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困境

黑暗中的溫柔感迅速上湧成了一種幸福感,那種雀躍、那種歡樂,在驅使著沈如鬆探出身子,向路外邊的黑暗摸去,哪怕幾步外,就是懸崖,就是深淵。

手真的觸到了淡淡的溫暖的絲綢布,落進了光滑的懷中,沈如鬆立馬興奮起來,癡迷地向外移動,鏽蝕的公路護欄阻擋了他進一步往外走去,可是他還是癡迷撫摸,啊,黑暗中那片溫柔溫暖的地方……

“班長?班長!”

沈如鬆一個激靈驚醒,猛地睜開眼,發現是羅虹在擰著他的臉。

“做什麽!”沈如鬆很暴躁地推開謝國榮,走回到大路上,一邊擦掉嘴角旁流出的口水,一邊拂掉手臂沾染到的浮遊灰塵,這些灰怎麽這麽細膩?跟絲線團比都大差不差。

羅虹追上了沈如鬆,擔心道:“班長,你在做什麽?我看你和他們剛才有一個是一個全發昏了,我嚇得半死,不敢大聲吼,給你擰了半天才醒過來。”

“有這回事?”沈如鬆驚訝道,他一點沒察覺到痛,他又看過其他人,見到李皓拖著傷了的手臂在蹭著護欄杆,發著傻勁想往外探。

沈如鬆立刻把李皓拽離,一個巴掌扇醒,對方也是異常奇怪怎麽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沈如鬆嗅著鼻子,他舉起拳頭砸了砸腦門,命令道:“這裏空氣可能有問題,換清新濾劑,注意放平呼吸,小口呼吸。”

改變了防毒麵具的濾劑配方,刺鼻的薄荷氣味衝醒了腦子,但怪異的事一樁接一樁,沈如鬆他們隻得更加謹慎。

地下城的環山隧道動輒數十公裏,鑽探聯通了山體各處,前行不過一二百米,沈如鬆便看到了好幾個封起來的速降滑梯口。而王林峰就在其中一個滑梯口前,滿臉陶醉撫摸著封蓋。

趙思和王貴水兩人一前一後,又是喂水又是拍臉,好不容易弄醒了王林峰。

“你們……我……啊……”王林峰迷茫說道,然後抱起趙思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沈如鬆不知怎麽評價,他認識王林峰起,就知道他是個不算特別靠譜的人,在基地時便苛求班裏的兵,被軍士長訓了幾句就要連夜搞加訓,但按理來說是要強好勝的人,結果出了變故怎麽最先垮成這樣?

這時候追究責任毫無必要,沈如鬆簡單寬慰了幾句就拉倒,他心知留在原地不如繼續朝前。

安靜下來不消幾分鍾,耳鳴聲和接踵而至的低語、囈語、喃喃弄得沈如鬆心亂如麻,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在通訊器裏不斷詢問連部進展如何,幾乎是一分鍾一問,生生地問到連部命令他不要再問了。

公路護欄外的微光化作了絲狀灰塵,縈繞在沈如鬆身邊,他犯瞌睡的瞬間又驚醒,用力掐著大腿肉/逼著不讓自己喪失意識,可是轉頭提醒別人時,他望到了城區中央的紀念碑。

啊,好清晰的碑文和浮雕……是恢弘龍山嗎?戰爭英雄……父親戰鬥的英姿會刻在上麵嗎?是火車上的黑土茶,喝過是不該有輻射的……

心迷意亂間又是羅虹給他拍醒過來,這個女兵顯然嚇得夠嗆,沈如鬆忙說幻覺而已,不用擔心,不用擔心。

顧不得聲音會不會引來潛伏中的變異獸,沈如鬆帶頭聊起天,討論著地下城構造,說到地下城環山隧道的長度,刨空山體中的各個設施,比如兵營,比如升降梯,比如原料輸送軌道等等。

這樣還是解不了乏,特別是李皓,他負了傷,意識喪失到必須捆著他的手攙扶著才能走了。

沈如鬆反而不慌亂了,他覺得問題是可以解決的,但是他無論如何地想不出來。

“班長,你說用信息素能不能驅散氣味?”羅虹發問道。

沈如鬆猛然睜大眼睛,信息素!這就是一種極具刺激性的揮發**,他應該一開始就想到!

由於物種相克和天敵吸引的原因,驅獸用信息素並不鼓勵直接噴到身上。火燒眉毛了顧不上,人人都隨身帶了噴劑瓶,油黃色氣霧噴出黏到身上,因為通用的驅獸信息素使用的是硫醇提取物,類似於臭鼬屁,所有氣味很劇烈,但……臭就臭點吧。

腦子清醒過來,沈如鬆向連部匯報了地下城空氣有毒和信息素驅散,他無奈發現通訊斷續嚴重,這有什麽辦法呢?距離通訊中繼器太遠了,如果沒有它,早就斷聯了。

沈如鬆不再深入,開始反方向走回,期待著在地表的戰友們能擊穿布滿了熒光黑皮蜘蛛的隧道。

槍聲遙遠地傳來,形成回響,沈如鬆他們士氣為之一振,聽著槍聲愈來愈密,又逐漸變稀,翹首以盼的結果卻是連部冷冰冰的一句。

“噴火器缺乏燃料,暫時無法深入!務必堅持住!”

沈如鬆很清楚連裏剩下的物資情況,子彈可能還湊合,燃料是萬萬剩不了多少了,早先在雪地裏取暖基本用光了稠化油。打不穿是正常的,就算穿著全披甲外骨骼殺穿過來,又能帶回去人嗎?

沈如鬆憂慮地檢視了自己的外骨骼電量,74%的電量,看著不少,實際上是虛電,進入到戰鬥狀態要不了一刻鍾便耗光了。

“連部那邊進展比較慢,連長命令我們找找通路,從另一邊接應。”

沈如鬆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不然連慌帶餓,根本堅持不下去,是的,他們背包裏隻有空罐頭盒。

地下城是標準化建造的,憑借這一點,沈如鬆照葫蘆畫瓢,以龍山地下城的布局去尋找這座地下城的升降係統,不管是找到垂直消防梯、通氣口也好,升降平台軌道、原料輸送口也罷,隻要是一條通向地表的安全道路都可以。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先趕到部署平台,否則在環山公路上是碰不到直接通向地表的口子的。

羅虹給大家鼓過勁,現在數她最精神了,不停地講著冷笑話逗人精神,沈如鬆權當是她天性好動樂觀。

環山道走到了盡頭,沈如鬆站在盡頭的鐵道橋,望著下邊仿佛擇人而噬的深淵,他深呼吸了一口上行的涼氣,渾身打了個擺子。

這是座斷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