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上山
“你總有理由。”沈悠撅著嘴吐槽了他一句，“吃虧上當還幫著別人說話。”
“你還小，不懂吃虧是福這個道理。”顧北陌隻是笑了笑，對沈悠的牢騷並不在意。
車子駛離了戈壁灘，車輪底下已經看不到大大小小的石子，取而代之的都是金色的沙礫。
前往行唐鎮的道路漫長且枯燥，沈悠這個小話癆一路上自然停不下嘴來，她見顧北陌時不時地根據指南針調整車子前行的方向，便拉著丁修說起話來。
“丁修，你當兵多久了？”
“我從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軍營裏。”丁修說道，他的話讓沈悠有些好奇。
“你那麽小的時候怎麽就能當兵？”
“我是孤兒，榮叔撿到我的時候我連路都還不會走，後麵就一直跟他生活在營地裏。”
“啊，原來你也是孤兒！”這是沈悠第一次從丁修嘴裏聽到他的身世，心裏突然有些驚訝，也有一種相同的傷感情緒。
“榮叔將我養大，教會了我很多當兵的知識和技能，可惜他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丁修說到這歎了口氣，腦海裏又浮現起張榮社的音容笑貌。
“沒想到我們都是孤兒……不過我運氣比你好點，至少老顧還活著。”沈悠說著朝顧北陌望了一眼，“老顧，你可要長命百歲啊。”
“知道了。”顧北陌隻是揚了揚手，頭也沒回，不過心裏卻滿是暖意。
三個人一路上聊著天打發時間，太陽也漸漸從頭頂轉到了天邊。
陽光微紅，晚霞漫天，盧龍崗就要到了。
車子離開戈壁之後，又穿過中間的一片沙漠，在快要來到沙漠邊沿的地方，平地上突然多出了一座小山。
“那裏就是盧龍崗。”顧北陌朝前方的山指了指，“盧龍村在那山上，今晚我們就在村裏過夜。”
丁修順著車頭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座小山上帶著些許綠意，心裏有些好奇。和許多住在內陸的人不同，他熟悉的顏色隻有天空的藍以及沙漠的黃。
盧龍崗上能有綠植，這完全是它背後那座綠洲的功勞，不過它和綠洲的關係也是唇齒相依：綠洲為山崗保留活力，山崗替綠洲遮擋風沙。
盧龍村的村民曾經都是一支商隊的成員，因為在沙漠裏丟失了貨物，回去之後將要麵臨非常嚴重的懲罰，所以他們就在山崗上落腳並生活了下來。山崗作為綠洲的屏障，保護著綠洲不讓它過早被沙礫掩埋，綠洲也為村裏的人提供水源以及種植糧食和蔬菜的條件。
車子剛來到盧龍崗旁，就見山腳下突然駛出來十幾輛汽車，顧北陌皺了皺眉，心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怎麽回事？”
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手鬆開方向盤垂在身旁，準備一旦情況不對，就馬上從座位底下拿槍。
“他們這是準備幹嘛？”丁修也看出了苗頭有些不對。
從盧龍崗中開出來的那些汽車樣式各異，顧北陌打量著它們，確認這些車子至少都加裝過了裝甲。這種簡易的改造主要是為了方便戰鬥，為車內人員提供更好的保護。
對方從車裏下來了幾十號人，而且人手都端著一把槍。這邊丁修三人都坐在車裏，沒有輕舉妄動。
“他們有個人過來了。”丁修說道。
“看來沒什麽事情了。”顧北陌望著朝這邊走來的人影，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對方沒有直接開槍，並且還派了人過來，這說明很可能就是個誤會。
“你們不是行唐鎮的人？”
過來的是個中等個子的四十歲男人，他穿著一條深藍色牛仔褲，腰間紮著一條很寬的皮帶，上半身光著，手臂上的肌肉棱棱地突起，略顯粗壯。
中年男子留著板寸頭，發茬又粗又黑，寬寬的眉毛下邊，一雙深沉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車裏的三人。
“我們從西邊過來，準備去行唐鎮。”顧北陌按下車窗，朝他客氣地點了下頭。
“去行唐鎮幹嘛？”男子問道。
“做點小生意，再補給一番。”顧北陌說著便朝這名男子身後的那些同伴望去，又問道：“兄弟，你們這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聽我一句勸，別去行唐鎮了。”男子轉過身朝同伴們揮了揮手，那些站在車旁的人紛紛將手裏的槍放了下來。
“行唐鎮怎麽了？”顧北陌追問道。
“有生意，跟我們做是一樣的。”男子在顧北陌的車門上拍了下，“我叫梁祖，你看著有些眼熟啊。”
“去年打你們這路過，叨擾過一次。”顧北陌說道。
