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雪日血紅
基地人嘶馬沸,垛牆外是黑雲摧城般的獸潮,槍聲即刻大作,掩蓋了班排長的厲吼。班用機槍的槍托抵住射手肩旁,頭盔下藏著流著冷汗的眼眸,防毒麵具壓抑著愈發急促的喘息聲。
“開火!”
槍焰驟然大盛,02式高機爆出密如鋸條般的槍響,尖嘯氣浪旋風般席卷過鋼盔上的薄雪,在春末的冰寒夜空下,數以十計的棘獸越過鐵絲網缺口,先是被14.5毫米子彈打成粉紅色的血沫,僥幸衝到前邊的,又被無殼彈打倒,它們的皮膚炸出腥紅黏稠血液,瞬間塗滿了大地。
馱馬臨死前的哀叫聲,棘獸發足狂奔的凶戾咆哮,步槍導氣自動時的震顫,叫楊旗腦門子“嗡”的一下炸開,他熱血衝頭,架起槍對獸潮射擊,扳機一扣,就是三發點射,連按連射!磅礴的火藥燃氣揮發出來又立刻被冰風帶走。幾支老式步槍一發發抽出來的彈殼,一下下撞到他的水冷護甲,“叮叮咚咚”直響。
“所有人!自由開火!”
“自由射擊!”
隱蔽再無可能,不可能再期待獸潮轉向,避開營地。到了此時,信息素已經阻擋不住貪食血肉的獸潮。
鐵絲網外擠滿了頭顱攢動的棘獸,它們嗅到了馬血馬肉的味道,頭顱上一排排小眼猛然睜大,即便是被倒刺掛片撕裂開皮膚,切削出塊塊肉條,也根本攔不住這群狂暴起來的畜牲!
“啪”的一聲,空倉掛機,五十發彈匣倏忽告罄,楊旗續過隊彈藥,從槍口上方插入,他射得太快太急,連最後一發槍膛彈都未留下,架槍再射,連扣扳機卻是毫無反應,他一邊瞪著襲來的血色洪流,一邊手腳僵住,竟是不知道去摸哪裏的拉機柄。
“班長!班長!”楊旗下意識喊道。
許博文哪有空管那麽多,隻喊著:“打那裏!那裏!過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
被槍響震到恍惚的許博文幾乎愣住了,身旁匆忙焦躁的士兵們同樣在瘋狂宣泄火力,一條條火舌吐出,串串火紅的彈跡在鞭打著棘獸屍骸,打鬆積雪土壤,震耳欲聾的槍聲和棘獸瀕死倒下的“咵嘰”聲混在一起,劈頭蓋臉砸在他的臉上。
“班長!班長!我丟手雷了!”
“排長!!!”
許博文一把奪過楊旗手裏的雷,拽開拉環一個甩手死命扔出去,孤零零爆炸在空地上,他狠狠推下楊旗的步槍拉機柄,喊道:“你#@%扔就是了!扔!扔!”
地雷接二連三起爆,土浪翻湧,夾雜著血色噴泉和斷肢碎片,雷區直接叫衝過來的棘獸瞬間減少了一多半。壓發式地雷就是轟爆的烈性炸藥,憑著衝擊波生生炸爛軀體,彈跳地雷尤其殘酷,激發後螺旋彈到半空,灑出蝴蝶般飛舞的鋼柱、尖刺,沾到便是削皮裂骨!個個威力之大,毫無幸理!
幾百米的距離,子彈與雷區掀起的金屬狂潮生生遏製住了獸潮的突進,士兵們喊叫著,更用力扣下敏感扳機,居高臨下的彈頭擊斃掉變異獸,在幾分鍾裏,一道屍牆聳立在垛牆南麵。
“槍榴彈!”有人吼道。
十幾枚40毫米榴彈劃出弧線,落進屍牆界線後,炸飛的殘骸斷肢甚至落進了營地內,叫那些發了瘋的馱馬則更加癲狂。
陳瀟湘一手執著卡賓槍,一手握著手槍,格殺了不下五頭試圖衝擊營門的發狂馱馬,鮮血自她臉龐淋漓流淌,她略過掙紮中的倒地馬匹,跨過時甚至打了個踉蹌,對騎兵們暴吼道:“守好戰馬!”
