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傷兵滿營

王垕吃了一罐麵條後又變得無聊。好在王延年慣是個會伺候人的,幫王垕鋪好稻草,還從背著的包裹中變戲法一般拿出王垕睡覺專用的老羊皮。

王垕在沒有死亡威脅後也放飛自我,裹上羊皮倒頭又睡了。

但過了不到一刻鍾,王垕的美夢就被人攪黃了。

王垕本來還有一點起床氣,待看清來人後瞬間沒有了意見。

“都護將軍(曹洪)好。”

王垕彎腰低頭一臉的諂笑,樣子和之前王延年在他身邊時如出一轍。

此時的曹洪還不是後來的那個貪財貨。作為曹操最信任的人和曹軍內除曹操、曹仁以外最能打的統帥,曹洪的都護將軍可是在曹營內除曹操外地位最高的官職。

曹洪也沒和王垕玩什麽繞來繞去,直接說他被無罪釋放了,現在後軍要準備撤離,他這個唯一還活著的糧官趕緊去指揮後營兵士將糧草、輜重裝車。

王垕趕緊點頭稱包在他身上,直到曹洪消失在帳門之外才想起一件事,什麽叫他是唯一還活著的糧官?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答案,中軍大營正對的轅門上正掛著其他所有糧官的腦袋。

王垕登時又出了一身冷汗。之前在中軍大帳曹操果然是要砍下他的人頭安撫兵卒,但發現他的價值後更改了注意,隻能將苛待士卒這個髒水潑在其他糧官身上。

“曹賊太狠了!”

王垕此時哪還記得剛剛許下的大誌,錦衣華服再好也得有命去享受啊!但眼下還不是逃命合適的機會,他暗中下定決心,等官渡之戰徹底結束一定要想辦法脫離軍隊,以他一個現代人的知識儲備隨便幹個小文官,安逸的過小日子還不行嗎。

王垕回到後營立刻開始行使自己的權利,作為目前曹營僅剩的糧官他在後營的權利還是很大的,手下有好幾十名兵卒。而他作為學過統計學、管理學的高材生,指揮這些兵卒將糧食、輜重打包裝車也不是什麽困難的工作。再說以曹軍目前的存糧量確實不需費要太多功夫。

不過一刻鍾多一些的時間,王垕就指揮兵卒完成裝車任務。

深知努力工作重要,匯報工作同樣重要的王垕立刻派王延年去將他們順利、出色、圓滿完成任務的事情告訴曹洪。

王延年跑去中軍又很快回來,帶回曹洪讚許的同時也帶回了下一個命令:將後營傷兵同樣裝車,天黑後啟程返回許都。

這個任務就有點困難了。一來是大車真的數量不多,而傷兵數量又著實有些多。

還好隻要還能動的傷兵都不知去哪了,留在後軍的都是些重傷員,王垕隻需要指揮兵卒將這些重傷員抬上車就行。

但還是那個問題,車不夠。

王垕正犯難呢,卻發現手下兵卒在兩名類疑似軍醫的指揮下已經行動起來。那些恢複不錯,中氣十足但行動不便的傷員被抬上大車,有些還被放在糧食包上。另外一些傷兵卻都被留在地上,無人問津。

王垕攔下一名軍醫:“剩下這些人怎麽辦?”

軍醫撇嘴搖頭:“剩下的都是傷的更重的,十個也就能活下來一個,就算活了也廢了,回去隻能拖累家裏。再說都護將軍催的緊,哪裏還管的上他們。”

王垕還想說什麽,但軍醫甩開王垕的手,自顧忙碌去了。

王垕呆呆站了半天,看著滿地哀嚎的傷員,一股哀意充斥在心頭。

“這就是亂世...”

“啊!”

不遠處一名傷兵忍不住痛哀嚎起來。

王垕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身邊,俯下身一把抓他的手:“別害怕,我在這。”

直到這時王垕才發現這名傷兵的兩條腿都斷了,一條腿自膝蓋下截斷,另一條更是連膝蓋都沒有剩下。

傷兵因失血過多臉色慘白,見王垕穿著還算不錯,知道這是個小官,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拿出一個木牌交到王垕手中。

“求將軍把這個帶給我娘,我家就在陽翟…陽翟城東的趙家堡,我叫…我叫…”

傷兵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不知為什麽,王垕突然感覺很傷心,這麽多人都在等死,他什麽都做不了。

王延年終於發現王垕不對勁,連忙跟上來開解道:“大哥,咱們盡力了。”

王垕將這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兵的手放下,仔細觀看他交給的木牌。木牌上麵栓著一股草繩,正麵隻有一個趙字,反麵則是胡亂的雕刻著一些不知種類的花草。

王垕鄭重的將木牌收入懷中,站起身看著一地的傷兵,目光逐漸堅定。

“你錯了,我還沒有盡力。喊一些人過來,多燒熱水。這裏的軍醫哪裏是在救人,簡直就是在謀殺。這些傷兵都需要重新包紮。對了,記得找那兩個軍醫再多要些金瘡藥,重新包紮後也是要上藥的。”

王延年有些傻眼:“可是大哥,不對,大人,你還會醫術啊?”

