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小小的隊伍
沈如鬆眼瞳裏盡是赤紅,對地導彈掀起的蘑菇雲冉冉升起,給他臉龐投下一層光輝中的陰影,他喊叫著,左手工兵鏟,右手配槍,阻擋著暗鬼登牆。
這些恐懼龍孽的畸形種擠在圍牆下,你爭我奪著,反而不能去好好攀登,更無法像之前闖入基地的那頭暗鬼般輕鬆登上。
在天際輝閃間,它們在求生,在逃亡,在像掉進簍裏的螃蟹一樣,推搡,攀爬,墜下。
工兵鏟削下一頭暗鬼吐出的口器,飆射出的黑血濺到臉上,腐蝕灼痛著沈如鬆。此刻,麵對著下對上的暗鬼,每一枚4.7毫米子彈,哪怕是一枚9毫米手槍彈都變成無比犀利,鑽進暗鬼缺乏甲胄保護的複眼,擊碎小小的腦髓,爆殺!
但攀牆的暗鬼比士兵們的槍要更多!當第一個人被暗鬼的節肢刺中,拖下去墜入黑潮時,暴雨隨即落下,無序狂風幾欲撕下人們的呼吸麵具,讓他們暴露在強輻射的有毒氣霧裏。
“堅持住!”
夏小源叫道,他離開了指揮位,頂在一線機槍位,他推開了疲憊不堪、拇指肚都按凹陷下去的鄧豐,操縱著02式,他到底是行伍出身,久經血戰,用高射機槍,依然能夠精準射擊著暗鬼節肢夾縫,
暗鬼跌落一頭,後麵的直接踩著前者軀體向上爬,這個僅有四五米高的牆垛,快被推成了緩坡。
“運輸機!”有人喊道,
“它們上來了!”
“西牆!西邊!”
在沈如鬆身周幾十米外,陳瀟湘打空了卡賓槍子彈,反手一記刺刀突殺,給一頭露出了麵部的暗鬼打得鮮血四濺,她的臉龐上,那道刺刀劃開的傷口外已是斑斑黑色蝕痕。她握著馬刀,夷然無懼,劈砍著體格龐大的甲蟲,刀刃沒至刀柄,抽出。
雷霆劈過,颶風倒卷。
“運輸機要來了!”有人叫道。
“撤離!!!”命令傳來,通訊器裏電流音密匝。
旋翼運輸機正在天空盤旋,廓燈鮮亮,繞著基地搖動機翼,它馬上就要在後邊的平地迫降!
陳瀟湘拔回馬刀,寒光一閃,她就地一滾,躲過節肢戳擊,繼而反身肩膀硬撞,撞開了這條暗鬼節肢,她這時才喊道:“我斷後!”
並不寬敞的圍牆無法讓暗鬼立足,數頭暗鬼站立不穩摔到空地,老兵們抓著霰彈槍,奮力搶上,踏著鋒利節肢衝上,熱血衝心,無論是次聲波還是刻在基因裏的害怕,都阻擋不住他們!
夏小源端著手榴彈,蹬在攀附上來的暗鬼麵甲,反手把手榴彈塞進了暗鬼嘴裏。他不由分說一腳踹開了陳瀟湘,直接給她踹下了垛牆,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而是振臂高呼道:“軍官留下斷後!”
眼角餘光瞥到了有士兵坐上了02式機槍位,夏小源刹那間血氣上腦,忽然暴怒的他刷地端起槍,硬邦邦戳在這個人的頭盔上,咆哮道:“姓馬的!立刻滾蛋!不然老子斃了你!”
“哢噠~”機槍擺起弧度,槍管滾燙,雨滴沾到槍管頃刻變作蒸汽,這就是馬元國的回應,
夏小源的食指觸到了扳機,有那麽一秒,他就要按下去了,然而夏小源拚命一攥槍支握把,簡直要把指甲摳下去的力道。
“滾!!!”
夏小源死命揪出了馬元國,掄起槍托朝他的臉砸去,壓抑暴怒下,用的力氣是何其之大,三兩下就把馬元國鼻梁活活打折。夏小源也不管鄧豐到底是昏沒昏,單手拽過他的脖領,同樣給丟下了垛牆
“帶馬元國滾!”
說罷,夏小源牢牢攥住02式的扳機,調低水平,轉向射擊行將突破垛牆的暗鬼群,他沒有再喊叫,隻是抿著唇,任憑槍口衝擊波灼熱臉頰。
武直機群飛過頭頂,密密麻麻的火箭彈射向黑潮,地毯式轟炸開始了,鏈式機炮把暗鬼打的渾身粉碎,在開闊地,沒有什麽畸形種能架得住武直一輪打擊。但同樣的,沒有一個人類,能抵擋住虎獅野獸一次啃咬。
旋翼聲越來越近,運輸機在盤旋,遲遲沒有降落。懸停住的武直打出所有彈藥,盡全力維持住登陸場,運輸機無法降落在基地內,隻得迫降在黑潮尚未淹沒的基地北側。
“所有人往北麵空地走!”
趙海強喊道,他跨過半截屍骸,推下了一個想逞英雄的新兵,把這人踢下垛牆。徑直拽起這個新兵的攜行具,拖到他開始踉蹌奔跑為止。
“連長!老夏!我們得走了!”
夏小源奪過張涯插在胸掛的手榴彈,踩在靴底,吼道:“你走!先走!我看住機槍!”
基地在晃動著,近距離轟炸震翻了他們兩個,爬起來一看,就在幾公裏外,龍孽與機甲在纏鬥,焰流四溢,灰水蓬勃,他們兩個仰望仿佛要破碎的天幕,雨停雨降,偉岸與灰暗,一步步接近過來。
沒有多餘話了,張涯明白連長去意已決,搭檔多時,他明白夏小源的脾氣,隻有痛苦地“哎”了聲,旋即向後跑去,把後背交給了連長。
在他身前,騎兵們騎上了還活著的戰馬,盡可能帶上步兵,向北門疾馳去。
懸停著的架武直在猛烈射擊,機炮旋轉,刈倒了無數畸形種,拱衛著黑潮中唯一的空地,在上麵,殲擊機在回轉,絢爛尾焰衝上時而晴朗時而驟雨的夜空,戰機哪還有導彈?它們早可以回程了,但飛行員在超低空通場,以超音速音爆震倒暗鬼。
一個陸航團,一個飛行中隊,一台主戰機甲,在拯救這支小小的隊伍。
沈如鬆把所有士兵都趕下圍牆,自己最後跳下,滾倒在混著血水的濕泥地裏,撿來一支槍,他反身阻擊著最近的那頭暗鬼,50發彈匣倏忽告罄,他看到洞開了北門外,墨色侵染地是如此快,以至於小小的白路隨時要被淹沒。
震顫不休,金鐵交鳴聲一輪強過一輪,大片渦流轟然掠過,龍孽的翅翼跨過圍牆的那刻,純白焰流噴發過,在鏗鏘出鞘聲裏,一柄嵌有風冷甲葉的鏈劍斬來,伴著瀑布般的血幕,半邊翅翼墜進營地。
那眼終年噴發的硫磺泉被翅翼遮住,沈如鬆手腳並用地躲開了墜落的龍孽翅翼,他的心“突突”泵動著。他把仍昏迷著的謝國榮、李皓、趙思三人送上戰馬,朝騎兵比了大拇指,毅然決然反身,他聽到槍聲愈發稀疏,回頭望去,連長仍舊守在機槍位上,眼開眼閉,槍火明滅,槍火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