另一側馬廄中裝備整齊的戰馬在揮動蹄子,雖不至於癲狂,但仍是躁動不安,不過騎兵們沒空再管心愛的戰馬了,85式重機槍在“嗵嗵嗵嗵”連貫射擊,不能再等待一分一秒,連隊隻有一百人,而獸潮可能有一萬頭!
陳瀟湘飛奔上去,台階上滾滿了指節大小的機槍鋼彈殼,她看向裏三重外三重把營地圍了個透的棘獸,烏泱泱的黑潮,竟是叫她心神動搖!
失神一個心跳,她便立刻貼在牆垛上,端起卡賓槍,點殺衝過缺口的棘獸,“乒乒乒乒~~!”一秒不停,退殼窗裏蹦出的彈殼飛過她的肩後,炙熱的彈殼掉進她的兜帽裏、脖領裏,但她感受不到灼痛,她隻重複著,射擊、換彈!射擊!換彈!
鄧豐摁著射擊鈕的拇指肚深深凹陷進去,彈藥手抄起水壺往水冷管倒,煮沸了的開水蓬出白煙,把握住了槍管的皮手套燒地滋滋作響,機槍啞火的刹那,獸潮便展開鋒線,圍牆南麵再也看不見鐵絲網的白!
看不到雪的白!
隻有鋪天蓋地的腥紅!
腥紅!
“彈鏈給我!彈鏈他媽的!”鄧豐咆哮著,伺候他的彈藥手倒空了鐵盒,抓出帆布彈鏈塞進槍膛,彈藥手也跟著喉嚨撕到最大,跟著槍響嘶喊,這挺沉寂了不少年的老機槍釋放出了最狂烈的聲響,從炮位永無停歇地打擊著獸潮側麵,剝皮抽筋般層層削弱。
彈藥手不斷給槍管冷卻水筒添水,蒸汽反複泄出,六米長、三百多發的彈鏈在一分鍾內打光,肘節機構複進抽殼時,把彈藥手打的幾乎忍耐不住!
“彈藥!!!”
圍牆上所有人都在嘶喊著,不管是機槍、步槍、手槍、霰彈槍,所有能派上用場的武器統統開火!
但是獸潮緩慢而堅定地推進著,任憑火力如何凶猛,倒下多少同類,仍是向前推進!
許博文扔掉燒爛了的塑料彈匣,槍口在發紅、冒煙,但沒人敢停,他下意識地摸腰後的子彈,摸了個空,他渾身忽然涼了那麽一下,看到角落裏堆著的軍械箱,血才重新熱起來,燙到他耳垂發紅!
“交替射擊!交替射擊!”魂回來了,他高聲喊著,試圖協調射擊,一群新兵熱血上湧時,又哪裏聽得到他的喊聲?
屍牆繼續越壘越高,越過界限的棘獸再是凶猛嗜血,也敵不過集火,騎兵卡賓槍的精準點射,80式的暴風驟雨無殼彈,班用機槍拋下了一個又一個彈鼓,85式和02式重機槍的披甲彈頭順著曳光彈的指引,在夜幕裏塗出絢爛難名的彩色線條。
鄧豐甩開又一根彈鏈,起了火的帆布帶直接被槍管沸水澆滅,僅是一刻鍾,彈藥手已經倒光了水桶,撲進雪堆抱來雪塊壓進冷卻水壺裏,台階、牆垛、戰位,鋪滿的,不是雪!也不是血!而是彈殼!無處不在的彈殼!像石子一樣滑溜的彈殼!
彈殼收集袋早已裝滿甩開,這群集訓了六個月的新兵不懂運動戰,不懂分進合擊,但會打靶!在高高的圍牆上,他們殺傷了一切衝過狹窄缺口的變異獸。
血流成河!熏滿硝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