王垕點頭:“略懂。”

其實他哪懂什麽醫術。但傷兵營中也沒有病人,都是缺胳膊斷腿的傷員。正好王垕在上大學時學習過急救術,還跟著暗戀的一個妹子一道考了個應急救護員證。妞沒有泡到,這項技能此時卻能派上用場。

很快王延年就帶七八人回來,王垕指揮他們一起燒了幾鍋熱水。

王垕這才開始為傷員重新包紮。時間有限,繃帶即便用熱水煮了也需要晾曬才能使用。王垕隻能先使用舊有的繃帶湊活。隻是看舊繃帶上各種黃黑相間的不明物體,王垕微微搖頭,會不會傷口感染隻能看這些傷員的運氣了。

這時兩名軍醫看到王垕的動作過來幹預。

王垕卻是不管,直言他們要是有什麽不滿就去找曹洪理論,沒空理他們。

結果就是王延年求來的少許金瘡藥也沒有了,王垕隻能用燃燒充分的草木灰來止血。

給第一個傷員重新包紮。王垕先是用熱水反複淨手,將那兩名軍醫的錯誤包紮解開,用熱水擦淨傷口周邊後,在傷口上塗撒上草木灰,最後再用正確的方法重新包紮。

到下一個傷員時王垕再重新用熱水淨手,一套工作再來一遍。

他這一套操作下來,幾名傷兵雖然被重新折騰了一遍,卻感覺舒服很多。

被留下的傷兵們見有人還在關心他們,一個個眼中又燃起生的希望,更有人本來是一臉麻木,此刻卻痛哭起來。他們也害怕死亡,而無人問津的感覺讓這些傷員感覺被拋棄一般,隻要有人對他們流露出些許的關心,他們就會感激不盡。

起初,王垕讓王延年和其他幾名兵卒看著學習。等給幾個傷員重新包紮後王垕就讓他們兩兩一組也給傷員包紮,哪裏不懂再來喊他,救治這些傷兵的速度於是便快了很多。

不一會兩名軍醫悻悻而回,曹洪現在都忙的腳朝天了,哪裏還管的上傷兵的事。

又過了一會,天黑了,糧車、輜重車開始上路,軍醫也走了。曹洪卻派人來傳命:營地內不許生火。

王垕隻能帶人將傷兵營的頂子拆掉,在月光下繼續工作。

很快,由於不許生火,熱水和草木灰開始供應不上。還好前軍營地突然火光大作,王垕趕緊讓人燒柴煮水。

不一會前麵營地開始往傷兵營這邊輸送新的傷兵,但兩個軍醫已經跑了,王垕就順勢將這些傷兵接管過來。王垕還發現很多新來的傷兵身上本就帶著傷,正是之前離開傷兵營的士兵。

這些士兵見到兩個軍醫不在一個個的還有些慶幸。

仔細了解一番王垕才知道他們為什麽害怕那兩個庸醫。

原來兩位軍醫別的不會,慣會給人剁手跺腳,聽說這三天沒日沒夜的在剁人,彈指的功夫就能切下一條大腿。

王垕聽後不禁咋舌,看來兩個庸醫還算有點本事,不當大夫去當個屠夫也是好把式。

漸漸地,前麵營地的廝殺聲弱了下來。

但這和王垕關係不大,他一直都在想辦法救人。由於條件有限,他能做的隻是包紮,也隻學過包紮。像太大的傷口就隻能將紗布做成小棍,再塞入傷口止血,或者用燒紅的兵刃給橫斷傷止血,效果和縫合完全沒法比。

即便如此,在王垕的主持下,傷兵營的秩序也還是逐漸平穩起來,不再像兩名庸醫主管期間混亂不堪。

終於,王垕給最後一名傷兵包紮好,一抹額頭上汗水和血水的混合物,滿意的看著傷兵營,在穿越後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

“真不錯,聽說一個小糧官將傷兵營給接管了,我還以為聽錯了,沒想到你做的不錯。”

身後響起熟悉而威嚴的聲音。

王垕趕緊轉身行禮。

卻見曹操帶著許褚、曹洪、郭嘉和幾名親隨少見的來到傷兵營,地上的傷兵見曹操親至瞬間哀嚎聲小了三分。

曹操來傷兵營一是看王垕管理下傷兵營的具體情況,二就是來尋找醫官。但之前假撤退做的太真,兩位軍醫真跑了,反倒是曹洪特別關注的糧草車、輜重車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營中。

曹操衝著王垕招手:“王垕,你懂得醫術就好,有個人需要你治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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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知識:

1、曹洪是曹軍內部第一個獲封的雜號將軍(不算曹操本人),先是厲鋒將軍,後改為都護將軍。從此之後,每次曹操出去領兵作戰,他都作為中軍副統帥隨從出戰,可以說是曹操最信任的將領。

2、湯餅就是麵條。漢代以前幾乎所有麵食都叫餅,水煮的叫湯餅,上鍋蒸的叫蒸餅,烤熟的叫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