梁祖盯著他的臉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上山吧。”
說著他便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了回去。
“老顧，你去年見過他嗎？”丁修問道，“他叫我們上山，會不會是個陷阱。”
“我對這個梁祖沒什麽印象，不過他們應該沒有什麽惡意，不然剛才就可以直接動手了。咱們既然都到了這，不上山的話就得露宿荒野了。”權衡了下利弊，顧北陌還是做出了上山的決定。
他的車子跟在那些人車後，緩緩朝著盧龍崗上駛去。
路邊柵欄林立，到了山腳下時，丁修看到那裏還圍起了一道厚實的圍牆。
“像個小的軍事要塞一樣。”他感慨道。
“這圍牆我們去年路過的時候就有。”接話的人是沈悠，她趴在後車窗上不停地朝外麵張望，“不過那個時候倒是沒看到有這些柵欄。”
“山上的村子裏一定出了什麽事，而且很可能跟行唐鎮有關。”顧北陌將自己分析的情況說了出來，“我看多半還是出現了矛盾。”
“很有可能。”丁修點了點頭。
“會是什麽矛盾？”沈悠好奇地問道。
“那個梁祖剛讓咱們別去行唐鎮，就在這裏跟他們交易……嘿嘿，不知道是否有隙可乘啊。”顧北陌說到這，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心裏開始為生意的事盤算起來。
盧龍崗地勢不算很高，車子開到半山腰時，隻見附近到處都是開墾過的田地，裏麵黃黃綠綠一片種滿了東西。
“稻鈴薯、山玉米、糜子花生……”丁修認得裏麵的一些農作物，心裏既是感慨，又有幾分好奇。
“這些人都特別能吃苦耐勞，而且以前跑遠途商路的話，一路上的凶險不勝枚舉，所以個個都很凶悍。”
“他們要講道理，我們就講道理；他們要是耍流氓，就別怪我們也耍流氓了。”丁修聽出顧北陌話裏強調的意思，點了點頭道。
“我把我的小夥伴也準備起來。”沈悠從身旁的包裏拿出幾個帶著透氣孔的盒子，她打開盒蓋，裏麵竟裝了好幾種不同的蟲子。這些蟲子被她從盒子裏取出來之後，有的分裝進隨身的小瓶裏，有的則放去車窗外讓它們飛走。
顧北陌的車子跟著盧龍村的人來到山上，停在村前一處平地當中。三人從車裏下來，把槍也帶在了身上。
“沒子彈了還帶槍幹嘛？”沈悠問道。
“他們又不知道咱們沒子彈了，唬人唄。”顧北陌給她遞了個眼色提醒她道。
“哦。”女孩這才乖巧地點了點頭。
村裏的青壯都來到了村口處，遠處的房屋裏，隱隱能看見一些女性和孩童的身影。
一名須發皆已花白的老者站在人群之前，他紫紅色的臉膛帶著微笑，顯得神采奕奕。
“我代表盧龍村歡迎你們來做生意。”
老者的聲音很洪亮，一開口既表達了善意，又將顧北陌等人的計劃帶入了他的節奏當中。他這麽一說，顧北陌也不好再表示自己是準備去行唐鎮做生意的。
“隻要老叔你不怪我們冒昧打擾，我們就放心了。”顧北陌滿臉堆笑，趕緊也客氣了一番。
“我記得你。”老者指了他，又指了指他身後的沈悠，“還有這個小姑娘。你們兩個去年來過我們這，對吧？”
“哎喲，老叔你可是好記性。”顧北陌點著頭，兩人幾句話便又拉近了距離。
“嘿，去年你們後來又跑行唐鎮去了，這一次說什麽我也得留你們住一晚。”老者說著走上前來，拉著顧北陌的胳膊，“進去坐著說話。”
“老爺子，我們的車子就停外麵嗎？”丁修朝他問道。
“就停外麵，車裏要是少了一個螺絲釘，我這張老臉就給你拿去鑲上。”
三人被帶進了村子，老者帶著他們在大堂入座，旁邊除了幾個陪坐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被打發開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去年你們隻是從山腳下匆匆路過，老漢我隻跟你打過一個照麵，你可能不認識我。”老者的笑容很和藹，邊上有人過來倒茶水，他也先讓給顧北陌等人。
顧北陌點了點頭，豎著大拇指道：“老叔您這記性真沒得說。”
“我叫梁善剛，這是我兒子梁祖，這些都是我幾個老兄弟的子侄，竇永龍、譚誌堅、宋玉敬……”
老者點到名的青壯都紛紛朝顧北陌等人點頭示意，顧北陌也客氣地還禮。
“梁祖說你們要去行唐鎮？”梁善剛等雙方見禮後，就開始直入正題，“半道上將你們攔住雖有不妥，不過卻是為你們好。”
“此話怎講？”顧北陌有些好奇道。
“如果換作之前，即便是去年也好，我都不會說要去攔你們，但今年情況有些特殊……”
梁善剛說到這就將話題打住，端起茶來呷了一口。他這不是要端茶送客，而是作為年長之人，體現下身份的同時順便賣個關子。
“還請老叔多指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