。

王戰並沒有被撞到,而是鑽到了車底。在孫小隊長下車往車前跑的刹那,他已經從右側滾了出來,拔出腿上的弓箭,穩準狠地插進了孫小隊長的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裏。孫小隊長當時就癱軟在地,欲哭無淚。駕駛員還沒反應過來,王戰已跳進車裏,指住了他的腦門道:“繳槍不殺!”

然後,王戰駕駛著猛士汽車消失在濃濃夜色裏,留下孫小隊長和駕駛員呆若木雞。

半晌,孫小隊長向藍軍指揮部報告:“人質脫逃!”

任偉林從吊**直接滾到了地上,咖啡灑了一身,看著集成式指揮台上已經匯攏在一起的信標,罵道:“王八蛋!”

他抓起電台,通知已經形成埋伏圈的藍軍隊員抽出部分人員迅速對人質實施圍追堵截,因為一旦人質一方找到電台或者通信裝置,巔峰隊員立即就會得到消息,分散開去,猛虎馬上歸山,金蟬即刻脫殼,他的布局會功虧一簣。

王戰駕車開出去一段距離,立刻打開車載電台,調整信道,剛有信號進來之時,車載電台突然黑屏,原來是藍軍通信小組準確屏蔽了這部車載電台,為的就是阻止王戰給大部隊發出信息,讓他們繼續蒙在鼓裏,向埋伏圈進發。

怎麽辦?怎麽辦?不能因此連累大部隊,必須快速通知他們,不然一定中了藍軍的詭計。王戰的大腦飛速運轉。

大部隊在哪兒?埋伏圈在哪兒?一切都沒有頭緒。趙科、張銘肯定在去往154高地的路上,眾人拾柴火焰高,先和他們集合再說。

王戰搗毀了汽車上的定位係統,駕車朝154高地進發。路上,他很幸運地遇到並捎上了趙科和張銘,但沒有發現另外兩名“人質”隊友的蹤跡。

埋伏圈在哪兒?三個人一時想不出所以然來。茫然時刻,任何一次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人靈機一動。

張銘還在為逃出生天激動不已,在後座上分享著剛才驚心動魄的心得體會。

趙科心有餘悸地道:“不是看守不入流,是幾位大神太勇猛。”

張銘附和道:“那位小隊長回去該怎麽交代!”

一句話點醒了王戰,他突然想起來,剛才走得急,並沒有觸發駕駛員的激光生命信標傳感器,這意味著駕駛員還沒有被淘汰。

王戰脫口而出:“駕駛員!”連忙調轉車頭,朝剛剛拚死也要離開的地方狂奔而去。

張銘一頭霧水:“好不容易跑出來,為什麽還要再回去?”

王戰道:“他們沒有車,跑不了多遠,駕駛員還沒有被淘汰,我們隻有找到他,才知道藍軍的埋伏圈在哪裏,他是突破口。”

張銘一拍大腿:“人家是帶著腦子出來的。”

車沿原路返回,沒有發現駕駛員的蹤跡,王戰讓兩位隊友一起下車尋找。

張銘又不明白了:“多好的交通工具,為什麽要舍棄?”

王戰道:“傻不傻,虧你還是大學生士兵,這荒山野嶺,淩晨時分,車聲遠遠就能聽見,駕駛員隨便往哪兒一貓就石沉大海,我們還怎麽可能找到他?我有直覺他們一定就在附近,下車!”

張銘又要拍大腿,王戰已經衝了出去。

三人呈搜索隊形前進,果不其然,遠遠地就看見幾個藍軍。

張銘正要往前跑,被趙科拉住:“別輕舉妄動,萬一是荷槍實彈的藍軍,我們就要吃虧了。”

王戰觀察了一會兒,嘴裏數著數:“一、二、三、四,沒錯了,這就是剛才被我們淘汰的幾個人,垂頭喪氣,不是戰術隊形,而是隊列行進,他們的方向又是淘汰人員集中營。正好少一個,駕駛員沒有淘汰,一定跟他們兵分兩路,去尋找大部隊了。”

說著王戰轉換了方位,繼續搜索,很快發現了另外一個藍軍裝扮的人,上前摁倒在地一看,正是駕駛員。

王戰立即搜出他的通信裝備,發現竟然也被藍軍指揮部切斷,不由罵道:“這老狐狸。”

駕駛員帶著哭腔說:“你們真是陰魂不散,怎麽又回來了!我還以為我是幸運之星,僥幸漏網,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栽在你們手裏。”

王戰說:“大部隊在哪兒?”

駕駛員特別有骨氣地道:“紅藍對抗也是敵我較量,和實戰沒有本質的區別,在我眼裏你們是敵人,我不會出賣自己的隊伍。要殺要剮,放馬過來!”

王戰道:“嘴還挺硬,說不說,不說,少不了拳腳伺候,踢襠挖眼砸後腦,不死也得半殘,兄弟。”

駕駛員意誌堅強地道:“那也比回去被戳脊梁骨要強得多。”

王戰道:“好,我成全你,兄弟們把胳膊給他卸了。”

張銘搓著手就要卸他的肩關節,駕駛員竟然麵無懼色,大義凜然。

王戰製止道:“停吧,我敬他是條漢子,隨他去吧,我不信所有藍軍都和他一樣,走,換目標。”

張銘道:“就這麽放他走?!”

王戰擺擺手:“讓他走吧,一個駕駛員也翻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王戰等三人快速消失在視線中,駕駛員回過神來,朝王戰喊:“你以為成功羞辱了我嗎?我也是戰士,你們現在看不起我,將來我站在獲勝方的隊伍裏,讓你們高攀不起!”

駕駛員立即收拾好心情,他要趕快回大部隊報告王戰等人的位置,說不定還能立上一功。雖然沒有車,但此刻他像腳踩風火輪,一刻也不敢耽誤,他要趕在王戰找到通信器材前,通報大部隊,讓藍軍將其捕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