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逆則天下楷模,順則萬事皆休(中)

王垕將剛剛告訴蔣義渠的話又說了一遍,還專門告訴郭圖,郭嘉沒有性命之憂,被暫時看管起來。

郭圖微微鬆了口氣,不再騷擾王垕這個小兵,轉而對袁紹道:“主公,既然我軍大勝,下麵就該直奔許都,徹底將曹營餘孽一網打盡。待主公將整個中原收入囊中,自可行伊伊、霍光之事,執掌朝政,重振國威。”

郭圖這一番話說入到袁紹心坎中,袁大帥一下子就連為曹老板悲傷都給忘了。前一年剛剛他擊敗公孫瓚時,主簿耿包就曾上書,明言漢室火德衰敗,而袁氏是虞舜土德的後代,火生土,袁紹應該順從一下民意和老天的願望。但沒想到當時連郭圖這種小人都不支持,袁紹隻能咬牙將耿包給宰了。

現在時隔耿包冤死還不到一年,形勢便發生巨大變化,袁紹隻要將曹操的領地全部掌握,大漢十三州就已得其八,足已改天換地。像郭圖這樣的小人自然就坐不住了,生怕動作一慢就少了從龍之功。

巧了,大帳內還有一名小人,見袁紹在郭圖的勸說下有些意動,也趕緊跳出來刷存在感。這人年過半百,頭發、胡子白了一半,卻梳理得十分精致,再加上身材高大魁梧,儼然也是個老帥哥。

“吾聞天下大勢,分分合合。當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憤而拔劍,方有大漢四百年天下。然炎漢火德已衰,正是當立土德之時。”

王垕一聽,好家夥,這是又把五德始終說拿出來了,這位又是哪個?等等,怎麽有點眼熟?

袁紹果真滿意的點頭:“子遠所言倒是不虛。”

沮授明顯想要開口,但不知怎麽沒有說話。反倒是郭圖譏諷道:“許子遠,你現在還是帶罪之身,能不要開口還是少開為妙。”

許子遠?許攸!

王垕趕緊低頭,他當初可是在曹營遠遠的見過許攸,別讓他認出來。但許攸怎麽還活著?又怎麽會在這裏?張郃攻破曹營的時候沒有殺他嗎?他怎麽可能還回到袁紹身邊?

許攸仿佛沒有聽到郭圖的諷刺,掐著胡子狡辯:“如果不是我使間將曹軍主力調出營地,你又哪來的機會獻策,張郃又哪有本事攻破曹軍大營。我與主公暗中定下這苦肉之計,你們這些庸才猶自不知。隻可惜淳於瓊號稱名將,以二打一也不能守護糧草,這才使得我軍陷入缺糧的境地。”

“哼!”

郭圖一甩衣袖不再言語。

袁紹卻隻在和稀泥:“我與子遠乃經年老友,他定不會叛我。你們今後也不要再用這件事來攻擊他。”

許攸、袁紹一番話連王垕都有些看不懂了,這裏難道還真有苦肉計不成?原本位麵的曆史中隻是苦肉計玩砸了?

其實哪有什麽苦肉計,真要是計策淳於瓊壓運的也不會是糧草了。當初許攸是真心的想要叛袁降曹,但又見曹營被袁紹攻破自知大難臨頭,隻好趕緊編出一番說辭,堂而皇之的要求袁軍保護他返回“自軍”大營。反正贏也贏了,袁紹又極其注重顏麵,隻要將主要功勞說成是袁紹授意,再將什麽英明神武之類的話不要錢一般往袁紹腦袋上安,度過難關不算太難。

許攸猶自不滿:“我聽說主公剛剛攻破官渡大營時田豐在鄴城牢房中還說主公勝的僥幸,曹操還有機會翻身。現在事實證明他是錯的,這個老糊塗隻是不願看到主公取勝。”

袁紹又一次眉頭緊鎖,甚至還在咬牙。

沮授連忙替好友開脫:“元皓原話隻是說要小心曹軍哀兵逆襲,並沒有詛咒我軍戰敗之意。”

“哦?”郭圖又站出來,“公與當初過河時那句‘今生恐沒有再回河北的機會’又是何意呢?”

沮授神情窘迫,麵容發紫,口不能言。

王垕再看袁紹,這位老帥哥全程“看戲”,三個手下吵成一團,他連一句嗬斥都沒有,真是優柔寡斷到家了。

最後還是大帳中最後一名儀態同樣不俗的文士發話才讓這場鬧劇停了下來。那文士跳過了三人之間的矛盾:“主公,既然我軍大勝,中原之民早晚也將是主公之民,還請主公下令讓諸軍收斂軍紀,待後方糧草運到,大軍開拔直奔許都。前日大量朝中官員寫信與我軍較好,現在正是用的到他們的時刻。還請主公派人聯絡這些朝中官員,說不定許都會不戰而下。”

袁紹終於找到了主心骨:“友若所言極是,就聽你這麽辦吧。”

