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黑色幕布
沉重的闊劍足有半人多高,失去主人良久的闊劍已是落滿灰塵,然而飆濺來的蜘蛛黑血飛快洗淨了積年塵埃,血、塵、汗順著血槽徐徐流下。闊劍的護手格外修長寬大,夠雙手握持,劍格也並非傳統古劍那般向兩邊平直展開,而是沿著劍背方向單邊伸展,相對應的劍刃部分則是鋸齒,它沒有中央凸出的劍脊,隻有方坦垂直的劍身,豎起來完全能做盾牌的劍身。一直到劍尖才向一側收攏成斜麵。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這柄闊劍,乃是單兵機甲所用的合金斬馬劍!
外骨骼全力運轉才掄得動這把堪有上百公斤的闊劍,不用任何花哨劍術,隻需要最簡單直接的掄起、斬下,就夠劈殺一頭壯如戰馬的變異獸!
羅虹握著這柄斬馬闊劍,外骨骼鋼甲擋住巨蛛肢足侵襲,鼇牙擦過她滲出頭盔的碎發,她高舉闊劍,腰身合力,對著橫掃來的鼓囊錘尾斬過,沉悶的“噗嗤”聲過,唯有巨蛛慘嚎“嘶嘶嘶嘶嘶”,堅硬鼓囊滾落,噴射出大量絲漿黑血。
鋼筋水泥材質的牆體承受著了巨蛛的反複衝擊,牆灰簌簌,瓦礫鬆動,守在門口的女兵擎著機甲闊劍,斬殺一頭頭試圖闖入其中的變異獸,若是真的身披單兵機甲,此刻她該揮劍殺出,搏殺這群異獸如土雞瓦狗!
“哪裏搞來的劍!”沈如鬆一鏟子削去了探進來的半顆複眼,浴著黑血,抽空問道。
“樓上找的!羅虹回道,說話間,她瞥見牆體有崩裂跡象,一腳踹開了沈如鬆,下一刹那,粗如牛蹄的鬣毛肢足刺入,結果當即被羅虹橫劍劈斷。
帶有輻射性的黑血濺了沈如鬆滿身,嘀嘀亂響的腕表輻射計誰都沒空在意,反而是沈如鬆咧開嘴無聲笑了笑,掙紮著爬起,頭也不回地連跑帶爬到二樓,跌跌撞撞推開樓梯口旁半虛掩的門,借著樓下槍口火焰映出的微光,他看到了十來排階梯座位,還有兩三個脫了頭盔露出白骨的單兵機甲。
沈如鬆快步上前,看見機甲肩膀處漆著的紫星,他拔走了枯骨緊抱著的闊劍,他瞄了眼黑沉沉的前方,無暇多想,抿著唇,握著劍,一言不發地奔回戰場,揮劍,下劈!
門前逐漸堆屍成山,後續的巨蛛開始踩著同類屍骸爬上二樓,破開早沒有玻璃的窗框進入,在空曠的大廳裏,巨蛛恢複了該有的靈敏,以戰馬體格、體重前衝,哪能輕易抵擋?
依靠慣性蓄能的外骨骼過載僅有一次,到了生死關頭顧不上過載後遺症了,俞有安撿起另一把闊劍,決死開啟過載,三十秒的時間他斃殺了數頭闖入二樓的巨蛛,等到過載潮水褪去,脫力感令他連闊劍都無法握持,當即被下一頭巨蛛甩出錘尾鼓囊打飛,蛛群一擁而上!
“有安!”謝國榮叫道,心一急就要摁過載鈕,結果被李皓用僅有的完好手臂攔下。
“救不了他了!”
兩句話功夫,在牙酸的“哢嚓哢嚓喀嚓”聲裏,蛛群用肢足瘋狂切碎了俞有安,嗅到了人血,蛛群興奮地用鼓囊捶地。
“咚!咚!咚!”
守不住了,眾人被逼退進階梯房間裏,這裏的牆壁遠不如門口堅實,堅持不過幾分鍾便被撞破,蛛群踩著風化枯朽的座位,往昔縱橫疆場的單兵機甲被輕鬆打翻,長眠已久的主人白骨碎落滿地。
剩餘的七個人且戰且退,最終逼到了牆角,李皓舉著手槍,槍燈光束掃過磨牙吮血著的蛛群,連這群畜牲都曉得他們無路可退了,在台下欣賞著盤中餐的謝幕表演。
沈如鬆背靠到一片長布,他微微抬頭,這才明白,他們居然是困在了一座電影院裏,想想沒什麽不合理的,一座地下城,總是有大眾娛樂的地方,隻是他自然猜不到會完蛋在戲台上與幕布下。
“電量剩餘,11%。”沈如鬆掃了眼外骨骼中控麵板,喃喃了一句“夠了”,他攥著闊劍劍柄的手在微微顫動,稍微靜下來,強烈的生存欲望便湧上來,他聽到外頭紀念碑發出的恢弘響動,擦了把臉上黑血,動動喉結,呼氣道:
“殺出去,能跑幾個到升降台就是幾個,聽清了麽?”
眾人回應他的,是軍靴向前一步。
劍柄的防滑紋摩擦過沈如鬆的指肚,他深呼吸過布滿塵埃的空氣,腦海放空準備殊死搏殺的前一刻,超高頻噪音再度炸出!
極高頻次極高分貝的噪音簡直如有實質,掀起的瞬間強氣流徑直擊穿了人們鼓膜。沈如鬆手中闊劍鏗然墜地,他死死捂住耳朵嘴巴張到最大,但連綿不絕的噪音絲毫不曾停歇,這種噪音,就像是尖銳鐵器刮擦黑板、絞肉機絞碎肉糜、噩夢囈語、深林陰風等等最恐怖的聲音匯聚在一起的集合。
七個人的口鼻眼耳統統滲出血,有人癲狂地以頭搶地,想用另一種清晰的痛苦取代這樣折磨的痛苦,但無濟於事。
台下的蛛群隨著聲浪匍匐在地,前肢垂下,鼓囊翹起,仿佛是朝拜,是在恐懼。
噪音越來越銳利,在沈如鬆喪失意識前幾秒升做了人耳不可聽的超高頻範圍,他癱倒在地,頭暈目眩到動彈不得。
呼吸間,血液逆流回鼻腔,沈如鬆痛楚咳嗽著,恍惚之際,他聽到街道上傳來洪水般的震撼尖嘯,高如音爆,厲如鬼哭,無比劇烈的藍白輝光透穿牆體,輝煌燦爛地剝奪走一切顏色!
殘留的求生本能驅使著沈如鬆爬進電影幕布後,他喘著粗氣,在通訊器裏提醒大家爬進來,爬到沉重厚實的幕布後,他斷斷續續講著,費盡全力把周圍的幾個人拉了進來,這時的強光飆升到了閉著眼睛都難以忍受的地步。
廢棄了不知多少年的幕布軸突然倒下,帶動整片黑色幕布嘩然蓋住台上眾人,沈如鬆蜷縮像條煮熟的蝦子,在黑布的遮護下咬住自己的手指,他忍耐不住了,他實在忍不住腦海裏無窮回聲了,他張口撕咬著手指,唯有這樣淋漓盡致的痛苦,才是他的忍耐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