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腐蝕

“進攻!”

話音剛落,夏小源便猛然掀開隧道口鐵蓋,旁邊士兵立刻扔入兩枚震撼彈,鎂粉炸燃,爆鳴之際,數名戰鬥工兵當即躍入。

軍靴踏過薄薄一層積水,頂著九連環震撼彈餘威,三名全副武裝的老兵展開盾牌,彼此遮護,槍燈刺破黑幕,直透幽邃盡頭。

“安全!”老兵們叫道,旋即防禦住入口。

新兵們順著鏽蝕鐵梯爬下,甫一落下便加入到盾牆陣,跟隨豎起盾牌將隧道占滿,體魄強健者頂在最前,作為前沿突擊手承擔最多壓力,握著長度較短的80式無殼彈步槍,直接架在盾牌中部的槍口上。

稍後方,是帶班用機槍的機槍手,他們緊緊壓住突擊手,槍架在盾牌上或是幹脆垂下,但必定有一條手臂推著前方隊友肩膀,增強他遭遇衝擊能力。

基站下隧道殊為寬闊,足以並行兩輛吉普,而非尤其狹窄的室內地形。再保持平推陣勢反而會浪費火力,在確認牆壁堅實後,不會被側襲後,方才變組。

盾牆陣散開,化作標準的四人戰鬥小組,突擊手壓低身子架住盾牌,後邊的機槍手與支援手一左一右側身在突擊手旁邊,如同一個楔子,最後一名槍手則攜帶了更多的普通彈藥,或是擔任臨時醫護兵,並負責觀察後方情況。

三個戰鬥小組,十二人,並未以雙縱隊的形式前進,而是呈“品”字型前進,他們不麵對持熱/兵器或遠程火力的敵人或獸群,故而是“品”字形的楔子陣,更能發揮火力並梯次承受獸潮衝擊。

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下意識地側斜過一點身子走路,盡可能讓身軀投影麵積減小。雖然說清剿變異獸的大部分時間是在開槍、前進、破門、丟雷,但這些經曆過廢墟血戰的曆戰老兵,很明白在危房或者是畸形種巢穴中,犯了細節錯誤的下場。

沈如鬆滑下鐵梯,朝著頭頂上的兄弟比了個大拇指,他沒有打開槍口下掛的燈,而是打開了較柔和些的腰燈。數十人的進入,帶來的光芒徹底照亮了這條曆時百年而基本完好的隧道。

沈如鬆順著隱蔽通風孔進入,順梯子爬下了被盔鼠天長地久所鑿開的厚達十數米的土層、澆築層和隔離層。落到隧道裏,沈如鬆看到背後是一扇沉重厚實的橢圓防爆門,顯然外部的開啟懸臂已經鏽死到無法打開,隻得讓工兵們正在從裏邊打開。

工兵在操作碩大原始機械鎖,奮力掰動杠杆,但防爆門仍是無動於衷。工兵咬牙切齒地準備炸藥炸門,但最後關頭被趕下來的連長阻止了。

“留給後人。”連長這麽說道。

“留給誰啊?咱們不就是後人麽?”楊旗沒搞懂連長什麽意思,納悶道。

沈如鬆轉過身,腰燈照亮了水泥粗糙的牆壁,他看到了依舊鮮紅,但不免褪色的標語。

他輕摸過去,沾了一手塵灰,低低歎道:“這是給遊擊隊用的。”

“遊擊隊怎麽知道這裏會有一個儲備庫?”

昏暗裏,沈如鬆發出了聲嗤笑,提步向前,說道:“假如我們輸了戰爭,你會投降嗎?”

“絕不投降,投它#%&*的降!”劉子旭叫道。

沈如鬆回頭看了看這兩人一眼,繼而小步快跑,跟上大部隊,說道:“到時候就一定會有人發現這裏,再打開。”

“老鼠都能鑿穿,我們花十年,一百年做不到嗎?”

“花一千年,都要打出去!這裏是我們的土地!放通訊中繼器,前進!”

隧道直走了快有一公裏,在道路分叉處,右邊已被塌方土石掩蓋,異常濃鬱的腥臭味傳來,是盔鼠的體臭味。沈如鬆推測是天性熱愛挖洞的盔鼠某一天鑿穿了隔離層,在1148.7通信基站裏築巢。

腳下變得黏稠,仿佛有一層黑色油脂沾住了靴底,讓人行動變得有些遲滯,老兵們互換過凝重眼神,於是鄧豐往靴底謹慎摳了抹油脂出來細細觀察。

油脂剛一撚到他指頭上,就開始萌發出肉芽,鼓點般凸起落下,然後變成了一滴濃稠至極的瀝青狀物體,包裹住鄧豐的食指一部,有意思般緊緊纏起,哪怕是鄧豐戴著手套,他也感受到了一絲絞力。

短短幾秒鍾後,這撮分離出主體的油脂喪失了活性,迅速灰白,結做硬殼,也不複黏性,輕輕一敲爆做粉塵。

“脂束。”鄧豐語氣微凜,之前的地道口激戰也沒見他表現出一分壓力,但現在他的鼻息都急促起來。

鄧豐脊梁骨竄起來股寒氣,他弓著身,死死攥著槍,冷汗順著他的鼻梁,流到了麵具下,整個隧道都響起了他的大喊聲。

“脂束!”

老兵們頓時色變,打了幾年仗的王貴水也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緊摁著通訊器叫道:

“脂束!後撤!所有人,後撤!”

新兵們尚有些懵懂地慢條條後撤,而老兵們簡直是隻恨長了兩條腿,頃刻間跑到了防爆門處,瘋狂摩擦著清理靴底,生怕沾上了一絲所謂的“脂束”。

沒有人敢與脂束做直接接觸!這種混合了變異獸體液、腐敗真菌、病毒菌落的複雜粘菌聚合體具有極強的黏性,動輒布滿被變異獸盤踞的整棟建築、整座廢墟!脂束腐敗了城市,將其化作人間鬼蜮,猛毒!黏稠!侵蝕!但凡有一絲脂束感染了傷口,那就要整個截肢,誤食了一絲脂束,便是腸穿肚爛,陷入到脂束網裏,是活生生被吞食消化。脂束伴生了變異獸,就是這種物質,令重建地表,困難重重!

“保持隊形,守住這裏!”鄧豐厲聲道,他提著槍走到隊伍最後端,找到警惕環視著的的沈如鬆。

“這裏有脂束。”鄧豐說道。

“我帶噴火器過來。”沈如鬆起身要走。

鄧豐攔下了沈如鬆,他看向隧道的眼神完全變了,他知道,這裏每一寸土壤都充滿了危險,他盯著黑色的牆壁,那些凹凸不平的截麵也跟活過來了一樣,瘋狂舞動著,萌發起肉芽,延展出觸手,絞纏過一個個戰友,任他們如何掙紮也無濟於事,然後被活活吃到骨銷肉溶,黑潮褪去時,隻有一枚枚指甲……