王垕心道這位帥哥又是誰啊?友若?遊戲裏好像沒這人吧?剛才還以為他是逢紀呢。

以王垕那半吊子的三國曆史知識當然不知道,袁紹口中的友若乃是潁川最大的世家荀氏之人,荀彧的弟弟,荀攸的叔叔,荀諶,荀友若。他在袁紹軍中和田豐、許攸並列謀主之位。現田豐下獄,許攸身有汙點,他就是袁紹軍中最高級別的謀士。至於逢紀並不是謀士,而是和程昱類似的半文臣半武將,平時都是帶兵作為偏師行動,也根本就沒有參與過官渡之戰,整個官渡之戰中都在幫袁紹看管後方。

不過王垕短時間還和荀諶沒有多少交集,在白看了一番袁紹內部陣營輾軋的大劇後,他終於獲得自由行動的權利,帶著身體依然有些僵硬的張誠跟著蔣義渠離開了中軍大帳。

次日,終於有零星張郃手下敗軍返回官渡,但由於王垕先一步將捷報送回,這些倒黴的士兵都被當做逃兵處理了,就連郭圖都沒拿這幾名士兵當一回事。

王垕是聽說袁紹手下幾位謀士又以袁軍下一步該如何行動為題舌辯一場,爭了小半天都沒能拿出一個準確的主意,反倒因為缺糧和曹軍威脅不再,下午又有三隻成建製的部隊離開官渡去往附近縣城就糧。

這些都與王垕無關,他和張誠隨便在官渡大營中閑逛了一陣,為夜裏脫身查看路線。

傍晚十分,王垕、張誠飯後安靜的等待時機,準備天一黑就離開官渡。

但一個意外來客找到了兩人。

個子高高的沮授站的筆直,接受二人行禮後道:“儁乂(張郃字)確實攻破了曹營吧?袁公馬上就要南下,這個時候可不能冒功啊!”

原來沮授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重新確認了一遍張郃“勝利”的消息。

得知沮授不是懷疑兩人,王垕心底鬆了口氣,道:“監軍大人放心,我家將主的為人你是知道的,斷不會欺瞞大將軍。”

張誠也用同樣的說辭幫襯王垕。

沮授又道:“我認識張誠,你確實是儁乂的親兵,但你?我為何沒有在儁乂身邊見過你?”

王垕下意識的低頭,感到不對後趕緊舉起雙手行禮,抬起頭道:“小人王垕,是我家將主攻破曹營後才被提拔為親兵的。”

沮授微微點頭,好似認可了王垕的說法,眼中卻冒出一股精光:“既然你是新人,那為何是由你來向大將軍報捷?”

王垕額頭冒出一絲冷汗,狡辯道:“我就是因為能說會道才被選來報捷的。”

沮授捋著三寸長的胡子凝視王垕,不置可否。

這時又一個人找到了王垕、張誠。

蔣義渠掀起帳門進入營帳,不明所以的看著三人。

“原來監軍也在。”

沮授微微點頭:“蔣將軍。”

蔣義渠不知道沮授的來意,問道:“監軍找王兄弟、張兄弟有事?”

沮授看向蔣義渠:“蔣將軍似乎和他們很熟?”

蔣義渠拍著胸脯道:“那是,我和王兄弟、張兄弟可是老相識。”

沮授看向王垕的眼神一下就緩和了,“那我無事了,你們聊吧。”

王垕趕緊想沮授行禮,沮授隨即離開。

蔣義渠這才說出來意:“好兄弟,你的酒壺還在嗎?再給我喝一口吧。”

王垕眼珠一轉,將腰間懸掛的酒壺交到蔣義渠手中:“將軍太見外了,我與將軍就像至親兄弟一般,送給你又如何?”

蔣義渠大喜,接下酒壺:“真是好兄弟。”

王垕這才說出意圖:“將軍,我二人想要夜間去後營找俘虜的女子耍耍,就是這夜間的口令...”

蔣義渠哈哈大笑:“好說,你且聽來。”

過了一會,蔣義渠也走了,王垕和張誠對視一眼,心中均是暗呼僥幸,更加加緊準備脫身。

兩人已經偵查好路徑,不用擔心會在袁軍官渡大營迷路。王垕剛剛又用美酒從蔣義渠口中套出了今日的巡夜暗語,隻等夜晚降臨,他們就能遛出營地。

子夜十分,王垕和張誠開始行動。他們居住的營帳靠近袁紹官渡大營緊挨著鴻溝一側,這一側多有袁軍船隻,隻可惜兩人都不會行舟之術,沒法偷一條小船離開。

他們隻能穿過營地,想辦法從其他的方向離開袁紹官渡大營。

偶有遇到巡夜的兵士,兩人也有正確的巡夜暗語,不會有人阻攔。

一切都十分順利。

但就在兩人行至中軍大營轅門不遠的地方,一個人影突然從側麵出現,一把抓住王垕的手臂。

“小糧官,你往何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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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知識:荀諶是荀彧的弟弟,但也有史書寫是荀彧的哥哥。陳群曾評價荀家一大家子:“荀文若、公達、休若、友若、仲豫,當今並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